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對不起

  額頭上的傷口沁出鮮紅的血液順著她的眉骨往下流淌。

  疼痛扯著她的神經。

  她扯唇，一字一句，字字珠璣往他心口戳。

  「對，我一直都是這樣想！我一直都是因為外公，現在我已經沒有外公了所以這段關係沒有必要了，你也沒有資格攔著我！這樣你滿意了嗎！」

  

  現在兩人都不理智，說出的話哪裡能聽。

  嚴特助忍不住開口勸說：「太太……」

  「讓她繼續說！」穆雲庭面容沁出薄怒。

  「你讓開！」

  她伸手去推他，但他的胸膛堅硬如鐵，她撼動不了分毫。

  更加惱怒。

  朝著他就是一頓不客氣地發泄，其中飽含了她失去外公的痛苦。

  「還有什麼好說的，難道要說你一開始是怎麼瞞著我，讓我錯過那麼多和外公相處的時間嗎！」

  穆雲庭神情一滯，一把把嚴特助推開，將葉落落狠狠摁在車上。

  「難道就因為這一件事你就可以抹殺我做的一切是嗎？你的心到底是什麼做的？」

  俊朗的臉被雨水澆透，睫毛上掛著水珠，勾勒出極致的憂傷。

  被那悲痛的眼神看著，她的心臟就像砂礫磨。

  她漸漸意識到自己剛才說的話過分了。

  但諸多因素讓她只是用力咬著唇，沉默著。

  她的沉默讓穆雲庭一顆心臟緊緊揪著，似乎都要擠出水來。

  「到底要怎樣你才能看我一眼？才能看到我對你的好，對你的感情！」

  穆雲庭低聲哀吼，像一隻受傷的野獸，發出無助又卑微的哀鳴。

  在她這裡，他向來沒有自信。

  此刻的理智更是在她的沉默中被絞得稀碎。

  大雨沖刷著兩人，模糊了彼此的視線。

  好像這個世界就只有他們兩人。

  葉落落額頭上的傷被淋得斑駁。

  儘管怕痛到眉頭蹙成毛毛蟲，她愣是沒哼一聲，只是倔強地抿緊唇。

  穆雲庭眸光微動。

  這場獨角戲一樣的對峙，最後還是穆雲庭自己敗下陣來。

  他於心不忍的鬆開鐵臂，唇角澀然的動了動：「不想再耽誤回去的時間，就上車。」

  聽見這個，葉落落身形一動，癟著唇轉身上了車。

  嚴特助很快拿來了干毛巾給她披在身上，又在最近的藥店買了藥和乾淨的衣服。

  等葉落落在最近的地下車庫換上了衣服後，車子就破開雨幕往江城駛去。

  儘管有過不愉快，穆雲庭還是親自拿起了藥。

  「忍著點，有點痛。」

  他語氣有些生硬，但此話一出，葉落落心裡的委屈、難受等等情緒都被放大了一百倍。

  鼻頭酸澀得厲害，嘴巴一癟，眼淚也在那瞬間奪眶而出。

  穆雲庭頓時手足無措，以為是自己下手重了，剛要給她道歉，她卻抱著膝蓋，再也繃不住自己的情緒，號啕大哭起來。

  從得知消息到現在，她一直繃著自己的情緒，經過短暫的發泄後，所有的情緒在這一刻像漫天的洪水翻湧而來。

  她哭得聲嘶力竭，雙肩劇烈顫動著。

  自責自己沒有堅持陪在外公的身邊，導致她現在連外公最後一面都沒有看見。

  難受以後再也沒有外公在家裡隨時隨地的等著自己回家了。

  心臟好像是被冰錐狠狠地刺痛。

  她哭得渾身的力氣都被抽乾淨了般。

  痛在她心，疼在他心。

  穆雲庭眉宇攏上厚厚的陰霾。

  他不敢伸手去觸碰她，宛若她像是飄零著的破碎的羽毛，隨時隨地就能隨風散去。

  甚至開始反省自責，他當初是不是真的做錯了？

  如果她一開始就知道，會不會就不會像現在一樣難以接受？

  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痛苦，什麼都做不了。

  大哭特哭了半個小時。

  葉落落雙眼紅腫得像兩顆核桃。

  發泄過後，就是無盡的沉默。

  車內的空調開得很足，但她還是覺得很冷。

  不管穆雲庭說什麼做什麼，她只是雙目無神的看著窗外漫天的大雨。

  穆雲庭給她額頭上的傷口消了毒，上了藥，貼上紗布。

  擔心她著涼，攏了攏她肩上的毛毯後又趕緊擦拭著她的濕發。

  根本不記得自己身上也是濕的。

  他的細心葉落落都有看在眼裡。

  其實經過大雨的沖刷和這會的發泄，她已經冷靜了下來。

  她原以為他會因為自己情緒下說的那些話對自己失望，甚至轉身就走，不再和自己說話。

  但沒有想到他還會陪在自己身邊。

  她垂下眸，沙啞的聲音小得不行。

  「對不起。」

  外公的事與她而言是巨大的打擊。

  但不代表她可以肆意傷害在乎她的人。

  原本穆雲庭已經做好了不管是什麼樣的結局，都甘之如飴的準備，猝不及防聽見她的道歉，他有些錯愕和驚喜。

  不管她指的是哪方面，但就這三個字就已經足夠將他心裡的陰霾一掃而空。

  沒有得到他的回應，葉落落的頭埋得更低了。

  「外公的事我早就不怪你了，至於剛才我說的離……」也只是一時口不擇言。

  不等她說完，穆雲庭就快速將她抱進了懷裡。

  他抱得很用力，宛若要將她生生嵌入自己的身體。

  喑啞有力的聲音徐徐而來。

  「不管發生什麼，我都會陪著你。」

  抵達江城時，是傍晚。

  葉落落終於看見了心心念念的外公。

  只是內心最後一點僥倖也在那一分鐘被擊碎。

  她身形踉蹌著，鼓足勇氣掀開了那層白布。

  當看清那蒼白無光的面容時，她面部痛苦地扭曲著，不敢置信地捂緊了嘴。

  顫抖的手抓住了記憶中那略微粗糲的手，只是那雙手不再溫暖，冰涼入骨。

  痛到極致，她握著外公沒有溫度的手跪在了地上。

  「外公，對不起，我就不應該到處跑，我就不應該在您最需要我的時候不在您的身邊。」

  她深深的懺悔著，淚如雨下。

  不管任何人來勸說她就是不離開。

  跪在地上，緊緊的握著那雙手。

  穆雲庭知道勸說不了她，脫下外套披在她身上，就靜靜的陪在她身邊。

  葉落落滿腦子都是和外公的美好回憶。

  「小時候不管我怎麼皮，外公總是笑呵呵的，哪怕我扯他的鬍子他擔心的都是怕我摔著，你知道的我名聲不太好，但外公卻從來不在意，他只要我做最真實最快樂的自己。」

  說著說著，她的聲音發顫，抿了抿唇，發澀的喉嚨讓她說不出來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