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心死

  二伯母看到周娘子回來，便急切的上前來攙扶著，眼中流露出真真切切的悲傷和心痛：「這到底是怎麼了？怎麼突然之間鬧的如此之大？昨兒你們二伯伯回去發了好大一通脾氣，直說要納什麼妾，這好端端的都過了好幾年了，怎麼突然之間要納妾了，那個女人又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這話戳中了周娘子的心痛之處，不過在於路上蘇淺淺的安慰之下，她已經能夠勉強堅強起來，臉上露出幾分苦笑，簡略的將事情說了一遍。

  「這可如何是好，一定要弄清楚那個女人到底有沒有懷了孩子，就是真的懷了，是不是周柏的孩子！」

  果然，二伯母的想法和蘇淺淺不謀而合，幾人對視一眼，二伯母拍了拍手道：「這件事情你交給我來做，我親自去問清楚！至於說那個女人，你也莫要再過去她那院子打探，你好歹是正兒八經的正妻，她撐死了也是一個小妾，不值得你放下身段這般去做。」

  「我可憐的孩子啊，只可恨你娘家人丁稀少，事到如今我身為你的長輩，無論如何也得幫你一把！」

  周娘子眼眶一紅，哽咽的拖著二伯母的手撒了一場淚：「多謝二伯母了。」

  等回到屋內之後，屋子裡面冷冷清清的，玉芬已經在床上睡著了，周娘子放輕腳步聲，走到床邊憐愛的摸了摸小姑娘的臉頰，臉上顯現出幾分恍惚之色。

  她沉默許久才低聲道：」我和他當年相識的時候，才十二歲。」

  

  「當時我們倆是鄰居，往日之間雖說有來往，可也算不得太過親密。我十二歲那年，因為貪玩，所以爬到了門口的一棵梨樹上面去摘梨花，結果後來又下不來了，我當時坐在樹丫之上，急得幾乎要哭出來，偏生又不敢大聲喊，怕別人笑話，正在這個時候樹下突然傳來一道聲音，他問我需要下來嗎？」

  周娘子眼睛裡面閃爍著點點星光，沉溺在往事的回憶當中：「我當時低頭看下去，只看到一個十幾歲的少年，他就那麼抬頭看著我，眼睛裡面飽含著笑意，我當時害怕的緊，我跟他說我想下來，可是又下不去，那個少年就轉身去吩咐家裡的家丁，搬了梯子過來小心翼翼的護著我落在了地上。後來他害怕我受了驚，還塞給我一把桑葚，那桑椹甜甜的酸酸的……」

  周娘子抬起頭來滿眼疑惑的看著蘇淺淺：「你說，當初那個在樹下等我的上面，他去哪兒了呢？我怎麼找不到他了？」

  蘇淺淺和玉芬別過臉去，淚如雨下。

  二伯母畢竟有幾分手段，年歲也長了許多，她親自出馬，分別見了周柏還有那王眉妍，在回來的時候臉上凝重萬分。

  她甫一進門，周娘子和蘇淺淺心中便已經有了幾分瞭然，周娘子甚至還擠出一份笑容：「二伯母，可是真的了？」

  二伯母氣得用手砸了一下手心：「我就是不知道周柏如何能如此糊塗！做出這樣糊塗的事情來！他現如今已經多大了，啊？而且讀了那麼多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不成？非得在外面養了外室，連孩子都給弄出來了！」

  心痛到極致，反而沒有了更多的苦處，周娘子只是神色恍惚了一瞬間，她挺直了腰杆，慢慢的將身上的首飾卸了下來，一一放好之後，才偏過頭一眼不眨的看著床上的周瑩：「若那女子真的懷了身孕，那就讓她住進來吧。」

  先前周娘子一心一意不允許周柏納妾，蘇淺淺等人很是束手無策，可現如今她送了口願意讓那女子進來，在場的幾個人心裡卻又分外不是滋味。

  甚至說先前還有話語可以安慰，現如今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任由這房間之內讓人窒息的沉默無盡的蔓延著。

  夜半時分。

  蘇淺淺和玉芬到底是要回家的人，下午黃昏時分便已經走了，至於說二伯母，她在此處身為周柏的家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有心無力的安慰了幾句，也只能掩面離去，回到家中將那個外室已經懷有身孕的事情告訴家裡的郎君。

  整個院子靜悄悄的，周娘子坐在床邊一眼不眨的看著周瑩。

  小姑娘因為最近父母吵架，休息總是不好，今天下午好不容易逮著了機會，竟然睡到現在了，還沒有醒來。

  周娘子雙目放空，手指無意識的纏著床邊的流蘇，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正在此時，院子裡面卻是傳來了一陣的響動，在不在嚇了一跳，凝神聽了片刻之後，又百無聊賴的調轉回眼光。

  果不其然，沒過一會兒房門便被人推開了，進來的正是周柏，他高大的身影在燭火的映襯下居然有了幾分蕭索，臉龐在陰影當中聽不分明，只能聽到聲音：「周琳。」

  周娘子沒有出聲，周柏只能輕咳一聲，勉強道：「那件事情，你已經知道了……我、我是來和你好好商量的。這件事情是我的錯，可是讓我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我也做不到，她身上必竟是我的親骨肉啊！」

  周娘子背對著周柏嘴角扯起一抹嘲諷的笑容，她原本以為自己會憤怒，會悲傷，可真的事到臨頭反而無比的冷靜，只是淡淡的問了一句：「你和她是怎麼認識的？」

  周柏聽到這話猛然間抬起頭來，目光炯炯的看著周琳，可是等到看到周琳面無表情的臉之後，又有了幾分忐忑，他搬了張凳子坐在床邊，小心翼翼的打量著周娘子的面孔，又壓低了聲音緩緩道來。

  「其實說來也是巧合了，那段時日我總是在書院當中，有一次學裡面幾個讀書的秀才一起約好了去賞花，我那段時間心緒總是不定，便也跟著去了。卻沒料到在路上，偏巧遇到了王眉妍，她當時身上衣衫單薄，被一個男子糾纏著那男子說是要買了她去，當時她滿臉淚痕，我也是偶爾一瞥才認出來，又加上喝了一些酒，沒經過思考就直接大喊出聲攔住了那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