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夫人
2024-06-08 08:48:20
作者: 看人間
皇子大婚,尤其是頗受帝王鍾愛的皇子,其來人,不下千人。除了達官貴人,還有許多頗有名氣的才子、商人、江湖中人,零零散散加起來,這個新建的四王府,可以說是人滿為患。
更不肖說,還有許多人,只是送來了禮,卻是連王府的門檻都進不來。
年汀蘭有心在此尋到徐夫人,與她說一說,徐極環的事兒,也不知,依著他們如今的身份,可能進來?
留著母親與嫂嫂在內院玩耍,年汀蘭帶著青魚,徑直往外頭走。
「年小姐!年小姐!」呼喚聲傳來,年汀蘭轉身,這才瞧著,那徐夫人已經來尋她了。到底是富商之女,就是被降了職,還被罰了大半家產,這徐夫人一身穿戴,仍舊是富貴逼人得很。
年汀蘭臉色略微一變,「徐夫人!」
「年小姐,可算是找到你了,你可方便,咱們說兩句話。」徐夫人說話利索,性子野來的直接。
年汀蘭點點頭,「我便是出來尋徐夫人的,只是徐夫人如今家中被罰,何苦還穿的這般招搖?」年汀蘭好心提醒,雖說今日是皇子大喜,也該穿的隆重些,但畢竟是被皇上降了罪的,再這樣不加遮掩,未免就有些不好了。
「呵,年小姐還小,這人情世故,看得不多,這人啊,都是拜高踩低的,只當我夫家降了罪,娘家受了罰,就該過的落魄了,可我偏不,我就要那些個勢利眼看看,縱使如此,也動不得我府根本。」
徐夫人的嗓門不小,好在周圍的人多,大家都是在各說各的,也未曾特意注意這邊。
年汀蘭有些無法理解徐夫人的這等行為,莫不是,這面子事大,獲罪事小?一時間,竟有些猶豫,那這將徐極環送往邊關從軍之事,她能答應嗎?
「徐夫人,您方才說要找我說什麼?」
大家的觀念不同,自然不用再繼續那個話題,各自講明來意,說得通便說,說不通便了。
徐夫人收起自己高挑的眉眼,瞧了瞧四周,挨著年汀蘭近了些,將嗓音放低:
「年小姐,我這,求你件事兒。」徐夫人還在說話,這袖子裡已經拿了極大一摞的銀票,遞到年汀蘭手上。
「徐夫人,您這是?」年汀蘭吃驚不已,這麼厚一摞的銀票,少說得十多萬了。
徐夫人一把拉住年汀蘭的手,使勁將票子給她塞進了衣袖。
「年小姐,你拿著,你拿著了,我才好說事兒。」徐夫人幾乎沒有給年汀蘭更多的,返回給她的機會,以極快的速度,又離年汀蘭遠了些。
年汀蘭詫異不已,這徐夫人,是做些什麼?
「年小姐,我是商人出生,打小跟著我爹做生意,見慣了形形色色的人,有多少人,面上一個樣,心裡一個人,我是一看一個準。獨獨你,這面上和心裡,都是一樣的,其他人,我都不放心,便只能求著你了。」徐夫人的話,還未曾說到重點。
「極環那孩子,還多虧了你與郭先生,只是,我這夫家與娘家,只怕是鼎盛到頭了,這盛極必衰的道理,我最是明白的,趁著我這手裡還有這些錢,便都先給了你。日後,我家那小子,便拜託你們了。」
徐夫人說的言辭懇切,那模樣,似乎都看見了自己不幸的往後。
年汀蘭心情有些沉重,原來,她看得到,而且都懂得。
「徐夫人,如今皇上雖然革了徐大人的職,但是也並沒有其他懲處,您何苦這般憂慮?」還要提前給了錢,這讓年汀蘭如何受的?
徐夫人苦笑搖頭,眼裡泛著淚光。
「這些年,我家那口子與三殿下走得近,非非得不聽,還要將極玉嫁過去,這做官啊,就和做生意一樣,人,位置,物件,一件都錯不得,一旦錯了,便是全盤皆輸的。」
年汀蘭大吃一驚,到是未曾想到,徐夫人竟然是如此通透的一個人物。
「徐夫人……」
年汀蘭有些動容,對於聰明的人,她向來是憐惜的。「也許,您看錯了,或者會錯意了?」
徐夫人看著遠方,「年小姐不用安慰我,我吃過的鹽,總歸比你吃過的飯還多,活了這五六十年,也夠了。只是我家的極環小兒,實在是小,從小護他護得緊,不許他參與朝事,如今,約莫能算是一件行事吧。」
年汀蘭嘆了口氣,她也是看得明白的,這皇上已經動了徐家,接著動的,只怕便會是三皇子了,這三皇子一動,牽扯的,可就不是囤積居奇,擾亂民生這般簡單的罪名了。
「徐夫人,實不相瞞,我尋你,也是想與你商量,送極環入軍營,這樣一來,也許能保他……」一命!年汀蘭並未把最後兩個字說出來,徐夫人是明白的。
徐夫人目露悲戚,終究是捨不得的,但凡有一點出路的府邸,誰會捨得將孩子送到那等生死不定之地去?
「我不是沒有想過,那孩子打小調皮,在軍營裡頭,唯恐要吃不少的苦頭。」
徐夫人念念叨叨,「他能受得了嗎?」
年汀蘭眉頭一皺,勸誡道,「夫人糊塗了?相比於生死難定,將孩子送去軍營,吃些苦頭,總比在這京都,提心弔膽來的好吧?」
徐夫人終究是捨不得,一直不肯應下來。
「夫人放心,我年家兩位兄長都在軍營,縱使不會特意偏袒,但至少公平公正是做得到的,總不至於因為京都之事,便給極環穿上小鞋。」
年汀蘭的意思很明顯了,徐極環入了軍營,至少不會遭受白眼,若是能力得當,該有的功名利祿自然是一文不少。
徐家雖然與三殿下之流走得近,但畢竟不是最為要緊的,就是徐大人難逃一難,按著當今聖上的脾性,想來是不會殃及府中家屬。
「為今之計,便也是有按著你為他的打算來了。」
徐夫人終究是鬆了口,雖然在邊關一樣是生死難定,但總比在這京都,靜坐等死,來的好吧?
「年小姐,作為回報,老婦人且與你說一說,今日宴席熱鬧,只怕還會多添幾分。」
年汀蘭臉色大變,宴席熱鬧,還會多添幾分?「夫人這話,是何意?」
徐夫人面色極苦,笑了笑,「我是勸不住了,我娘家的家當,半數繳了朝廷,半數給了那個冤家招兵買馬,今日,只怕是走到盡頭了。我給你的銀票裡頭,有兩匹山頭的木頭,還有三處金銀飾品鋪子,都是我私底下的嫁妝,我這個家,是保不住了,便交由年小姐,他日我小兒極環,若是有成親之日,還請小姐代為轉交。」
年汀蘭大驚,切莫說這三處金銀鋪子,就是兩個山頭的木頭,那該是多大的家當?
難怪這徐夫人一個商戶之女,竟然能嫁給朝中一部尚書,這私底下的嫁妝,就多的嚇人,那還不知,這明面上?
只是年汀蘭瞧著徐夫人神情不對,她這模樣,全然像是在交待後事一般。
「徐夫人,你可還好?」
「好!好!好!」徐夫人連說三個好字,緊接著,便轉身要走,「年小姐,快到你母親身邊去吧,帶著他們,到僻靜處待著,離皇上,越遠越好……」
年汀蘭心裡發了慌,眼瞧著徐夫人漸行漸遠,這四王府的人也是越來越多,不過片刻,便聽見外頭有人長長的通報了一聲,「皇上駕到……皇后娘娘駕到……貴妃娘娘駕到……」
這宮裡的三位大主子都來了?
年汀蘭想起徐夫人的叮囑,要離皇上遠一些,莫不是今日,三殿下要先行發動叛亂,先向皇上下手?
想到此處,年汀蘭連忙往裡頭走,看著眾人紛紛往門口跑去迎接皇上,她卻又要逆著人流,去尋自己的母親與嫂嫂。只是這裡的人實在是多,年汀蘭跑到與母親嫂子分開的地方,也未曾瞧見他們,只想著她們定是往前廳去了 。
「青魚,快去尋我母親與嫂子!」年汀蘭忽然害怕起來,想起上一世年府的慘境,面上開始一片蒼白。
「小姐,我與你一起吧,夫人與少夫人在一起,他們知道相互照應的。」青魚是擔心年汀蘭,她的腿腳已經開始發軟,見她的神情,明顯是被嚇得不輕。
年汀蘭一把打開青魚的手,「你不要管我,快去找到我母親與嫂嫂,跟在她們身邊護著她們,寸步不離!快去!」
青魚無奈,只能丟下年汀蘭,匆匆繞過人群,往前廳而去。
年汀蘭跌坐在冰冷的石板上,腦海里不停地出現,她策馬奔進年府,就是滿目血紅的景象,一時間情緒難以控制,渾身止不住的顫抖。
「不會的,不會的,一定不會出現那樣的事兒的!」
年汀蘭不停的安慰自己,想要將自己的情緒控制下來。
「死人啦!死人啦!快來人啦,死人了!」
皇上皇后駕臨,又是四皇子大喜,忽然傳來了聲聲大呼,驚得年汀蘭猛然抬起頭,死人了?心裡頭一陣疑惑,想要站起來,卻是雙腿一軟,又重重地往地上撲去。
沒有陣痛傳來,轉而是一陣清香傳入鼻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