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喜事
2024-06-08 08:45:14
作者: 看人間
衛玲瓏來的時候,已至深更。
「這嫂嫂今日這般忙,如何這會子,還來我這院子裡?」年汀蘭今夜難眠,她在等,等著父親那邊對年芷蘭與柳中和的決定。
衛玲瓏滿臉倦意,滿眼擔憂。
「今日芷蘭與中和的事兒,我已然知曉,擔心你想不開,所以來瞧瞧你。」
畢竟,年汀蘭對於柳中和的喜愛,之前來的那般濃烈,不惜與年侯決裂,也要與柳中和在一處,這會子,發現自己妹妹與自己中意之人在一起,怕如何也是不好受的。
年汀蘭微微嘆了口氣,母親與父親, 這會子怕都還在糾結,該如何處置那兩人吧?
「嫂嫂多慮了,不是我的,終究也不是我的。柳中和之前與我曖昧不清,我與父親鬧得那般僵,也不見他有半句言語,想來是我誤會他的心意了,他中意的竟是芷蘭妹妹。」
年汀蘭這話說的不帶半分情緒,無悲無喜,衛玲瓏莫名有些心疼,自打年汀蘭高燒醒來,整個人都變得有些憂鬱,看起來,似乎是充滿了悲傷。
衛玲瓏輕輕舒了一口氣,「你哥哥說,柳中和是再也不能在年府住了,想著要將他趕出去。」
「趕出去做什麼?芷蘭妹妹已經與他那般了,不該及時為他們舉辦婚禮嗎?」
這便是年汀蘭這一次的計劃所在,年芷蘭一心想要嫁給皇子,瞧不上一貧如洗的柳中和,那麼她便定要將年芷蘭與柳中和撮合在一起。
與此同時,也要讓曾素之看到柳中和行偷盜之事,做偷情之人,這樣的人,這樣的品行,傳到曾志帆的耳朵里,試卷寫的再好,那也只能是枉然。
如此一來,她便定能斷了柳中和的前途。
「你能這樣想,便是最好。」
衛玲瓏忽然變了口風,年汀蘭倒是一臉疑惑的望向她。
「實不瞞你,公公對二房,你是知道的。這一次,雖說他們闖下大禍,但公公終究是心疼芷蘭。想著將那扇門堵上,將他們分出去過,之後便在那邊將婚事給他們辦了。」
衛玲瓏竟是來探年汀蘭口風的,之前的話想來只是說給她聽一聽,如今這話,才是他們商議出來的結果吧?
「這是父親的意思吧?哥哥與母親,沒有說什麼?」
衛玲瓏不過是個傳話筒,年汀蘭是明白的。
「能說什麼呢?不過是未婚先……這事只能是傳出去不好聽罷了,分出府去,也算是一個交代。」
「那柳中和偷我帕子的事兒,如何說?」
「這事兒,也只能隨著公公的意思,只是說柳中和撿了,還來不及還。畢竟是要與芷蘭成親的人了,總不能當真把他如何了。」
衛玲瓏句句解釋,年汀蘭聽得緊握拳頭,「那我被柳中和下藥之事,哥哥可與爹爹說了?」
衛玲瓏搖了搖頭,「你哥哥為著這事,與公公已經爭執了起來,公公說了,沒出事,便無妨。」
年汀蘭扯著嘴角笑了笑,「父親是打算,將這樁樁件件,就此略過?」
「汀蘭,委屈你了。」衛玲瓏看著年汀蘭那單薄的身子,不由得抱了抱她的肩。
終究,算是白忙了一場,父親對二房的縱容,當真是讓人無法想像。
早夏晚風涼,年汀蘭送走了衛玲瓏,實在是沒有睡意,便在窗前臨摹小字。
心裡頭頗為煩亂,今日所為,不過是些小打小鬧,於自己,於年府,並沒有實質性的傷害,向來父親是不會過多計較的。
一陣風來,一股異香襲來,年汀蘭望向窗口,直愣愣地,站著玄淵。
「二殿下!」
年汀蘭大吃一驚,慌亂丟了筆,這深更半夜的,他如何還未回去?
玄淵盯著年汀蘭,上下打量。
墨發披散,紫衣白衫,身子頗有些瘦弱。一張小臉,看來不過巴掌大小,眉目之間,清秀有餘,帶著一抹淺淡的憂傷。
「你,是年汀蘭嗎?」玄淵太過熟悉年汀蘭了,她還是她,但是她已然不是她。
年汀蘭心間一緊,透著月光,看了眼玄淵直愣的眼神,頗有些心虛,慌忙將頭低下。
「二殿下說笑了,我不是年汀蘭,那還能是誰?」
強自鎮定,年汀蘭卻深怕自己被發現。
「今日之事,都是你策劃的?」
玄淵問的直白,年汀蘭正要否認,卻被玄淵直接打斷。「我沒有告訴任何人,包括年階。我只是想知道,你為什麼要陷害柳中和還有年芷蘭?」
玄淵不給年汀蘭一點否認的機會,似乎他看到了全部事情的發展。
是的,今日之事,一步步都是年汀蘭策劃好的。
二房的動靜,如今她已經盡數捏著手裡,程淑想要陷害她,那麼她便要陷害年芷蘭。柳中和上一世,因為那一方手帕,得了曾素之一句好話,那麼今生,他就要因為那一方手套,與科舉再無緣。
一樁樁一件件,年汀蘭都是設計好了的。包括柳中和身上的纏綿香,發作最為厲害的,其實是打開半個時辰之後,尤其是,年汀蘭還特意派人加重了藥量,故意派人去通知年芷蘭,柳中和在柴房中受了傷,要年芷蘭前去送藥。年芷蘭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她會中了那纏綿香,並且,還會赤裸裸的出現在她心心念念,想要攀的高枝面前。
年汀蘭變了臉色,終究不再做出那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
「二殿下,憑什麼說,今日之事,都是我策劃的?」
見年汀蘭還在嘴硬,玄淵不由得冷哼一聲,「盛夏未至,你年府雖扮家宴,但還沒有達到需要打開冰窖的時候。冰窖開啟,少說也得要半柱香的時間,但是你的丫鬟青魚,送水來的及時便罷了,偏偏冰塊還與水一同送來……」
年汀蘭不見棺材不掉淚,玄淵便只有詳細與她說道說道。
年汀蘭一聽此話,不由得再次看向玄淵,世人都說玄淵平庸,就連父親也覺得玄淵,不過是一個將才。
可如今看來,是父親與哥哥,看走了眼呀!
上一世,他能夠當得了太子,這其中,想來是有自己的門道。只是為何,當了太子不過小半年,便會被那樣一個大罪陷害?年汀蘭卻是有些疑惑,這玄淵,分明是個比玄胤更加聰明厲害的主。
「二殿下,將自己隱藏的頗好。」
年汀蘭答非所問,兩人雙目對視,各存心思。
「年小姐,向來養尊處優,為何要花這等心思,與他們計較?」
玄淵是如何也想不通的,憑著年汀蘭的身份,她在家中受寵的地位,還有她那嬌憨的性子,如何會變了這樣大的性情,竟然會與年芷蘭計較?
年汀蘭微微抬起下巴,自己的秘密,險些就要脫口而出。
「如果我說,是因為嫉妒,嫉妒年芷蘭得了柳中和的青眼,你待如何?」
玄淵停頓片刻,搖了搖頭。
「不是,如果當真是因為嫉妒,今日與柳中和發生那等事的,便該是你,而不是你的妹妹!」
玄淵並沒有被忽悠過去,年汀蘭微微呀然。
是呀,若是因為嫉妒柳中和與年芷蘭,那麼今日與柳中和交合的,便該是自己。
上一世,不就是這樣的嗎?
被程淑挑唆,與柳中和同中了纏綿香,被父親母親,親自發現。迫於無奈,他們便只能同意她與柳中和的親事。
就連柳中和,當時其實並不中意自己的柳中和,也只能對自己負責。
自己親自設計,將自己推到了一個並不愛自己的人身邊,還求著父親,將他一步步扶持,在朝中威望一日高過一日,最後,生生禍害了年府。
年汀蘭重重的嘆了口氣,「二殿下不懂,也不會懂。汀蘭無可奉告的,若是二殿下實在懷疑,大可與父親母親交流。」
年汀蘭神色冷漠,上前一步,「夜深了,汀蘭要就寢了,還請二殿下早些回府吧」
難聽了伸手,拉過窗戶。
玄淵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手心滾燙,透過年汀蘭薄薄的衣衫,燙在年汀蘭的手腕上。
「汀蘭,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又到底打算做什麼?你如今的模樣,分明不是過去的你。你有什麼委屈,我都可以幫你,你告訴我,好不好?」
此時此刻的玄淵,沒有在眾人面前的沉默寡言,也沒有在哥哥面前的灑脫隨性,他看起來,無奈又憂慮。
年汀蘭被玄淵這話嚇住了,她沒有 想到,當真會有一個人,能看透她,滿眼疑惑。
「是不是在想,為什麼我能看透你?」
玄淵一雙眼,直勾勾的看著她,那眼裡,滿是她的影子。
「汀蘭,從你入宮的第一天,我便一直都在關注你,只是你的眼裡,滿是星河,看不到我的存在罷了。」
玄淵的話,傳到年汀蘭的耳朵里,又傳到她的心上,一個字,一個字,在敲打著她的心房。
「你若是一直驕縱明媚便罷了,可是,如今的你,渾身的憂傷悲愁,讓我看著,心裡一陣陣的疼!」
年汀蘭越聽,越是被嚇得不輕,前世今生,哪裡有人這般赤裸地與她訴說衷腸?
猛地抽回自己手臂,不管不顧,直接關了窗戶,心跳如雷,臉紅如赤。
還以為,他是來興師問罪的,沒想到,他竟是來表白的,而且還是這般赤裸直接。
「汀蘭……」
「二殿下,夜深了,快些回吧!」
年汀蘭關好了窗戶,一把吹滅了燭台,看著窗戶上的人影,站了許久,翻來覆去,嘆息了好幾聲,終於在最後一聲長嘆中,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