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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三寸日光(三)

2024-05-01 10:08:20 作者: 林笛兒

  初秋到來的時候,彥傑帶著悅悅為他刻的《海洋》光碟來到了上海。從基層做起,工作沒什麼創意,付出的時間又多,住的地方特遠。每天的時間大部分消耗在路上,回到租處,澡都沒力氣洗,歪在床上就睡著了。

  可是,心裏面還是快樂的。

  他知道錢燕不喜歡小悅,那不過是因為生活艱辛,再加上江冰潔的出軌。錢燕希望他能找一個家境優裕的女孩,奮鬥起來比較容易。如果他能在上海有一番作為,那麼他想和誰在一起,錢燕便不會有太多挑剔的理由。

  是的,他想和小悅在一起,很想很想,連小悅頭髮雪白、牙齒掉光光的樣子都想到了。那時,他要小心地攙著小悅,慢慢地走。她若耳背,他就把音量提高。

  在小悅初潮的那個夜晚,他抱著小悅一夜, 如同光良的《第一次》歌里所唱的,呼吸難過心不停顫抖,第一次牽起你的手,輕輕放下不知往哪兒走。第一次你躺在我的胸口,二十四小時沒有分開過,那是第一次知道天長地久??????

  周日,坐了很久的公車,去江邊看海船。秋天的江風,拂起他的衣衫,他覺得有點冷,血液卻開始活躍起來,他想等下次小悅來了,他要帶小悅來,替她擋風,牽她的手,然後鼓起勇氣吻她的小酒窩。

  真的挺窮,一個月的薪水拿到手,沒幾天就見底了,他想著是否去兼個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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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上海的同學聚會,遇到班上的官二代周陳。周陳的父親是蘭州軍區的大領導,他並不張揚,卻令人不敢小窺。似乎他的人脈極廣,又仗義,同學托他辦的事,沒有不成功的。

  彥傑請他幫個忙,介紹個周六周日的工作。

  他看看彥傑,說:「我最近在做一樁生意,你來幫我吧!」

  「什麼樣的生意?」

  「你先幫我出趟差,去下南京。」

  上海去南京非常方便,周陳送他上車,給他一條中華香菸,說帶給父親的一個老朋友,他會在車站等彥傑。

  那個老朋友並不老,四十開外的年紀,有一雙鷹般的眼眸。

  他向彥傑道謝,請彥傑吃了飯,回贈周陳一套日本進口的化妝品。傍晚,彥傑回了上海,周陳等在站台。

  這就是他出差的全部內容,有點納悶,卻沒有多問,以為是幫周陳私人的忙。

  忙忙碌碌中,又替周陳跑了幾趟私差。

  不知不覺,上海的秋深了。周陳喊他出去喝酒,交給他一張卡,說是酬勞,他沒有接受,又沒付出什麼。周陳神神秘秘的笑,連聲說是他應得的。

  第二天,他去銀行查看款項,卡里的數字讓他驚呆了。

  他找到周陳。

  周陳慢悠悠地說:「這樣子不好嗎?你幫了我,也幫了你自己。」

  「我都幹了什麼?」

  「能有這樣巨額的利潤,你說是什麼?」

  他魂飛魄散。

  他把卡扔給周陳。

  「說不要就可以了嗎?你已經上了這條船,想下去談何容易。如果我們出事,你同樣無處可逃。你這幾趟攜帶的數量足以讓槍子把你的身體射遍,呵呵,但你若好好跟著我,日後開豪車住別墅,出國、泡洋妞,都是家常便飯。怎樣?」周陳拍拍他的肩。

  這一夜,他在租處睜著眼到天亮。當東方發白時,他哭了。

  已經沒有任何選擇了,回頭是不歸路,向前也是不歸路。

  他這一生,再無資格把唇印在小悅小小的酒窩上。

  永失我愛!

  他能做的只有守護,這是世上早苦最痴的情。

  《巴黎聖母院》里的加西莫多,守護著自己心儀的女人,至死方休。《天國車站》里的傻漢,在雪地里追逐他心愛的女人出嫁的花轎,殺死虐待她的男人。

  守護是漫長的煎熬,他配不上她,不能示愛,不能回應,躲在角落棲息,以痛苦換取快樂。

  周陳讓他不要坐班,給他找了個紅酒代銷商的工作。這樣,他便有理由在國內飛來飛去。

  小悅是喜歡他的吧,追來上海了。他怕她看出端倪,想珍惜這難得的時光。他故意讓日子過得非常艱苦,可是小悅非常快樂。

  聽著浴室嘩嘩的水聲,看著小悅俏麗的身影飄來飄去,她看他時不加掩飾的灼熱眼神,話語中甜美的嬌柔,睡夢裡小悅夢囈時喚著他的名字。

  他帶上門下樓。再呆下去,他會控制不住的去抱小悅。可是抱過之後,那一天來到了,小悅該怎麼辦?

  「你妹妹很漂亮啊,介紹我認識下。」周陳無意中撞到他帶著小悅逛街。

  「你若敢碰她一下,我現在就與你同歸於盡。」他陰沉地答道。

  周陳大笑,「瞧你緊張的,我分得清輕重。我不會碰她,但她如果喜歡上我,我可沒辦法。」

  其實有幾家學校對小悅是青睞的,小悅前腳走,他後腳就去抽走了履歷。

  小悅在他的身邊,是不安全的。她必須遠離上海。

  小悅很乖,聽他的話回青台讀研,希望畢業後能順利在上海有一份工作,就能和他在一起了。

  他和周陳的生意越做越大,他經常去雲南、泰國,他的錢多得可以讓小悅幾輩子無憂,可是他卻不敢給她半分,他怕髒了小悅的手。

  小悅畢業時,他擔心小悅再來上海,請蘇陌替小悅找了份工作,絆住小悅的腳。然後他在公寓裡放上女人的睡衣,故意讓小悅看到。

  小悅驕傲而又敏感,果真,她不再來上海了,和他聯繫越來越少,她的笑也越來越少。

  和喬可欣,是對自己的拋棄,也是一種寄懷。她和小悅是同學,又是同事,知道小悅許多事,他愛聽喬可欣說小悅。抱著喬可欣時,好像抱著小悅,在那一刻,他可以催眠自己擁有了小悅。

  小悅認識了葉少寧,喬可欣的語氣里不無羨慕,那個男子溫和清雅,有一份很不錯的工作。

  他的心中酸酸的,但又感到開心。他的小悅配得上任何優秀的男子。

  這時,他不再隱藏了,他想把全世界最美好的一切都給小悅。可是他又擔心,那人不知珍惜小悅的好。

  他用代銷紅酒賺的錢買下了原先的小公寓,重新裝修、布置,替小悅辦了卡。小悅工作非常傑出,一直是他的驕傲。他想,這樣子小悅的以後就沒有什麼可擔憂的。

  周陳又接到一單大生意,他去的雲南。回來後,周陳說內部有臥底,叫冷寒,讓他去國外避一避。

  他卻回了青台,他不願錯過小悅的婚禮,他想牽著她的手,請那個得到她的男人好好地待她。

  在第五大道的酒吧,有一個人過來坐在他身邊,他扭過頭,譏諷地彎起嘴角,那是冷寒。

  來了,這一天終於來了。

  他非常平靜。

  這樣也好,不再看天上太陽透過雲彩的光;不再找約定了的天堂;不再嘆你說過的人間世事無常,借不到的三寸日光,天堂,是我可以敞開心腑愛你的地方。

  他說:「求你,再給我一天,等我妹妹結了婚,我跟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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