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爭子(二)
2024-06-08 17:30:35
作者: 藕花
袁姨娘,閨名袁毓。
原是前安國公家,嫡出大小姐,紅珠原本的主家之女。
身為千金小姐,她在家族獲罪後,同樣被編入官伎賤籍,又被人輾轉送到許觀海的手裡。
紅珠當時就有種模糊感覺,自己象是給人當了擋箭牌。
因為風流無雙的許駙馬說,高冷清雅的白蘭花,總要和甜美俗艷的紅薔薇放在一處,才顯出韻致。
原本雲泥之別的主僕,如今卻是一樣身份,一樣待遇。
本身就是莫大的諷刺。
紅珠想,她大概是沾了袁姨娘的光,才能當上這個姨娘的吧?
否則這些大戶人家,若不是身家清白的女子,哪裡能掙到正經名份?
可就算當了擋箭牌,那也沒什麼。
紅珠想,只要有了孩子,哪怕是個女兒,她也一樣有奔頭。
可偏偏,沒有。
連懷都不曾懷過。
沒有人叫她喝避子湯,更沒有人往她房裡放麝香,可就是懷不上。
許家請來的大夫,永遠都只會說,大概是緣份不到。
紅珠想私下出去看看,又哪裡可能?
許家給了她錦衣玉食,卻也給她造了一道金絲籠子,根本就飛不出去。
有時,紅珠也自己勸自己。
算了吧。
要不是遇到許觀海,她能遇著什麼好人家?還能這樣呼奴使婢,吃穿不愁?
畢竟曾經入過賤籍,許府能容她進門,已算格外寬容,還想要孩子,也太痴心妄想了。
可天長時日,太難熬了。
尤其看著後院裡的孩子一個一個出生,紅珠想當娘,想得發瘋。
她在這世上,本就無依無靠一個人。若還不能有個孩子,她這輩子活得還有什麼意思?等她死了,又有誰記得這世上,曾經有過她這麼一個人?
袁姨娘認命了,她不認!
她還是得趁年輕,想想辦法才行。
成安公主府。
許觀海忽地打了個大大噴嚏,揉著鼻子,對女兒繼續絮叨。
「……得虧我去看了一眼,那余氏一味貪錢,竟是把大半座山頭的老藤都快砍光了。管著那處的徐老頭說,明年那造紙坊還能不能開張都極有問題……」
成安公主怒道,「不中用的奴才!這等事為何早不來報我?」
許觀海涼涼道,「報你?人家有什麼門道來見你?若余氏還在,只怕嘴還沒張開,就被打出府去了。」
成安公主噎回去了,他才繼續道,「但這徐老頭說,除了藤紙,他們還會造竹紙。寫字一樣爽滑流利,只不適宜山水潑墨那些。但若是降降價,賣給窮書生,雖賺得少些,一樣有利可圖。故此我便想著,那衛家在南方溳水,正是盛產竹子之處。莫不與那小子合作,讓他組織鄉民,砍伐竹子,水路運上京城,彼此得利。」
成安公主這才有了好臉色。
她這駙馬雖然氣人,腦子還算好使。
「這樣要緊話,你怎不早說?」
許觀海橫她一眼,不想接話。
只見女兒垂眸思忖片刻,反道,「父親既說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之漁。何不乾脆大方些,把人情落到實處?」
她說到這兒,許觀海就明白了。
可看一頭霧水,瞪大眼睛的成安公主,不得不又解釋幾句。
「我原也想過,那竹子雖能以水路運上京城,到底麻煩。但若是讓徐老頭帶著人去到德安府,開立新的造紙坊,只怕是有人不樂意。」
「我當然不樂意!」成安公主理直氣壯,「教會徒弟餓死師傅。若讓衛家學了造紙術,回頭還不甩開我們單幹啊?阿顏你別傻好心,小心給人做了嫁衣。」
真稀奇,她居然還知道給人做嫁衣了。
許觀海來不及開啟嘲諷,許惜顏便果斷道,「那就讓人學去。這世上財路千千萬,咱們先賺了這一拔,過幾年說不定自己都不想做了呢?又不是什麼暴利,擺明要以量充數的。若無衛家那樣深得民心,能一呼百應,光憑我們自傢伙計,能做幾何?」
許觀海手一指,「還是你跟爹想到一塊兒去了!咱們也就如今這幾年難關,待回頭山林重養起來,還可以繼續造更貴的藤紙嘛。好在那余氏只是要錢,並沒有太糟蹋田地。我那日還請了個農事小官過去一併查看,說若是好生打理,還是甚有出息的。」
他又橫成安公主一眼,「只那些莊頭我瞧著不太行,一味刻薄佃農,還有敢私下放起高利的。回頭若鬧出事來,給御史彈賅……」
成安公主自覺在女兒面前失了面子,又惱了,「你這駙馬是紙糊的麼?還怕了他們不成?」
聽聽這話,許觀海又想發火了。
許惜顏略頭疼,「父親不是這個意思,只這些都是母親的人。他若不問過你,就自行處置,你回頭又要怪他不給面子了。我看不如這樣,母親將公主府的印信令牌給父親一塊,以後這等小事,就由父親自行處置,省得聽了生氣。」
這話倒是在理。
成安公主想想,除了印信,她把公主府的侍衛也拔了一隊給許觀海。
「往後你去打理我的產業,便把他們帶上。有那不聽話的,就地打殺了便是!」
暴力公主,就是這麼有決斷力。
卻也挺解氣。
許觀海收下,便要去找衛績了。
成安公主巴不得他快點走,立即要帶女兒去看她這幾日「勵行節儉」的「豐功偉績」。
「我聽阿顏你的,親自去庫房看了,挑了好些綢緞珠寶出來。阿顏你也拿去做幾身新衣,省得白放壞了。」
許觀海立即想起女兒接下親娘的重任,「光做新衣有什麼用,你也瞧瞧最近有沒有什麼宴飲。帶女兒走走,結結善緣。」
成安公主下巴高高昂起,「我的女兒,要結什麼善緣?難道不該別人來巴結我們嗎?」
許觀海,無言以對。
成安公主還得意洋洋,「阿顏你想見誰?我這就去下帖子。我成安公主府的宴席,不信還有誰敢不給面子。橫豎父皇只是禁了我的足,又沒說不許我請客。」
許觀海簡直跟她沒法溝通。
誰在被皇上禁足期間,還敢大張旗鼓的擺酒請客?
也就這個蠢婦!
許惜顏卻明眸微閃,忽地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