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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惹事(二)

2024-06-08 17:30:01 作者: 藕花

  要說樊老尚書為人不錯,豁達開朗,許惜顏幼時見過一回。老頭看她生得冰雪美貌,還特意送了盆心愛的蘭花給她。

  可惜好人沒好報。

  

  戰亂一起,齊睿帝不檢討自己用人的過失,倒是拿樊老尚書開刀。罷了他的官,將人全家趕回老家去了。

  只是當初配到這宅子的部分官奴還在,見著打了許家徽記的馬車,忙上來迎候。

  誰知一個鄉下漢子沖了出來,吊著白眼,甚不客氣道,「你誰呀?也不遞那個啥,請帖,就往我家闖,懂規矩不懂?」

  眾人一愣。

  請帖?那是名帖吧?

  連這個都沒搞清楚,好意思上來問?

  許府官奴羞得面紅耳赤。

  穿著藍紫色斗篷的少女,從馬車裡出來,沉靜如水,淡淡吐出兩個字,「放肆!」

  眼神往旁邊輕輕一掃,琥珀忽地會意。

  為何姑娘偏要她帶著年紀又小,又不懂事的弟弟來了。暗推了冬生一把,多年姐弟,到底有這份默契。

  冬生頓時跳到漢子跟前,壯起膽子,抬手就啪啪打了他兩個大耳光子。

  眾人又是一愣。

  就算這漢子粗俗,可有上門的客人,打主人的道理麼?

  那鄉下漢子捂著落下兩個鮮紅巴掌印的臉,不可置信。

  冬生年紀不大,但習武之人,手勁卻是不小,打得可真疼!

  漢子到底慫了,裂嘴便想哭嚎,「不得了,打死……」

  琥珀緊跟著凌厲上前,「閉嘴!皇上親封的昇平郡主在此,哪由得你這等人放肆?」

  門上官奴識趣,先跪下行禮,「見過郡主!此是尉遲將軍家的七叔,才從鄉下來,不知京城風俗,還望郡主見諒。」

  石青眼珠一轉,故作詫異,「既是將軍家的長輩,哪有在門房守著的道理?就是他們新來,你也不曉事麼?」

  官奴心中痛快,面作難色,「小的也這麼勸過來著。可七爺初來,信不過小的。也是小的無能,沒伺候好主子。」

  什麼七爺?不過是跟著尉遲家上京來打秋風的窮親戚。

  也不知在哪兒聽的歪理,說什麼宰相門前七品官。一來就霸著門房,說要管理門戶。

  屁咧!

  不過是想討好處罷了。

  真讓他蹲在這兒,不上三日,虎威將軍府的臉,就得給他丟盡。

  許惜顏淡然道,「既是一場誤會,那便罷了。還請這位七爺進去通傳一聲,昇平到訪。再煩請門上留個人,一會兒家父會請太醫登門,若再鬧出笑話,傳到宮裡,卻是不好了。」

  啥?

  太醫?宮裡?

  這位鄉下七爺,尉遲燈八輩子也沒跟這麼尊貴的人打過交道啊。當下被打腫的臉也不知道疼了,嚇得屁滾尿流就往回跑,一面跑,一面扯著嗓子喊。

  「叔,海子叔,不得了了!有個郡主來啦,還說宮裡有大夫也要來,你快出來呀!」

  這簡直,沒眼看了!

  官奴捂臉,都想掘地三尺,把自己活埋了。

  素來沉靜的許惜顏,也不禁輕輕蹙眉,忍下煩亂的情緒。

  她從前以為,只有象母親那樣的蠢笨之人,才能把人氣得七竅生煙。如今看來,還是她年紀尚小,見識不夠。

  那個野小子,尉遲圭那混蛋,究竟丟給她的是怎樣一個爛攤子啊?

  這樣一家人,她要如何收拾?

  好在尉遲燈這一路大呼小叫,也不是沒有效果。

  一個穿著軟甲,品貌秀雅的白袍小將,很快迎了出來。

  看他儀態瀟灑,顯然是世家子弟。

  「不才虎威將軍麾下,校尉衛績,見過昇平郡主。」

  不想少女明眸微閃,清柔的聲音,問了一句,「校尉是溳水衛氏,還是洈水衛氏?」

  衛績神色一變,再看向少女,眼中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喉頭微啞,「正是溳水德安府衛氏。」

  少女深深一福,「溳水衛氏,忠烈勇毅,當受昇平一拜。」

  衛績心頭一熱,幾乎落下淚來。

  他們衛家,原來在京城,還有人記得!

  那也不枉族中,為國捐軀的父兄們了!

  他深深還了一禮。

  少女退開半步,側身又施一禮。

  這是貴族禮儀。

  是對一個人,一個家族莫大的尊重。

  而溳水德安府衛氏,值得。

  在前年暴雨後的戰亂初期,被波及的德安府衛氏,滿門的書生沒有逃跑。而是在官兵征戰不力時,自發組織起家丁鄉勇,護衛一方百姓。

  整整與當地作亂的盜匪周旋了快一年,直至不敵,也要等本地所有婦孺老幼安全撤離後,才行撤離。

  而衛氏留下斷後的那一支青壯,全軍覆沒,壯烈犧牲。

  後尉遲圭率兵平亂,在溳水河畔斬殺了數千投降的盜匪,用他們的人頭壘了一座京觀,留下魔王之名。

  但要問當地百姓,問倖存的衛氏,卻只會說一句,殺得好!恨不得能幫鬼將軍多殺幾個!

  衛績對少女,好感頓生。

  當下心中一動,匆匆遞出一塊巴掌大的令牌,壓低了聲音。

  「一會兒郡主只說是將軍所贈,全權打理家務便好。」

  之前尉遲圭給他傳的急信,一向的言簡意賅,通篇就六個字。

  「麻煩事,甩給她!」

  可就他那一家子,豈不難為人家小姑娘?就算是逾矩,能幫就幫一把吧。

  許惜顏不動聲色,將令牌收入袖裡。隨後便聽著身後傳來動靜,一個中年男子不倫不類的帶頭寒喧。

  「不知貴客上門,奈何家父長途奔波,身子不適。有失遠迎,失敬失敬!」

  衛績神色不變,給許惜顏一一介紹,「此乃虎威大將軍嫡母,大父,及堂兄。」

  許惜顏轉身,她原做好了心理準備,會看到一家子野人。

  卻沒想到,這家人竟是意外的高挑好看。

  領頭一個四旬上下的中年人,正是尉遲圭的大伯,尉遲煒。

  不似種田放羊的鄉下人,卻似個帳房先生,細皮嫩肉的。

  跟在他身後的青年,尉遲煒的獨子,尉遲家的長孫尉遲堅,就更是如此了。

  唯獨走在一旁的那個中年婦人,尉遲圭的親娘,如今隨兒子封了誥命的蕭氏,眼角眉梢刻著辛苦操勞的風霜。但那長眉俊眼,亦有一番北地女子的颯爽明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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