第九十九章曇花開

  微涼的夜風拂過面頰，帶來一陣沁鼻的馨香。

  陳櫻手裡拿著一根折斷的樹枝，沿路拍打著草叢。

  顧胤賢突然上前兩步牽著她的手道：「跟著我。」

  陳櫻覺得自己的心忽然間飄飄然起來，就像是夏風裡起起伏伏的羽毛，根本不知何處才是停棲之地。

  而她的掌心正摩擦著顧胤賢的手掌，他那薄薄的繭像是會跳躍的音符，時不時撩撥她一下。

  夜色中，沉寂和喧囂總是相輔相成的。

  陳櫻想，如果忽略那些吵鬧的蟲子，不去想她那顆炙熱躁動的心，表面上看著她也是很平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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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很早就知道了，對顧胤賢這樣的男人動心很容易。幾乎就是一瞬間的事情，難以招架也招架不住。

  奈何她真的不是戀愛腦，不會僅憑一點心動就想要奢求更多。

  她想要的愛情，是彼此間心意相通，志趣相投，且堅定不移。

  越往裡走，分岔的路徑就越多。

  顧胤賢轉道時毫不猶豫，顯然這個地方他不是第一次來了。

  陳櫻就這樣跟著他七拐八拐，總算來到一處比較寬敞且平坦地方。

  這裡有一處供人歇息的六角亭子，裡面有座椅可坐，欄杆可靠。從亭子裡望出去，四周都種滿了曇花。

  顧胤賢道：「還得再等一等。」

  四周都是林蔭，陳櫻也不敢亂走。顧胤賢在哪裡她就在哪裡，坐也要挨著坐。

  夜空上繁星點點，明月清輝，氣氛極是不錯。

  陳櫻道：「很早之前就想晚上出來走一走，就像現在這樣，曇花雖然還沒有開，但是還能跟顧叔叔說說話。」

  顧胤賢道：「你想說什麼？」

  陳櫻道：「聊天嘛，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顧胤賢頓了頓，輕聲道：「今年帶你回安石縣過中秋怎麼樣？我還得去給你父親負荊請罪！」

  陳櫻原本是靠著欄杆的，這會直起身來。

  只聽她輕笑道：「那倒不用。我爹最好說話了。顧叔叔常年在外奔波，身份有所隱瞞是正常的，我爹肯定能理解。」

  顧胤賢轉頭看她，聲音低沉道：「若是你父親到時候不願你與我來往呢？」

  陳櫻臉頰微紅，好在亭子裡光線很暗，根本就不看不出來。

  她覺得顧胤賢的話意有所指，他們又不是要去私奔的小情侶，她爹也不是不講理的蠻橫長輩，顧胤賢這話委實問得奇怪。

  不過陳櫻還是回道：「如果我爹真的這樣跟我說，那就是有別的考量了，我肯定會聽從的。」

  顧胤賢盯著陳櫻，顯然沒有想到她會這樣回答。

  心裡微微有些失落，顧胤賢沉聲道：「難不成相處這麼久了，我還不值得你信任？」

  陳櫻搖了搖頭道：「不是的。主要是我爹他不是一個不講道理的人啊，所以他的話我一定會聽。」

  顧胤賢輕哼一聲，沒說話。顯然他對陳櫻這個回答是不滿意的。

  陳櫻也沒有繼續解釋，氣氛一時沉靜下來。

  繼續靠回欄杆上，陳櫻眯著眼睛，看著很遠很遠的地方零星都有燈光。

  那些地方應該都是一些村落，只是隔得遠了，看起來就很渺小，伸手就能遮擋映入眼帘里的微光。

  陳櫻玩這個像是玩上癮了，手指不停地動來動去。

  她自己到是找到樂子了，顧胤賢卻越發顯得沉悶。

  更為可笑的是，從前他一個人這樣坐在亭子等曇花開並不覺得無聊，相反還會覺得那過程也是一種奇妙的體驗。

  可是現在不行。

  只要陳櫻不說話了，他就覺得悶，很悶。

  他想要陳櫻跟他說話，隨便什麼都可以，總之不要冷落了他。

  這種感覺並不暢快，隱隱還有些壓抑。顧胤賢一直暗暗克制著，覺得還是不要宣出於口的好。

  就這樣乾耗著過去了大半個時辰，陳櫻有些昏昏欲睡了，困得打哈欠。

  顧胤賢看著她那將閉不閉的眼睛，氣息漸漸平穩，嘴角也露出一絲柔和的笑意。

  終於，陳櫻頂不住困意睡著了。

  顧胤賢微微鬆了一口氣，隨後脫下自己的鶴氅蓋在了陳櫻的身上。

  陳櫻今日爬山累了，這會睡得很熟。顧胤賢試著戳了戳她的臉頰，發現她眉頭都沒皺一下。

  然後他的目光凝了凝，食指輕柔地划過了陳櫻的唇瓣。

  她的唇瓣與他想像的一樣柔軟，只是他沒有想到會沾染到她的呼吸。就是那麼一瞬間，當他感覺到她呼出的氣息撲灑在他的指尖時，他那心弦猛然一顫，手也快速地縮了回去。

  深靜的夜色里，顧胤賢呆坐了片刻。

  過了一會，他望著熟睡的陳櫻，聲音輕喃道：「這樣睡不太舒服，我抱著你睡吧。」

  話落，顧胤賢自然而然地伸手攬過陳櫻的身體，讓她靠在他的懷裡睡。

  他幫她理了理身上蓋著的鶴氅，唇瓣似有若無地擦過陳櫻的額頭，然後心滿意足地看向遠方。

  夜色正濃，四周的蟲鳴聲漸消。

  寂靜的樹幹上，有一人影如同鬼魅，悄無聲息地將這一切看入眼中，心潮不穩。

  陳櫻是被顧胤賢給搖醒的。

  幾時也不知道，只是眼眸還未適應周圍的黑，一開始總下意識想找燈。

  顧胤賢拉著她站起來，聲音滿是愉悅道：「快看，曇花開了。」

  陳櫻的困意瞬間消散，睜著眼睛四處看，嘴裡問道：「哪兒呢？」

  顧胤賢輕笑出聲，雙手捧著她的脖子轉了半圈。「看，周圍都是。」

  陳櫻怕癢，笑著往後靠，嘴裡帶著嬌糯的求饒聲道：「嗯……顧叔叔，我自己看。」

  顧胤賢聽她這聲音下意識就放開了，自己也往後退了退。

  陳櫻的手摸上自己的脖子，然後狠狠捏了捏。

  痛意抵消了之前的酥軟，陳櫻暗暗鬆了一口氣，目光也漸漸清亮起來。

  亭外的曇花開了許多，芳香撲鼻，潔白如玉。

  曇花很大，層次分明，一朵一朵猶如月下美人，就算是在夜色中也難掩它們半分芳容。

  陳櫻忍不住靠近，再靠近，然後閉上眼睛輕嗅著它們的香氣。

  她的手指在青翠的綠葉上來回挑動，卻捨不得去碰潔白的花瓣。

  見識了曇花的美麗，陳櫻流連忘返地深陷其中。

  而在她的身後，顧胤賢的目光穿梭在清風浮動的暗香中，然後慢慢停落在她的身上，再難移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