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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弄香沾衣(上)

2024-05-01 10:07:49 作者: 林笛兒

  屋子裡有煙味,是從露台方向飄過來的。

  童悅的腦子有一秒鐘的短路,自然而然蹙起眉,不情願地睜開眼。天還沒完全亮透,雖然窗簾拉得很嚴,但薄薄的晨光從露台的玻璃門透了進來。這是北京的清晨,寒意逼人,她不由地往被子裡又縮了縮。

  她睡覺不太愛動,身邊平展的床單、整齊的絲被,說明昨晚沒有人睡過。

  一道修長的身影映在玻璃門上,有點反光,看不太清楚。

  

  她睡得很好。

  自從葉少寧來北京後,她一直沒辦法安然入睡。不是因為床上少了一個人而不習慣。當然,也有點不習慣的。

  哪怕不講話,但有一個人睡在身邊,你不再怕黑,也不害怕獨居的不安全。夜裡起來去洗手間,聽到他低低的鼾聲,心裡特別的寧靜。早晨起床,看著他腮邊新冒出來的鬍渣,真的會有擁有彼此相依的感覺。

  所以,婚姻生活,千般艱難,卻總是咬著牙向前邁,一步,一步??????

  白天上課還好,很忙很充實,沒有精力想別的。晚上回到家,一個人呆著時,莫名其妙地就把他臨走時丟下的幾句話拿出來反覆推敲。

  答案好像並不難找,但她覺得應該沒這麼容易,他們現在的關係相敬如賓,過分的禮貌就是變相的疏離。

  他真的夠壞,製造問題,卻不給一點暗示。她來與不來,她可以自由選擇,但是後果卻要自負。

  好像來了,是對他的在意,緊緊抓住他的手,在別人面前,捍衛他們鐵一般的婚姻事實。不來,由了他去,他身邊陪的是誰,她無所謂,那麼也說明他們的婚姻對她已沒有存在的意義。

  但若她上演一出千里尋夫,會不會嚇壞觀眾?

  嚇壞也沒什麼,鞠個躬下台好了。

  或者是會錯了意?

  也好呀,可以看清很多事了。

  她一遍遍的問答,於是周五傍晚還是飛來北京了。首都機場太大,轉得暈沉沉地出了航站樓,又問了好幾人,才找到進市區的大巴。推開酒店的大門,去總台查詢下,然後靜靜地坐在那等候。

  當他接下她手中的行李時,她覺得真的來對了。

  她怎會不在意他呢?怎會不在意他們的婚姻呢?

  她沒有看樂靜芬與車歡歡的表情,也沒有贏者的得意心態。她只有那麼一點點的慶幸,關於之前車歡歡講過的話、做過的事,他帶給她的心酸與苦澀,她都不想追究了。

  這一刻最重要。在他的心中,他也不想鬆開她吧!他想她來,想與她手牽手地讓別人看到,他們是夫妻,是互相疼惜、恩愛的夫妻。哪怕現在看到的只是表相,但是日後他們一定會一定會做是比這表相好很多。

  婚姻,不能斤斤計較,它必須靈巧而又慧黠,要有適當的妥協與健忘,最最重要的是要在絕望時相信奇蹟。

  他在房中停留了不到五分鐘,她洗了個臉就上床了,他替她熄了燈,被中依稀有他的氣息,她嗅著,很快就睡沉了。

  他什麼時候回房間的,她一點都不知道。凌晨?剛剛?

  玻璃門輕輕地往裡推開,一股晨風夾帶進來,她忙又閉上眼,屏住呼吸。感覺他在床邊坐了一會,然後是刷刷筆在紙上落字的聲音,接著他出去了,室內一團冷清。

  她等了一會,才慢慢坐起,披衣下床。

  床頭柜上放了一張便箋:童悅,酒店的早餐是西式的,你吃不來,我們去隔壁的御面堂吃早點吧,不要著急,我在那等你。少寧!

  她泡了個熱水澡,認認真真地把頭髮吹乾,化了淡妝,把自己穿得暖暖的,看著時針指向八,才出門下樓。

  仿佛小女生第一次出門約會,心跳有些異常。

  電梯口,遇到羅特助從電梯裡出來,張著嘴巴打呵欠,看到她忙把嘴閉上。「童老師早,下去吃早餐嗎?」

  「早,你吃好了?」她含笑頜首。

  「沒有,我剛從機場回來。」羅特助眼中紅絲幾條,像是欠了許多覺。

  「去接人?」她不是打聽,只是禮貌地接話。

  「不是,車小姐身體不好,樂董陪她回青台,我送她們去機場的。」

  她一怔,「很嚴重嗎?」

  「看著像是有點嚴重,樂董臉沉著,車小姐臉都哭腫了,但願能早點好起來,不然我們就沒好日子過了。樂董一生氣,後果就嚴重了。」羅特助呵呵地笑。

  她點點頭走進電梯。

  真是羨慕一點難受就能惹來天下人關注的人。她是痛死也不太敢輕易流露的,受再大的委屈也要像沒事人似的。不然,你做給誰看呢?

  能大肆渲泄情緒的人,都是知道後面會有人追著哄、追著疼、追著憐。

  御面堂與酒店只有五十米,全國各地的特色面這裡都有。廳堂裝飾得古色古香,桌椅是老紅木的,地磚是青色的方磚,跨進去有一種時光倒流的錯覺。

  葉少寧挨著窗坐,面前一杯綠茶,一張北京晚報,他在看地產版。

  「你怎麼不叫醒我,我睡得太沉了。」她捋了下頭髮,脫下外衣,在他面前坐下。

  他眼睛下方稍微有點發黑,臉色看上去還不算太壞,「難得睡個懶覺的。」他抬手向服務生示意了下。

  「你點好餐了嗎?」她低頭看著菜單。

  「到北京當然要吃炸醬麵,這家很正宗,湯也很好喝。吃完,我們先去長城看下,下午去故宮。」

  「博覽會那邊呢?」

  「有羅特助他們,今天要撤展台,沒什麼事。他們明早回青台,我再多留一天,陪你逛逛別的地方。」

  她沒有表現得欣喜萬分的樣,但一直彎著的眉眼還是泄露了她愉悅的小心思。

  「這湯好喝嗎?」面上來後,他看著她喝了一口清湯,問道。

  她抬起眼,眨了眨,「還好。」鮮美而不油膩,配炸醬麵的重口味剛好。

  「有沒有一點像你做的味道?」他笑,「我到北京第一晚就來這吃麵,一喝這湯就覺著香,這幾天我每天都要來這吃一次。」

  她放下筷子,道:「這做得哪有我好,我那個湯??????」

  「回青台後給我做。」他伸過來抓住她。

  「好!」音調無由地顫慄了。

  「一周至少兩次。」

  「行!」視線糾結著,他溫暖沉溺似纏綿的語氣,讓她無法拒絕。

  結帳出來,她自如地挽上他的手臂。「這樣!」他拿開她的手臂,從身後攬住她的腰,「我找了輛車,這樣比較方便。」

  他的手機一直在響,他騰出手看看,不接也不拒聽。

  「博覽會的事,讓他們自己作主好了。」他把手機扔向她視線觸不到的一邊。

  她凝神看窗外的風景,越來越有幾份蒼茫。

  不是假日,天氣又不太暖,長城上的遊人非常少。別人眼中,他們是一對出遊的新婚夫妻。

  長城上的風很大,山下的草還沒有泛綠,蕭瑟之景遍眼都是。走了沒多久,她就扶著城牆停歇,大口喘氣。

  「我們一起拍張照吧!」他們好像從來都沒合影過。

  「沒有相機。」她說道。

  他把手機遞給一個大學生模樣的男生。男生接過手機撥弄著,示意他們肩挨著肩的站在一起。

  他笑笑,從身後擁抱住她,兩手環在她胸下,頭貼在她耳邊。

  她的臉紅了,大學生眼神慌亂得四處亂竄。

  手機像素高,拍起來的效果非常好。他另外給她拍了一張獨照,做了手機的屏保。

  故宮裡有抬花轎娶親的遊戲,他們看了一會,有人過來遊說他們玩,她拉著他忙逃走了。

  逛故宮很沉悶的,遊走於歷史長河中,自然就有點沉重。後面就是北海公園,有些枝頭已經亂蓬蓬地開了一簇簇的花。她喝了杯熱飲,走不多久,四處找洗手間。

  他替她拿著包,在外面等著,提醒她注意路滑。他剛看到一個打掃的婦人從裡面出來。

  不知是不是熱飲的緣故,心中特別的暖,進洗手間時,忍不住又回了下頭。他已背過身去,急急地從口袋裡拿出手機貼在耳邊。

  「哎喲!」一個女子洗了手正欲轉身,沒提防腳下的水漬,一滑,失聲叫了出來。

  童悅下意識地看過去,愕然地瞪大眼,「凌玲?」

  女子抬起頭,先是一愣,隨即撲了上來,「你怎麼會在這?」

  童悅笑著拍開她的爪子,「讓我先方便下,你出去等我。」

  凌玲笑著點頭。

  她洗好手出來,看到凌玲與葉少寧面對面站著,葉少寧神情冰冷,凌玲神情難堪。

  「外面有個茶座,我們去那坐坐。」葉少寧建議。

  她與凌玲走在後面,凌玲羨慕地看著葉少寧的背影,推推童悅:「你真的是修到了,他對你真好呀!」

  童悅淡淡地笑了笑,「快說說你的情況,怎麼到了北京?」

  凌玲聳聳肩,「我沒什麼好說的,一個朋友介紹,我就來了北京,現在一個家教中心教英語,混得過去吧!」

  她與凌玲擠在一起,葉少寧體貼地坐了另一桌,讓兩人說悄悄話。

  「其實,你沒必要離開實中的,孟??????」

  凌玲捂住她的嘴,搖搖頭,「不要說以前的人以前的事,我現在是一個沒有過去的人。要是想著那些,我就沒辦法過下去了。」

  童悅嘆氣,「現在有朋友了嗎?」

  凌玲苦笑,「感情的事,我暫時沒辦法碰。過幾年再講,反正已老了,再老幾年也無所謂。你呢,有孩子了嗎?」她打量著童悅的肚子。

  童悅白了她一眼,「我也不急的。」

  「別想這想那的,能生就早點生,我現在好後悔當時??????」凌玲眼中掠過一絲苦澀,甩甩頭,「不說了,我們晚上一塊吃飯吧,可以嗎?」

  童悅抱歉地笑,「下次吧!」她瞥到葉少寧在發簡訊,不太熟悉鍵盤,指法有些笨拙。

  凌玲做了個噁心的表情,沒有極力邀請,留下聯繫號碼,就告辭了,她看出葉少寧並不喜歡她的打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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