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要死，就一起。

  而這一切，姜邊全然不知。

  只因無論多險，洛戰楓覆在姜邊眼瞼上的雙手，都不曾鬆開半分。

  他不想，讓丫頭看見他如此狼狽的一面……他也不想，讓丫頭害怕。

  所以，洛戰楓不僅要護著姜邊不受傷害，還要顧著姜邊的情緒，饒是他本事通天，他也不免有應付不來的時候。

  如此，他也就只有用身子來擋了。

  洛戰楓身上血跡斑斑，大大小小的傷口多得幾乎數不清，可他卻仍舊將姜邊密不透風地，護在懷中，不讓她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如此深情，不禁讓姜邊的心口一縮一縮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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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鼻尖的血腥味兒愈發厚重，讓姜邊的心，痛得幾乎要無法呼吸。

  她姜邊，不是溫室里弱不禁風的花朵，又怎麼還會需要別人拿命來守護她？阿離已經為了保護她而死，如今，難道她還要另一個人為了自己，搭上這一條性命嗎？！

  姜邊大大地喘了一口氣，小小的胸脯隨著她急促的呼吸，而劇烈的起伏著……光潔如玉的額頭上，也密密麻麻地滲滿了汗珠。

  看得出來，她的內心，正在做著一個艱難的決定。

  時間仿佛突然之間慢了下來……姜邊一切的想法都變得清晰而又明了――既然她死都不懼，又何必害怕這區區高峰？

  心中一旦堅定，姜邊突然就變得豁然了。

  她抬手，用力一把撥開洛戰楓擱在她眼瞼上的大掌，然後目光如同出鞘的利劍般，狠狠地剜向了挑劍刺來的黑衣人。

  「丫頭？」洛戰楓鳳目微撐，看著姜邊滿頭大汗的模樣，他的心口有些鈍痛。

  若不是因著受他連累，丫頭何至於會……

  仿佛明了洛戰楓心中所想，她微微側目，給了他一個堅定的眼神。

  掩在袖中的手腕一翻，一柄鋒利鋥亮的刀刃，滑進了姜邊的掌中。

  姜邊捏住刀柄，在長劍刺來的那一刻，她抬手一擋――刀刃想接，發出令人牙酸的刺耳聲響。

  黑衣人似乎沒料到姜邊還有這等本事，眉峰微挑，眼中露出詫異的神色。

  姜邊菲薄的紅唇一勾，露出抹殘忍嗜血的冷笑。

  刀柄在她手中畫了個寒芒畢露的圈，配合著她腳下飄渺的動作，姜邊整個人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迅疾如電地逼近黑衣人，手中刀刃一掠，便輕而易舉地，割斷了那人脖頸上的大動脈。

  溫熱的鮮血噴涌而出，濺在了姜邊的臉上，越發襯得她詭譎陰狠。

  眾黑衣人不禁心頭微突。

  姜邊是個醫者，她可以救人，自然也可以殺人。

  況且，這世上，只怕再找不出第二個，比她更了解人體結構的人了。

  所以，她若想不費力氣的殺人，那自然是，比誰都輕鬆。

  這般快准狠的手段，滿是狠厲的殺招，才初初透露出殺伐絕斷的毒辣。

  洛戰楓不禁看得目光微痴：丫頭不愧是他看中的人，這等手段，果然絕非常人能及！

  一想到這個丫頭是自己的女人，洛戰楓的嘴角，不禁露出了抹驕傲自得的笑容。

  「上！」領頭的黑衣人一聲低喝，所有黑衣人全都盪著鐵鏈圍攻了過來，一招一式，儘是要將姜邊兩人往懸崖絕壁下逼去。

  這山道本就狹窄，加之黑衣人有鐵鏈護身，自然不用擔心墜下崖底，所以他們的攻勢越發猛烈，招招都是要置姜邊和洛戰楓兩人於死地。

  開始姜邊和洛戰楓還能勉強應對，可越到後面，大量的體力透支，讓兩人顯得更加捉襟見肘了起來。

  隨著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兩人進攻和防禦的動作越來越難，破綻也越來越多。

  「砰！」

  一個黑衣人凌空一腳飛踹而出，正正一腳踢在了姜邊的後背上。

  姜邊往前趔趄一步，單薄的身子一個踏空，整個身子如同斷線的風箏一般，徑直往懸崖底下飄了下去。

  洛戰楓劍眉一皺，幽深如墨的眼底飛快掠過一絲驚慌。

  沒有任何的思考，幾乎是下意識的，洛戰楓飛撲而上，迅疾出手，一把抓住了姜邊的手腕。

  他一手緊緊摳在石壁凸起的岩石上，一手穩穩地抓在姜邊的手腕上，用力到額角的青筋都突突暴起。

  「放手。」姜邊抬目，眉眼清淡地看向洛戰楓，說出的話冷靜至極。

  好像生死在她眼中，也不過如此。

  「姜邊，你想死，不、可、能！」洛戰楓牙關緊咬，惡狠狠地一字一句地說到。

  他捏著姜邊手腕的大掌，不但分毫沒松，反倒還攥緊了幾分。

  姜邊眼神倏地變得深邃，看向洛戰楓的目光中，帶著讓人看不明白的複雜。

  「真是好一對苦命鴛鴦！」黑衣人冷嗤一聲，手中的長劍無情地刺下，精準無比地砍在了洛戰楓的手臂上。

  洛戰楓痛得鐵臂微顫，卻硬是忍住沒有哼出一聲，拉著姜邊皓腕的大掌，也絲毫未松。

  血絲透過他單薄的衣衫，一點一滴地滲出，「嘀嗒嘀嗒」地淌在石壁上，直看得姜邊瞳孔一縮，只覺得胸口泛出陣陣的鈍痛。

  這般執著的洛戰楓，讓姜邊看得，莫名心疼。

  「丫頭，別怕。」洛戰楓勉力揚起嘴角，扯出一抹蒼白而又倔強的笑容，溫柔而又寵溺地說到，「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你……」

  話還沒說完，眾黑衣人齊齊舉劍，寒芒一掠，刀光劍影勢如破竹地斬了下來，盡數落在洛戰楓高大的身子上，發出皮開肉綻的聲音，聽得姜邊牙槽子直發酸，眼眶突覺又酸又澀，溫熱的濕潤幾乎就要溢出眼眶，卻又被姜邊強行逼了回去。

  這個人，為了保護她，竟然肯做到這個地步。

  姜邊眼神倏地幽深了幾分，心裡滿滿的都是酸澀。

  「放手吧。」姜邊不忍再看，被水霧模糊了視線的眸子，有些看不真切洛戰楓的面容。

  「不。」洛戰楓腮幫緊咬，用力到手臂上青筋暴跳，也不肯鬆手一分，「就算要死，也一起。」

  洛戰楓眼底幽光一閃而過。

  在黑衣人新一波的攻擊斬下來之前，洛戰楓唇線一抿，然後縱身一躍而出。

  洛戰楓的雙臂一摟一收，身子一側，便將姜邊緊緊地擁入了自己的懷中。

  凜冽的山風從耳畔呼嘯而過，仿佛刀片一般刮在身上，痛得姜邊忍不住皺了皺眉。

  溫熱而又堅實的胸膛近在咫尺，即便是在生死之際，姜邊竟也不覺得害怕……或許，只要有他在，她便知道，他定會護她周全。

  渺小的身子仿佛紙鳶般，穿過茫茫的雲海，直往深淵之處，跌落下去。

  這等疾速墜落之感，讓姜邊整個身和心，都緊緊地揪在了一起。

  若是真要命喪於此，那她，便也認了。

  姜邊嘴角微勾，露出抹心安的弧度。

  兩人相擁著，很快便被茫茫的一片雲海吞沒了身影，消失不見。

  黑衣人垂目望著深不見底的懸崖，眉眼微舒，展開一抹滿意的笑容，「這般深的谷底，任誰掉下去都只怕是死路一條，他們二人，斷無活下來的機會。」

  「如此，我們也可以回去復命了。」

  黑衣人相視點了點頭，借著鐵鏈的牽拉，腳尖在石壁上輕點幾下，一道道黑影輕如鴻雁般一躍而上，然後消失不見。

  「沙沙沙……」

  南國的天氣，果然變幻莫測。

  頃刻之間，一場大雨便瓢潑而至，稀里嘩啦地將這狹窄山道、石壁間的血跡，沖洗乾淨。

  這裡，再也沒留下絲毫大戰過的痕跡，一切，乾淨如初。

  ***

  冷，好冷……仿佛置身在一個寒冷至極的冰窖中，冷得人周身上下的每個毛孔，都緊緊地縮在了一起。

  那忽上忽下的浮力，一下又一下地沖盪著姜邊周身，提示著她，她好像是處在激盪的水流之中。

  一雙鐵臂仿佛焊入了她的體內，牢牢地護著她，不讓她受丁點的傷害。

  姜邊掙扎著將眼睛撐開了一條縫，搖晃不定的窄細視線內，她看到了一張蒼白如紙的俊臉。

  因著失血過多，洛戰楓雙唇慘白，眼瞼緊閉，整個人完全已經昏迷了過去。

  可即便如此，他的雙臂仍舊牢牢地嵌在姜邊身上，護她萬事無虞。

  姜邊反手抱住洛戰楓，見他呼吸有些憋悶，姜邊連忙覆唇而上，輕輕地含上了洛戰楓冰涼的唇瓣，緩緩地渡了一口氣過去。

  洛戰楓略顯青紫的面色，稍稍好轉幾分。

  姜邊單手往下猛地一拍水浪――

  「嘩啦！」

  隨著一聲破水而開的聲響，姜邊渾身濕漉漉的從水裡探出了腦袋。

  深深吸了口新鮮的空氣，姜邊緩緩吐出，心裡長長地舒出一口氣。

  還好，這崖底之下是一汪深潭，否則，從那般高的地方落下來，只有粉身碎骨這一個下場。

  姜邊單手從洛戰楓腋下穿過，一手拖拽著他，一手撥開水浪，奮力地往岸邊游去。

  大雨傾盆而下，冰冷無情地拍在姜邊的臉上，冷得她一直打哆嗦。

  即便心身俱疲到了極點，姜邊仍舊咬緊牙關地扶著洛戰楓直往岸邊游去。

  女子體力天生就比不上男人，更何況是在水中，拖著個幾乎沒有意識的男人遊走，姜邊更顯吃力，很快，便耗盡了她所有的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