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不用忍著，也不用解釋

  在天徹底黑下來之前，淳于令這才趕到旭平城。

  她找到雲晏初時，雲晏初正帶著方傑在街邊小攤販隨意吃著東西。

  「閒鶴！」淳于令隔著路上行人朝著坐在街邊的雲晏初大喊著招手。

  堪稱社牛。

  雲晏初回過頭，就看見淳于令朝著自己跑來。

  跟在她身後的，是一襲白衣的虞娘。

  淳于令一過來就跨坐在雲晏初所坐的長木凳上，一把抱住雲晏初蹭了蹭。

  

  「人家好想你呀~」淳于令撒嬌的說著，她自打認識雲晏初之後就沒有超過三個月沒見過面。

  俗話說得好，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她已經有好多年沒見到雲晏初了。

  淳于令眼中只有雲晏初，絲毫沒有注意到這裡還有另外一個人。

  坐在雲晏初對面的方傑看到這一幕時不由地低下頭去。

  感受到雲晏初有些僵硬，淳于令這才側眸看了過去。

  這一看，就剛好對上了沒忍住偷看的方傑。

  「臥槽，你誰啊？！」

  淳于令的反應太大，嚇得方傑蹭的一下站起來轉過身去。

  「我、我什麼也沒看見！」

  看到方傑的反應，雲晏初一下子就明白他誤會了什麼。

  她有些無奈的側眸看向淳于令，說道：「姜鈞仇人的後代，人家臨終託付給我了。」

  「什麼什麼？」淳于令滿臉問號的看著雲晏初。

  在雲晏初長達幾百字的解釋下，她才明白過來方傑是怎麼一回事。

  她看了一眼方傑，然後壓低聲問道：「那姜鈞呢？」

  「那呢。」雲晏初側眸看向街道一條小巷子的方向。

  淳于令順著望過去，雖只能看見一團氣體，但還是能夠感受到在與之對視的瞬間，一股陰寒氣息的逼近。

  淳于令不由得抖了抖身子收回目光，看向雲晏初撇了撇嘴說道：「戾氣這麼大？」

  「畢竟他當年會死，和方家脫不了干係。」雲晏初點了點頭，將手搭在淳于令身上帶著她坐正過身子。

  而後將目光投向還背對著她們二人的方傑，「轉過身來。」

  聽到雲晏初的聲音，方傑躊躇不已，緩緩轉過身來，就看見淳于令將手搭在雲晏初肩上，一副十分親密的模樣。

  「你好啊，我叫淳于令，是你家公子的好朋友。」淳于令眼看著方傑將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笑吟吟的打了聲招呼。

  「淳于公子。」方傑輕喚了一聲，微垂下腦袋。

  「他看起來一點也不好玩。」淳于令見他懨懨的模樣，頗為無趣的噘著嘴說道。

  「誰無趣啊？」一道稍顯嬌柔的聲音傳來，虞娘不知何時來到兩人身後，將手輕輕搭在淳于令肩上。

  只一句話，就讓淳于令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連忙抬手將虞娘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拍下去。

  「坐。」雲晏初看了眼虞娘，微抬手示意入座。

  「多謝公子。」虞娘淺笑著點了點頭，在淳于令一側就座。

  而後將目光投向還站著的方傑：「這小孩模樣倒是長得俊俏。」

  方傑聽到有人誇讚自己，偷抬頭看了一眼，就對上了虞娘那一雙如秋水般的清眸。

  他頓時垂下頭來，耳邊響起了虞娘一聲輕笑聲。

  「真可愛。」虞娘輕笑著說道，「你可坐下吧，你站著怪多人看著的。」

  方傑聞言不知出於一種什麼心情，連忙坐下，卻不敢抬起頭來。

  「你吃你的，不必管我們在做什麼。」雲晏初看了一眼拘謹的方傑，淡然開口。

  「是。」方傑點了點頭，聽話的模樣半點也看不出白日的模樣。

  雲晏初看著他，深邃的眼眸中夾雜著一絲複雜的情緒。

  淳于令看著雲晏初的表情，想到許是方傑的遭遇令雲晏初想起了什麼不好的事情，開口轉移話題，讓雲晏初不再去想。

  一行人本來今夜便可以走，但礙於方傑的存在，就在旭平城的客棧住了一晚上。

  夜裡，雲晏初因為白日之事遲遲難以入睡，坐在窗邊望著那一輪明月。

  腦海之中迴蕩的，卻是上一世的過往。

  閃爍而過那一張張猙獰痛苦的血色面容，令她心頭一震，抬手緊捂著胸口，眉頭緊鎖。

  她深吸了幾口氣才壓下心頭翻湧而至的恐懼與窒息感，閉眼平靜片刻。

  雲晏初的耳邊忽然傳來了一聲低聲抽泣的聲音。

  她還以為是聽錯了，撩起眼眸來，耳邊再次響起一聲壓抑的咽嗚。

  「……」

  雲晏初微愣，起身順著聲音的來源走去。

  推開屋門，順著聲音緩緩走到隔壁的屋門之前。

  聽著隔門傳出的低聲啜泣聲，雲晏初無聲推開屋門而去。

  在只有月光照亮的屋中，她看見了蜷縮在角落裡的一團黑影。

  借著月光，她看清了那張蒼白的小臉。

  方傑？

  雲晏初緩緩的走上前去。

  看著眼前無聲出現的雲晏初，方傑嚇了一跳，「公、公子……」

  他連忙抬起手背抹去淚水，站起身來，就要解釋：「我、我剛剛做噩夢……」

  「方傑。」

  沒等方傑把話說完，雲晏初便開口打斷了他拙劣的謊言。

  方傑瞬間噤聲。

  「哭吧，不用忍著，也不用解釋。」雲晏初走上前來，將方傑攬入懷中。

  擔驚受怕了一整日的方傑瞬間繃斷了心弦，撲在雲晏初的懷裡嚎啕大哭起來：「公子，我沒有爺爺了……我什麼都沒有了……」

  聽到壓抑一日終於爆發的痛哭，雲晏初微垂下眸子，輕拍著方傑瘦弱的肩膀。

  她沒有開口，只是靜靜給予方傑那一點溫暖，讓他哭出來。

  良久過後，哭聲漸漸消弭，雲晏初緩緩鬆開手。

  方傑臉色滿是淚痕的抬頭望向雲晏初。

  在柔和的月光之下，他看著雲晏初仿佛沒有了白日的距離感。

  比起白日的清冷而疏離，雲晏初的眼底似乎帶著某種難掩的情緒。

  「好了，哭完就去睡吧。」雲晏初輕拍了拍方傑的肩膀。

  方傑怔怔的點了點頭。

  雲晏初轉身走向門外。

  在要踏過門檻時，忽的感受到身後有人拉住了自己的衣袍。

  她回過頭去，看向拉住她的方傑。

  「公子，對不起。」方傑低聲道歉：「白日對您的無禮，對不起。」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