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兩封信

  王秀才連忙應諾，匆匆忙忙的退下去找人操辦此事。

  ……

  林軒承回到家中之後，身上裡面的官服已經被冷汗浸濕，正是心力憔悴，可誰曾想剛剛進了家門，跟在身邊的老奴便一臉擔憂的上前來，手中拿著兩封信。

  「老爺，這是從雲水縣寄過來的兩封信，都是快馬加鞭寄過來的，說是有天大的急事，老奴也不敢多耽誤，您快看看吧！」

  

  今天長公主召自己入殿，正是所為這雲水縣的一團糟亂事，如今又偏巧了接到這兩封信，林軒承絲毫不敢耽擱，連忙接過信來，大步走入書房當中。

  他首先拆開的便是王家主送來的信，看清楚信中所求以及隱隱的威脅之後，林軒承疲憊的捏了捏眉心。

  他過了許久之後才打開了另一封信，這封信倒是讓林軒承一個激靈徹底坐直了身子。

  是他的同窗林木白寄來的信。

  看著信中熟悉的字跡，林軒承一時間百感交集。

  當年他孤身一人上京都趕考，誰曾想卻水土不服，還沒入京都就在中途病倒了，恰好林木白路過將他救起，二人也因此一起結伴趕考，到了京都之後同住在一家客棧中。

  那一段時光可謂是二人相處最愉快的時光，兩個人才學相當，考試之前多次一起策論，挑燈讀書，可謂是都把對方引為自己此生知己。

  直到自己高中狀元。

  其實在與自己相交那段時日，林木白便已知曉自己曾經連中二元，不過自己所中的二元是北直隸的二元。

  自本朝興起科舉以來，北方讀書人的整體水平較南方總是差那麼一截子，往年錄取人數比例南方總是遠遠的大於北方。

  後來朝廷實在不堪忍受北方學子的抗議，便採取了分省統考的方式，前面的兩元均在各省市內選拔，直到最後一關選狀元的時候，才是全國一起趕赴京都。

  他自己是雲水縣一個小縣城當中的學子，林木白卻是讀書風氣最為濃郁，歷來出狀元最多的省份福建人氏。

  不過就算如此，若自己真的憑本事高中狀元，林木白斷然不是那種心胸狹隘，易生記恨之人，真正的源頭還是在於他們相處的那段時日。

  二人對彼此的水平都了如指掌，別的不說，林木白本身的學問更是在林軒承之上，可萬萬沒想到，最終的結果卻是林先生高中狀元，林木白卻險些落地，最終只得了一個同進士的名次。

  同進士，這樣的身份可謂是尷尬之極，本朝便歷來流傳一句話：「給如夫人洗腳，賜同進士出生。」

  從這麼一句刻薄之極的嘲諷話語當中不難看出這樣的身份，對於林軒承而言是怎樣的羞辱。

  偏巧了林木白學問遠在他之上，自己卻偏偏高中狀元，這樣的結果讓林木白萬萬不能承受，當即便與林軒承大吵一架。

  林軒承本就心虛，又恰逢年少氣盛，二人居然就此割袍斷義，之後數十年內再無往來。

  此刻，林軒承萬萬沒想到這封信居然是來自林木白的，但他一字一句將書信當中的內容看完之後，臉上爬上幾分苦笑。

  這都是他的兩樁罪孽，如今都來向他尋求結果了。

  林木白最近這些年仕途一直不佳，一來是他同進士的身份，自然不能擔任什麼好官，二來就是他與林軒承鬧翻的事情，滿京都的人人盡皆知。

  雖說林軒承從未授意過迫害他，可是官場上為人自然就有這個自覺，明里暗裡對林木白的打壓從來沒有斷過，林木白遭此折磨，最近這些年顯然已經得到了不少的嗟磨，信中與林軒承提及自己的請求也是不卑不亢，少了幾分年輕時的銳利，多了幾分在紅塵當中摸爬打滾的繁華。

  林軒承只覺得自己的頭痛越發嚴重了，他用力的捏著眉心，思考這種事情到底該如何做。

  長公主的命令在一邊，林木白和王家的訴求又是分道揚鑣，選擇了其中一個，必然要得罪另一個，而林軒承最難的就是要平和這三方的訴求。

  頭劇痛萬分，但這股劇痛反而讓林軒承神智有了幾分清醒。

  長公主的話還在他耳邊迴響著，雖說明白長公主讓自己去丈量土地，清理圖冊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可是林軒承身為長公主面前的紅人，更加清楚與長公主而言，這丈量土地的事情同樣重要。

  長公主是一名女子，雖說智多近妖，手段狠辣，可到底身份上差了不少，這男女之別讓她始終困宥於後宮當中，對前朝的事情很難隨心所欲的指手畫腳。

  也偏巧了最近幾年太子的身體越發孱弱，而皇上卻遲遲未有子嗣誕生，這才總算給了長公主可乘之機。

  這丈量土地的法子是長公主門下的謀士提出來的，也得到了皇上的認可，這件事情如果辦好了，長公主在前朝的分量自然可以增加不少，可若是辦砸了，只怕日後再沒有機會向前朝伸手了。

  別的不說，那滿朝迂腐的老臣們本就看不慣長公主這牝雞司晨的做法，若不是皇上糊塗昏庸，在長公主的慫恿下一門心思要和他們對著幹，他們早就想法子將長公主排擠出去了。

  就是自己若是沒有了長公主的支持，只怕也討不了好。

  這丈量土地的事情必須要嚴查，要做的漂漂亮亮的，才能讓自己也活下去，至於說王家……

  林軒承的目光落在那信上，眼中閃過一絲陰沉。

  王家當年與他的確是資助了銀兩，而他所能做的也不過是保證王家一家順遂平安罷了，至於這潑天的財富，王家在雲水縣橫行霸道百年，也到時候該歸還給鄉民了。

  恰在此時外面傳來打更的聲音，原來已經到了三更了。

  林軒承深呼吸一口氣，將桌上的兩封信抓起來放在燭火之上，看著火焰明明滅滅，林軒承眼中最後一絲猶豫也徹底消弭殆盡。

  ……

  陸湛去了縣衙當中清算圖冊之後，蘇淺淺原本以為他今晚是回不來了，未曾想到等到夜深的時候，蘇淺淺剛準備睡下，陸湛居然風塵僕僕的趕了回來，手中還抱著一大沓文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