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三章 療傷

  雲劍峰之上有著無數奇形怪狀的山崖和聳立巨石，一眼望去，如分寶崖那般沒有一顆樹木，整個山峰顯得荒涼而又死寂。

  到處都是沒有規則的縱橫劍氣，在崖間、石間、雲霧裡若隱若現。

  沈玉帶著楊柳很快便到了雲劍峰山腰之上，消失在了雲霧裡。

  雲劍峰弟子們各自散去。

  終年不散的雲霧能夠遮住弟子們的視線，卻擋不住沈玉與楊柳的目光。

  不管是先天還是後天，兩人都有一雙能夠看破虛妄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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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約在千年前，很多人都叫這裡為劍峰，仙劍的劍。」

  看著那些奇形怪狀的石頭，感受著無處不在的劍意，沈玉淡然說道：「道宗的很多祖師曾經推測，這裡是整個道宗靈脈的脈眼所在，但卻在地底深處，那裡劍意太過凌冽，以至於連山峰的靈獸都沒辦法生存。」

  楊柳不解說道說道：「劍峰？歷代劍峰弟子都以這裡的劍意來煉劍，可除了余師姐，不知道還有誰的劍道修為在我道宗算是頂尖？」

  沈玉平靜說道：「有人帶頭不煉劍，下面的弟子自然上行下效。」

  楊柳有些不解，心想那個帶頭的人是哪位祖師？

  沈玉說道：「三千年前，那人就在這裡蘊養本命劍，只不過後來不知道為何棄劍修道，轉而悟出大道真意，才有了道宗。」

  楊柳很吃驚，當年在雲竹峰修行的時候，沒有人告訴過她這些，道藏上也沒有相關記載。

  如此說來，那人就是道宗的開派祖師？

  沈玉知道她在想什麼，說道：「也許在這些年來，這座山峰也依然在不斷的凝練他的那柄本命劍，分寶崖承寶，只不過是模仿當年劍峰承劍的盛況，真正的道宗，應該是繼承那人的劍道。」

  楊柳震撼說道：「有劍自道宗出，若是數千年前我派祖師是劍修，那為何還會棄劍？」

  沈玉搖頭，沒有解釋，而是帶著她繼續向上。

  雲劍峰越往上，霧氣便越深重，劍意也越來越凌厲，而且密集。

  那些天地自生的的劍胚，在亂石之中，崖壁之間，還有裸露的山土之上，都能歐看到。

  某些劍已經有了一絲飛劍的模樣，有的則還是一塊金屬的規則，胡亂的丟在了山石之上，這些件有著一些極為盎然的古意，甚至許多人都以為這不過是山中的石頭而忽視了它的真實樣貌。

  楊柳心想這種應該就是劍峰生出的飛劍，只是想要蘊煉出鋒芒，不知道還要幾千年時間。

  崖間的那些飛劍忽然微微震動起來，發出極低沉、無法被聽到的嗡鳴。

  楊柳聽不到那些聲音，但身處其間自然能感覺到劍意的變化，神情微變。

  她曾經在雲竹峰修行，分寶崖上得到一柄名叫流雲的飛劍，可惜後來被清律殿的人毀去，但修行道路一直都是以劍為法器，自然走的是劍道路子。

  楊柳很清楚劍與劍修從來都是孤傲的，從不會對任何人有所在意，因此這漫山遍野的劍突然變得躁動，她有些不明白，望向沈玉，心想難道與他有關係？

  沈玉對此視若無睹。。

  「太吵。」沈玉說道。

  那些不斷震顫的劍胚開始變得不再躁動。

  沈玉望向遠處某一個點。

  青玄劍破空而出，化作一道明亮清寂至極的劍光，穿過層層雲霧，插入崖間某處散發出淡淡的光輝，藉助此峰的劍氣開始恢復。

  他不是來這裡修劍，只是覺得這把陪伴了太玄真人無數年的仙劍不可能如此簡單的被毀去，或許在這個張虛靜曾經悟劍的地方，可以找到一絲修復的可能。

  若是能夠讓青玄的劍靈復甦，很多三千年前的事它曾經經歷，或許可以解開那些謎團。

  當然還有一件事情，他想來這裡看看能不能養好自己的傷。

  按道理來說，因果解開之後，他的身體應該無恙，可事實是，除去神魂受損，肉身也早已經千瘡百孔。

  當初不管在分寶崖還是瑤池與夢魘爭鬥，他都在最後關頭用處了許多遠超本身境界的劍術，或者秘法，經歷了那些爭鬥，他又在扶搖山與那位老人死戰，算下來，這十多年裡，沈玉從未有時間修煉。

  山巔之中的劍氣更濃，楊柳如墨的雙眸之中亮起一抹劍光，看清四周環境，覺得有些好奇，然後便看到了崖上的那個洞府。

  那個地方看起來很久沒有人在裡面待過，滿是雜草，但出人意料的是，裡面的劍意並不如何盛氣凌人。

  沈玉笑道：「覺得煉劍很無趣。」

  相較於道門的術法與符籙，劍修的確修行的方式與手段都很無趣，對於女子來說，更是有些太過於單調。

  楊柳看著她的臉，然後想起了渡真殿的那個女子，眉毛微微挑動。

  「很有趣。」

  沈玉揮手在那個洞府旁邊立下一個石台。

  就像是一個突兀而出的平台，就這樣孤零零的懸在洞府門口。

  楊柳走進洞府，沈玉坐進旁邊的石台之上，然後緩緩閉上了雙眸。

  沈玉來這裡是為了治傷，而帶楊柳來此，也另有其他原因。

  自靈隱寺覺醒了地仙之體，然後又借著妙華指骨將講經首座斬殺，以她神遊中境的修為，根本難以支撐妙華那道強橫的神念，儘管現在看不出任何異樣，但時間久遠，妙華對她的神念會帶來潛移默化的改變。

  沈玉不想讓這個女子變得殺伐果斷，所以讓她來劍峰利用劍意淬體，將妙華的神念斬盡。

  這種方法很兇險，放眼道宗也只有他與楊柳能夠做到。

  只是這種方法也不能長時間、多次使用，不然可能有劍氣在體內肆虐，有傷道心。

  沈玉與楊柳道心沉寂，向來無視外物，閉上眼睛便進入空明狀態，呼吸漸緩，直至漸無所聞。

  雲霧飄至，只能看見輪廓的他們仿佛變成了兩尊石像，若隱若現。

  ...

  十多天後，道宗開始變得有些悶熱，大陣開啟後捲動了無數的雲氣，任由大雨落下，數十道劍氣離峰而起，在雷雨之中淬洗，雲劍峰則是不斷引去閃電，湖面被照耀的明亮無比。

  雲竹峰的低階洞府里，一名年輕弟子看到這些畫面，心神受到了極大的震撼，意志變得更加堅定。

  第二天清晨，他一個人登上了雲劍峰，決意今天一定要登至最高處，去試著看看能不能如那兩人那般在雨中坐定。

  傍晚時分，渾身衣衫被割破的他，終於爬進了雲霧，來到峰頂。

  四周的雲霧忽然散開，他才發現自己是在一處斷崖邊，發現是一處沒有任何禁制的洞府，洞府一里一外赫然有兩座雕像。

  他好奇走上前，伸手摸了摸，卻發現那兩個雕像居然是人的肉身！

  那名年輕弟子嚇了一跳，心想難道是道宗某位前輩飛升之後留下的遺蛻？

  如果真是如此，那就有些太過於不敬祖師了，他趕緊彎腰行禮，對著前方兩人叩拜行禮。

  就在他的膝蓋觸到地面的那一瞬，雲劍峰忽然震動起來！

  狂風呼嘯，雲霧高速遊走，山峰深處傳出極其怪異的磨擦聲，仿佛山崖將要傾塌。

  年輕弟子臉色蒼白，心想難道是自己對長輩不敬的行為竟是引發了天譴？趕緊重重磕了幾個頭，便轉身往山下逃去。

  風雲變色，自然不可能是因為一名年輕弟子的行為。

  雲劍峰的異動引發很多關注，十餘道光芒自各峰飛出，都是合體境的長老。

  坐忘峰的首座張破來了，雲竹峰的明見來了，就連極少現世的江裘意都離開了翠微峰。

  渡真殿主樓簾招在最高處，神情嚴峻，看著遠方某處。

  雲霧正在散開，劍峰將要顯出真實，說明大陣正在啟動。

  這隻有兩種可能，一種是難以想像的強敵來犯，再就是玄微大陣在靈荒發現了哪位大妖的信息，準備遠程誅殺。

  崖洞裡，楊柳睜開眼睛，看著眼前淡了很多的雲霧和天空里的那些劍光，神情微異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沈玉平靜說道：「當年那人所修行的，是劍。」

  創派祖師侍劍修。

  楊柳眼神中滿是難以置信，道宗從來不知道那座雕像到底是誰，甚至連弟子入門時拜見的祖師都只是拜見第二代和第三代的祖師，而那位初代祖師，卻並沒有牌位。

  雲霧越來越淡，直至完全散開，山崖間的劍意越發凌厲，生出一種躍躍欲試的感覺。

  哪怕沒有見過，楊柳也已經猜到，這是太乙玄微大陣的味道。

  道衍真人閉死關後的三百年裡，大陣從來沒有啟動過，甚至連啟動的徵兆也沒有。

  最近十年裡，這座大陣居然連續兩次出現啟動徵兆，龐大的靈氣變動讓無數弟子皆是露出了震驚神色。

  很多年前的大陣啟動，是因為有個叫沈玉的傢伙自分寶崖承寶之後，引動了大陣異動，這一回又是誰？

  就在她想著這些問題的時候，雲霧重新回到峰間，大陣平靜下來，說明目標已經消失。

  想啟動大陣很難，想讓它停下來更難。

  沈玉知道那人就是道玄真人，只有他才如此了解玄微大陣的運作模式，把大陣變成一道審判諸天萬界的神罰。

  他這些年用這座大陣困住了道衍真人，自然也可以借著大陣的勢來做一些遠超他境界實力的事情，就像當年清除道宗內，千川暗子的事。

  道宗七峰里有暗子，比如張執，比如那些隱藏更深的人。

  四位殿主離，道衍真人還有最後一劫便可以飛升，樓簾招為情所困，而荀矩又心魔難消，在這樣的情況下，沒有人能夠與道玄一戰。

  而玄微大陣就像是他的一個玩具。

  不管怎麼看，道玄這些年做的事，都不算是背叛道宗，只不過是他與掌門真人的道各有不同，世間第一的聖地，境界最高的兩位師兄弟居然有這般大的恩怨，也是沈玉有些意料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