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緣分
2024-06-08 19:48:29
作者: 蘇靜初
「我給你的書,都讀完了嗎?」蕭暄最近三天兩頭便往臨風院跑,再也不躲在院子裡鑽研機關,看得韓錦甚是欣慰。只是他對徐靈芸忽然起來的興趣,依舊沒能消減,這一見著徐靈芸,便上前問道。
徐靈芸一驚,訕笑道:「四少爺,那些書太難懂了,我只認得幾個大字,還沒能完全參透。」
「不懂便來問我,」蕭暄說完,又皺眉道:「只是入門的幾本書,你就看不懂了,以後還怎麼讀其他的?做一個精巧的機關,少說要讀下百本古書,背下所有的機關圖。」
徐靈芸臉色一僵,背下百本深奧難懂的書,那簡直跟要了她的命一樣。而且那些機關術跟天書一樣,每每翻開她沒看兩行字就哈欠連天,哪能讀得下去?
還是蕭晗書房裡的遊記,更得她心。
「四少爺,我就沒有做機關師的天賦,還是不要……」
沒等徐靈芸斟酌著婉拒,就被蕭暄一個冷眼止住了:「還沒開始,就打算放棄了?你做什麼事,難道都是如此?要是這樣,別說做機關,其他的你也不可能做得好!」
徐靈芸一怔,一時間倒是接不上話來。
蕭暄說得很對,還沒開始就打算放棄,確實會一事無成。只是這機關術是四少爺強加給她的,自己哪裡會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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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喜歡畫畫嗎?那就把機關圖都一個個描畫出來,馬上就能記住了。」蕭暄挑了挑眉,一副他難得傳授學習小秘籍的表情。
惹得徐靈芸忍不住苦笑,這蕭四少的歪理,還真是不少。
「四少爺有所不知,徐姑娘正替蕭家的茶鋪子做花茶,哪裡有時間學機關術?」端硯笑眯眯地上前,替徐靈芸解了圍。
蕭晗瞥了蕭暄一眼,淡淡道:「正好,你也十三了,托海商送來的材料就不再走公中。」
蕭暄霎時臉色微變,那些材料都是從海的另一邊送來的,價值不菲。加上海運風險大,三船有一船能平安把貨物送回來已是不易,價錢更是要翻倍。
他做的機關,若是賣出去,確實能得到一大筆錢。但是比起昂貴的材料來,那真是九牛一毛,便微微蹙眉道:「大哥,只要再過兩年,等我的機關術更精湛之後……」
蕭晗雲淡風輕地打斷道:「十三,已經是男子漢了。我十三歲的時候,已經跟著海商出船,賺到自己第一桶金了,難不成你要繼續賴在爹娘身邊,當一個嗷嗷待哺的稚兒?」
被他說得面紅耳赤,蕭暄拍著胸脯不甘心道:「大哥別小看了我,只要多做幾個精巧的機關賣出去,就能把材料的錢都墊上了。」
「很好,」蕭晗微微點頭,格外開恩道:「這回的材料,便算是我先借你的。兩月為期,讓端硯回頭給你立契書。」
連契書都用上了,蕭晗這次怕是來真的,蕭暄眉頭皺得更緊了。但是說出口的話,他從來不會反悔,便瞪了端硯一眼,道:「還不立刻寫契書?我這就立完契書,馬上回院子裡開始做機關。」
他轉身又向韓錦作揖道:「向先生藏書閣借閱古書的事,只能推遲了,還請先生原諒。」
韓錦擺擺手,倒是寬容地笑道:「既然蕭大少下了契書,我這個做先生的哪能落井下石?藏書閣的孤本不容外借,我可以讓你進去看看,每天一個時辰,能看多少,就得靠四少的眼力了。」
蕭晗聞言,兩眼放光,能夠進藏書閣,以他一目十行,幾乎過目不忘的本事,根本不成問題。若是可以找到稀有的機關圖,便能儘早還清材料的銀錢,更是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就前去韓家的藏書閣。
「不過……」韓錦摺扇一開,笑吟吟道:「四少爺落下的學堂,還是得補上的。兩月過後,便要請四少爺每天在學堂呆上兩個時辰了。」
蕭暄想也不想便答應下來,接過韓錦手中能夠出入藏書閣的玉牌,興高采烈地出府去了。
臨走前,他還不忘叫住徐靈芸,帶到一邊小聲嘀咕道:「那姓聶的,軟榻里被我做了手腳,至於兩人那夜裡杯中的藥卻不是我放的,而是阮姨娘偷偷請人下的手。」
徐靈芸一愣,想過阮姨娘絕不會輕易放過余雅晴,卻沒想到會用那麼惡毒的法子,直接毀了余雅晴的一輩子。
不過這樣,還真是一箭雙鵰。
下藥的是阮姨娘,去被聶睿羽和余雅晴誤以為是華夫人動的手,前者對華夫人必定心有芥蒂,再也回不到原先的親近,而余雅晴只怕要恨死了華夫人。
阮姨娘既幫蕭昭報了仇,又把自己摘了個一乾二淨,不像是她想出來的主意,或許是朱嬤嬤的提議。
只是蕭昭莫名其妙被余雅晴推了一下,落水後險些丟了性命,阮姨娘就得這麼一個獨子,平日疼到手心裡,對余雅晴怕是恨之入骨。
蕭暄見徐靈芸一會皺眉一會嘆氣,又洋洋得意道:「阮姨娘只讓人在酒水裡下了藥,未曾想姓聶的傷勢未好,哪裡會飲酒,我便推波助瀾了一把,給他下了一點新藥。」
徐靈芸無奈,四少爺平日看著冷,沒想到玩心如此之重,居然還伸手幫忙了一把,聶睿羽這次真是倒霉到家了:「不知四少爺的新藥,究竟有何作用?」
「小玩意兒罷了,是海運里夾雜的一棵古怪的花兒,稍微提煉後,只要沾染一丁點,便會產生曼妙的幻覺。對姓聶的來說,怕是在半夢半醒中見到了心心念念的人,還真是便宜了他。」蕭暄還留下了一會,好看清藥效是否如意。對聶睿羽這樣人前裝模作樣,人後卻是衣冠禽獸的,只瞧了兩眼便厭惡地離開了華府。
他張口要說,被蕭晗的目光輕飄飄一掃,便喃喃轉口道:「反正,那姓聶的不是好人,你別靠近他。」
徐靈芸若有所思的輕輕點頭,看出蕭暄有事瞞著她,卻不好多問。那一夜的糊塗事,自己還是少攙和為好。
蕭暄眯了眯眼,眸里滿是狡黠,沒告訴她,自己還是留了一手。
蕭暄一走,端硯笑眯眯地遞來一個木匣:「徐姑娘,新的花茶可是琢磨出來了?那蓮花茶一出,多少貴婦人愛上了那味道,半天就賣光了。鋪子裡緊著做,還是好幾天沒能供上。掌柜瞧得心疼,便叫小的來問,多上幾種新茶,才不會讓架子總是空著。」
蓮花茶不容易做,每次做得分量極少,難怪會被搶買一空。
徐靈芸這才發現,最近忙著別的事,倒是把琢磨花茶放下來了,便歉意道:「我還打算做蘭花茶,畢竟蘭花素有天下第一香的美名。」
端硯立刻笑道:「蘭花茶,聽著只怕是極為不錯的。若是姑娘需要,只管吩咐我去採購蘭花。」
聞言,徐靈芸也跟著笑了。蕭府後花園裡有不少名貴的蘭花,自是不可能用來做茶的,沒得浪費了。而且圓子光禿禿的,花匠估計得愁瘋了,便道:「那就有勞端硯,採購些平常的蘭花。」
她想到那本古書上的法子,雖說匆匆一瞥,倒是簡單,便又道:「摘下的新鮮蘭花花瓣,先用淡鹽水泡上,再不斷換上乾淨的活水。幾次後一起烘乾,放入茶中便成了。」
「法子果真簡單,比蓮花茶好做多了。」端硯一一記下,又笑道:「掌柜聽了,只怕又得笑的合不攏嘴了。」
蕭晗請來的這位大掌柜,原本還覺得自己屈居在一個小小的茶鋪頗為大材小用,而且賣的還是一個小姑娘琢磨出來的花茶。花茶看著不起眼,每一份利錢也單薄,他以為大少爺不過哄著一個小姑娘玩兒罷了。誰知道就是這麼不起眼的小東西,薄利多銷,轉眼間就讓自己數錢數到手軟。每日的客人絡繹不絕,蕭晗又命掌柜把後面的宅子一併買下,收拾好了,布置成精緻的雅間,讓聞香前來的貴婦人們能夠歇息品茗。
比起茶館,雅間要精緻得多,三五個貴婦人見面,一起用用花茶,淡淡的花香縈繞,走的時候身上也沾染了一些,若有似無的令人精神一震。不少貴婦人走前,便讓人包上一些回家後。還有不少喝著好了,還買來送人。
連掌柜都不得不佩服蕭大少的眼光,連一個姑娘家無意中做出來的小小花茶,都能賺得盆滿缽滿!
只是蓮花茶不容易做,鋪子裡茉莉花茶居多,總是缺了點新鮮。剛開始還好,時間長了,沒得讓人厭了,不能進蕭府見徐靈芸,便一個勁地催端硯跟她好好說上一說,多做些新的花茶來。
徐靈芸也覺得這掌柜十分盡心,自然更是用心了:「端硯讓掌柜的莫要憂心,這花茶還說時節的。如今蓮花初開,海棠、牡丹、梔花、蘭花、茉莉、木樨都開得正好。等到了金秋,還有菊花。冬日,也有梅花。一年四季下來,哪裡會單一重複?」
端硯聽得佩服,還以為他不過是隨手搗鼓出來的花茶,沒想到還認認真真鑽研了一番,說得頭頭是道:「徐姑娘這番話,我一定轉告掌柜。」
一旁的蕭晗聽了,這才開口吩咐道:「讓掌柜用心留神,每個時節推出不同的新茶。別讓客人以為,鋪子裡除了茉莉和蓮花茶,再沒其他了。」
以掌柜三寸不爛之舌,教導下接待貴婦人的女童們也是聰明伶俐的,自然明白偶爾透露一點,更能勾起她們的興趣。
徐靈芸也聽明白了,敬佩地看向蕭晗。不過一會兒,蕭大少就想到這樣法子勾住客人的心,好讓茶鋪子打理得更好。看著似是蕭晗什麼都不做,扔給掌柜負責。實際上,他只需要偶爾點撥幾句,底下的人自然能辦得妥妥噹噹。
她以前瞧見其他鋪子的老闆和老闆娘,看著風光,到底親歷其為,累得不輕,鋪子不好不壞,倒沒見得大賺。反倒蕭晗經常離開京城,要不然就在府中,反倒把生意都打理得紅紅火火。
這就是書上所說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蕭晗把信任給了那些鋪子的掌柜。相對的,那些掌柜們便以這知遇之恩,替蕭家好好辦事。
不過徐靈芸也有些擔心,小聲問道:「大少爺,蓮花茶不易做,別的鋪子可能一時之間琢磨不出來。只是這蘭花茶卻是極為簡單的,怕是要被其他人學了去。」
蕭晗伸手撫了撫她的髮髻,眼底閃過一抹淺淡的笑意:「一般的小鋪子,還不敢明著跟蕭家作對。旗鼓相當的茶鋪子,即便做出來,卻也跟不上蕭家茶鋪子接連推出新茶的動作。」
徐靈芸這才吁了口氣,蕭家的作坊都是簽了死契的工人,萬不敢隨意把花茶的方子傳出去。再就是,其他人學得一兩種,卻比不上自己有古書在手,不斷地推陳出新。
她仰起臉,下決心道:「大少爺放心,我一定儘早把更多的花茶都琢磨出來。」
其實,徐靈芸不是沒想過把那本古書直接賣給蕭晗。只是內心深處,還是覺得她借著古書有一番作為,總比默默無聞把書送給蕭大少更好。
或許她還是希望自己做個有用之人,而非攀附在別人身上存活的菟絲花。一本古書,蕭晗肯定會給徐靈芸一個不錯的價錢,只是這筆錢是死的,總有花光的一天,不像三個月的乾股來得長久和實在。
只是,蕭晗待她極好的,徐靈芸也不想瞞著他,便湊過去低聲道:「大少爺,其實關於花茶,我偶然得了一本古書……」
蕭晗忽然伸手戳了一下她的臉頰,徐靈芸一愣,沒能繼續說下去,卻被他的回答嚇了一大跳:「我知道。」
「大少爺……知道?」徐靈芸震驚地抬起頭來,果真是蕭晗,什麼事都掌握在手心裡,從來沒有預料之外的事。
「一個在內宅,從不出門的小姑娘,哪裡會知道如此多的事?」蕭晗笑笑,牽起她的手,扭頭瞥見韓錦被春英送來的蓮花酒迷得找不著北,早就把學堂的事忘了個精光。
徐靈芸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忍不住笑了:「上回試著做花茶的時候,還剩下了許多,便想著釀酒,不要浪費了。」
不過到頭來,還是便宜了韓先生。
她借著蕭晗送來的蓮花花瓣釀酒,算得上是借花獻佛了,便不好意思地笑笑:「既然大少爺都知道了,為何不把古書從我手上拿去?」
只是茉莉和蓮花茶的乾股,也很夠徐靈芸用了,她並不貪心。沒有銀錢在手,難免心慌慌。但是有了,足夠用便好。
「沒必要,」蕭晗淡淡說著,捏了捏她的掌心道:「這本古書會到你的手裡,那便是緣分,天註定的事,我何必逆天而行?再說,這書在你手裡,和在我手裡,又有什麼不同?」
徐靈芸窘迫地想要抽回手,聽見蕭大少的話,不由怔忪片刻,緩緩笑開了。蕭晗這般說,已是不當自己是外人。書在她的手裡,依舊能給蕭家賺錢。蕭家不缺這點銀錢,她卻是極缺的。
一本古書,成就了雙方。蕭家多了一個新的鋪子,占了先機,以後在花茶上不會落後於人。徐靈芸便是得了不錯的收入,再沒後顧之憂。
徐靈芸終於明白,為何那些掌柜會對蕭晗推心置腹,死心塌地了。蕭大少說話不多,每回開口,總能打動人內心最深處。如今的她也恨不得立刻捲起袖子,快快地把新花茶做出來,好回報蕭晗對自己的信任和體諒。
「大少爺放心,我會儘早把蘭花茶做出來的。」
「不急,」蕭晗搖搖頭,瞥向她的腳踝,低聲問道:「讓人送去的藥膏,還有繼續擦上嗎?」
徐靈芸無奈,蕭大少隔三差五讓人送來祛疤的藥膏。春英更像是得了寶貝一樣,每每她忘記了,又或是嫌麻煩不願意塗抹,就抬出蕭晗的名字來,讓自己不得不屈服,一天三回地擦藥:「有的,只是那些藥膏價值不菲,我這點小傷不礙事的,大少爺以後就不用再送……」
「姑娘家的腳最不能有一丁點的傷痕,這點藥膏不算什麼,想要的話多得是。」蕭晗淡淡打斷她的話,徐靈芸就明白,蕭大少決定好的事,絕不容許別人反對了,便低下頭沒再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