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公轉自轉(六)
2024-05-01 10:09:01
作者: 林笛兒
羅佳英又開始張羅給葉少寧找對象了。
「你是不是真的老糊塗了?你以為外面的人都是你老公、兒子,你想橫著走,就想橫著走,想豎著爬就豎著爬,處處順著你?」葉一川無奈地搶過她手中的話筒。
羅佳英無辜地翻翻眼睛,「我做錯什麼了嗎?是他們要離婚,我又沒按著她的手逼她簽字。」
「他們離婚,少得了你的功勞?」葉一川眉頭蹙成了結,「你可曾有一秒從心底里把童悅當媳婦看過?我和你講,我之所以沒去勸阻童悅,那是我沒這個臉。人家有學歷有容貌、工作傑出,犯得著在我們家受這種委屈?」
「委屈?不是拿了一套房、一輛車嗎,她賺大了。她為我家做了什麼?」
「慈嬉太后在強權之下,還知道識時務,彎下腰訂個什麼條約,討人家洋人歡喜。你簡直比慈嬉還慈嬉,我們葉家都到這份上,如果你不悔改,少寧這輩子都別想再娶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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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們走著瞧!」羅佳英得意地笑了。
葉一川搖搖頭,「我等著瞧你撞上南牆。」
羅佳英第一時間就把葉少寧離婚的消息告訴了車歡歡。她不知那小丫頭在忙什麼,好一陣沒和她打電話,說一同去大溪地的,也沒個影了。
車歡歡聽完,好一會沒有說話。
「歡歡,你在聽嗎?」羅佳英不放心地問道。
「在的,阿姨。葉大哥心情怎樣?」車歡歡抑制住滿心的訝異。
「當然不太好了,整天呆在公司里,都不回家,打電話過去就嗯兩聲,啥都不說。你有時間勸勸他。」
「好。」
車歡歡放下電話,按住突突跳個不停的心。
去海南呆了二十天,談不上是手術,身體只感到麻麻的一陣抽痛,其他沒多少感覺。她在沙灘上散步、曬太陽,累了就回酒店睡大覺。
腦子全部騰空,不裝任何人、任何事,說穿了,就是一具行屍走肉。
在希爾頓的那個晚上,她曾以為那會是一生中最美麗的回憶,原來是個夢魘。她多次夢到那個更衣室,面前站著一個黑影,她歡喜地撲上去,燈光戛然亮起,黑影變成了一個猙獰的惡魔。她尖叫著從夢中驚醒,一身的冷汗。
無法埋怨的,只恨自己心太急了,於是適得其反,不僅沒有與葉大哥靠得更近,反而漸行漸遠。
這二十天,沒收到葉少寧的電話,也沒有一條簡訊。
愛情如花朵,終有謝時,生活還得繼續。
樂靜芬到機場接她,告訴她,車城單方面提出離婚要求。
說的時候,樂靜芬不像往常那般盛氣凌人,淡漠的語氣像是什麼都看透了。「假裝的幸福總歸不得長久,離吧,我也累了。」
她攬住樂靜芬的肩,「還有我愛你。」
樂靜芬愛憐地摸摸她瘦削的臉頰,苦笑笑,「你要替我爭口氣,好好的,在商場上把葉少寧踩到腳下。不用擔心,你還年輕,世上好男人多的是。」
她到沒有笑。女人失戀後,就會把精力轉到工作上,這樣工作會越來越有起色,似乎很成功。可是再成功,也換不回那人一眼。如果可以選擇,她還是情願做葉大哥後面的小助理,沒心沒肺、快快樂樂每一天,而不是做他的對手。
「車總,我們該去海晶酒店了。」特助敲門進來。
這個特助原先是樂靜芬的,現在調到她身邊,到是非常盡職。「我就下去。」她進裡面的休息室重新整理了下妝容。今年的房產論壇會放在海晶酒店,所有的地產公司老總們、設計師與財務總監都會出席。
葉少寧應該也會在,她銀白色的小禮服,飄逸如仙子,頭髮和妝容都精心地打理過,可謂武裝到牙齒。
他會用什麼表情迎接她?
「又下雨了。」特助把車一直開到大廳前,她直接上了車。
「這雨不會影響施工?」她仰起頭,是小雨,街上行人有的就沒打傘。
「世紀大廈頂樓今天是澆築,必須得晴,看來封頂的日期只有往後推了。」
「嗯!」她掏出化妝鏡又看了看。
特助盯著後視鏡,笑了,「車總,你放心,你絕對是今天酒會上最璀璨的明珠。」
這顆明珠的光澤會吸引到他嗎?
在這個時間,他離婚到底是為了什麼?她真的太想知道答案了。
一跨進酒店大門,一抬頭就看見了葉少寧,他與人握手寒喧,笑容淺淡和煦,聲音清雅悅耳。她站著,身子不自覺地顫抖,好像已經分開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他察覺到有人在注視,目光轉過來。
淡淡頜首,沒說話,眼神令人看不透。
有人過來與她招呼,她是地產界的新面孔,卻是泰華未來的掌門人,自然令人矚目,很快身邊就圍滿了人。
她笑得肌肉都僵了,好不容易擠出人群,葉少寧已經不見了。
她四外尋找,最後在酒店後面的假山前看到他,他兩手交插,頭仰著看天,像在沉思,雙肩上沾了一層密密的雨珠。
「葉大哥。」她假裝自然地叫了一聲。
他側過身,遲疑了下,走過來。
她心中一曖。他終是對她最體貼,她穿高跟鞋,地面潮濕,禮服又是露肩的。他與她並肩站在雨廊下,廊前有株松柏,松針隨風掉落一地。
「阿姨給我打電話了,讓我過去玩。世紀大廈工程要封頂,我比較忙,過兩天去看她。」她笑靨如花。
他哦了一聲,繼續看天。
「你怎樣?」她怕冷場,忙不迭地找話題。
「很好。」
「葉大哥,你對我真冷淡,也不問我好不好?難道我們不在同一個公司,就得做陌生人?」她俏皮地噘起了嘴。
「做陌生人比較好。所以也別為我去討好我媽媽,那不值得。」
她呆了,「這不是自欺欺人嗎,我們明明很熟悉。」
「我說的陌生,並不是指我們不認識,而是僅僅是認識,沒有別的。」
「為什麼?是那件事嗎,你??????有處女情結?」
他笑了,「我說我有,你會失望嗎?」
她眼中生出一絲愕然。
「感覺我是老古董?呵,是的,我非常傳統。不過這些和你沒有什麼關係,我欣賞尊重他人、珍惜自己的女子。失陪!」
她瞳孔一暗,「現在把我當蛇蠍猛獸,那時的好??????又是什麼?我不會平白無故愛上一個陌生人的。」
「你很想知道?」他站住。
「是的!」
「你媽媽有多恨童悅的媽媽,你很清楚吧!而我卻在泰華任總經理,雖然工作不應摻入家事,我能做到,樂董可以嗎?童悅站在泰華大樓的外面,想進來看看我都不行。團年會上,所有中層以上的家屬都盛裝出席,我只得拉你充當女伴。這一切我早就預料到,不意外。如果繼續下去,童悅永遠在泰華是見不得光的。我工作上不管取是多大的成就,都無法與她分享。其實早在你回國前,恆宇就邀請我過去。我在等你回國。大概心急了,我想在一兩個月後就讓你接替我的工作。我把所有的時間都留給了你,甚至不惜犧牲我們的蜜月。對於工作,你並不用心,我只得順著你的性情,用你喜歡的方式,哄著你接受、投入並喜歡。這樣才造成了你的誤會,很對不起。」
「你??????還是為她,為什麼,我沒有她好嗎?她若真好,你為什麼還要和她離婚?」
「似乎這是我的私事,我沒必要回答。」
腳步聲漸遠。
她定定地看著廊下一汪水漬,面容慘澹。
原來從來就沒有過戰爭、糾結,他只是扮演了一個良師的角色。那些善解人意的體貼、溫暖的微笑、山一般的依賴,都是助他早日離開泰華的工具。
難怪他多次婉拒她之後,卻不曾與她拉開距離,回過頭還是溫柔待她,那不是寵,不是包容,那是無奈,她對他還有用。
也算有情有意,至少他沒想替童悅報復泰華,他真心地替泰華著想過。
絕望如滂沱大雨,將她從裡到外,淋得透濕。
葉少寧只出席了會議,沒有留下吃晚餐。走出大廳,打電話給傅特助。他最近經常會走神,上次在街上差點撞上路邊的消防栓,傅特助得知後,不由分說兼職做了司機。
「葉總,稍等下,我就過來。」
不一會,傅特助從外面跑了進來,他隨意問道:「怎麼跑外面去了?」
「有家公司關於內部控制管理的發言很不錯,我借了去複印下,回去好好研究,然後我們恆宇也能推廣。」傅特助答道。
「酒店商務中心不是可以複印嗎?」
「剛才那一刻裡面人多,我也怕熟悉的人看見了問這問那,就多跑了幾步,剛好碰見??????」傅特助突地抿住了嘴,呵呵笑了兩聲。
泊車小弟把車駛上斜坡,傅特助替葉少寧關上車門。
夜色在雨中悄然四臨。
「你碰見的是童悅嗎?」車出了酒店,方向盤剛一轉,他看到從對面複印社裡走出一個身影。
傅特助點頭,「是呀,聊了幾句話。她也在複印資料,是一些證書和獎狀,還有實中出的證明。好像是弄履歷表,童老師要換工作?」
他眼眨都不眨地看著那撐傘獨行的人,走得那么小心翼翼,看到行人就停下,讓人家先過。
鄭治並不知他們已離婚,試探地問他,是不是童悅嫌實中福利不夠好?如果她留下來繼續帶實驗班,他可以悄悄地給她的課時津貼調一個級別,但不能對外宣講。
他也想她留下,但他沒有理由留她。
她決定要做的事,無人可動搖。
「雨天不好攔車,順道送下童老師吧?」傅特助熱情地建議。
有人來接她了,不,不是來接,是同行的。難怪走那麼慢,原來是等人。蘇陌提著兩個紙袋,一個是席殊書屋,一個是元祖食品。他小跑著走到她傘下,接過傘,把紙袋遞給她。
她從裡面拿出一塊點心,可能真餓了,吃得很大口,餅屑沾在嘴角也不知,蘇陌輕笑抬起手。
「這麼巧,蘇局!」身後飄來一聲清冷的問候。
蘇陌回過頭,毛毛細雨中,葉少寧長身站立。
馬路中間,傅特助沖冷著臉的交警賠上一臉的笑,「呵,我聽到一點異常的聲音,下來看下,不是故意要在這停車的。」
交警挑挑眉,心想,你當我是菜鳥嗎?
「廢話少說,違章停車,罰款三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