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俏王子(三十)

2024-05-01 09:55:22 作者: 林笛兒

  日子難熬,也一天天過去了。慕容雪在白府呆的第六天,宗憶蘇拎著一些禮品,過來拜訪白老爺和白夫人。這次,他穿了件青色長衫,焦桔看得直樂。

  

  看著昔日的家人之子,如今堂而皇之的作為客人進府,白夫人心中有點彆扭。但今非昔比,柳葉和宗田現在可是皇后眼中的恩人,在皇后落難之時,兩個人一直陪著,這個功勞可是無人能比的。

  水漲船高,他們隨著皇后,現在地位也就不是從前白府家人一說了。

  心裡不痛快,但還得笑臉相迎。白老爺是走南闖北的人,場面上一些應景的話說得很溜,再加上慕容雪很熱情,幾個人到也相談甚歡。

  喝了一盞茶,宗憶蘇由慕容雪陪著去看柳葉和宗田當年住的花房和小樓。

  「雪兒,我還是不隨你回洛陽了。我想明天陪他們去杭州玩玩,難得出趟遠方,索性就玩得痛快點。」宗憶蘇對慕容雪說。

  慕容雪體諒他的顧慮,「那好吧!那我焦桔去知會下杭州知府,為你們安排食宿和馬車之類的,宗大哥,不麻煩的,只是舉手之勞,你不要總和我見外。」她特意多加了一句。

  宗憶蘇微笑著搖頭,「我知道不麻煩,但這是件小事呀,宗大哥可以做得來。而且扯上官府,就會有應酬,反到不方便。我們只想自由自在地走走,無拘無束。」

  慕容雪看他非常堅持,不再多講。

  「你未婚娘子她們今天在幹嗎?」兩個人在花園中轉悠。

  「嗯,我岳母想買點綢緞,他們三個在逛街,我就到這邊來了。」

  「要過去陪她們吧?」

  「不!」宗憶蘇打量了下慕容雪清瘦的面容,「我今天陪雪兒去太湖坐畫舫吧!」

  「呃?」

  「雪兒有心事時,眉心就會有個結,但從來不和人講,小的時候就這樣,我那天在寒山寺就看出來了。今天過來,看你仍是這樣,想必你心裡一定還在鬱悶。宗大哥不問,陪陪你游湖,就當散散心。好不好?」

  宗憶蘇自小就對她體貼入微,又怕礙著她的自尊,在一邊不著痕跡地照顧她。慕容雪欣然點點頭,「我聽宗大哥的。」

  「雪兒,你實在不象個公主。你應該有點威儀和架勢,擺出皇族的高貴。」宗憶蘇笑著說。「你現在象個迷路的小丫頭,一臉無措和失意。到底誰惹你啦?」說來說去,他還是不太放得下心來。

  「焦桔,讓管家備馬。」慕容雪躲閃著他關心的眼神,扭頭對站在不遠處樹下拭劍的焦桔說。

  宗憶蘇無奈地苦笑。

  彩妝坊,依然忙忙碌碌的。老管事站在街中,一邊指揮著夥計煮水泡茶、準備點心,一邊照應著彩妝坊的夥計卸貨。

  街的盡頭,兩匹馬風塵僕僕地疾馳過來。

  馬蹄濺起灰塵,若得老管事大叫。「喂,沒看到在卸貨嗎,這要是碰髒了,你賠呀!啊,是少爺呀,你回來啦!哈哈,少爺回來了,小姐,快出來。」

  林若陽拂去臉上的灰塵,從馬上跳下。後面的焦桐忙上前接過韁繩,那謙恭的態度看得老管事一愣。

  「林哥哥!」宛月笑跳著從店鋪中出來,不顧林若陽一身的塵土,就撲進了他的懷中。

  「我再不回來,你的哥哥那張冰臉就更融不開了。」林若陽溫雅地笑著,寵愛地颳了下她的鼻子,「等急了吧!」

  宛月羞澀地搖頭,「不急,還有許多事要忙呢!林哥哥,成親真麻煩,我每天都早早起床,很晚才睡。事情卻好象還做不完。」

  「哥哥不幫你嗎?」

  「他負責裝修新樓,同樣忙得喘不過氣來。我那天說要不等到明年才成親,他瞪了我一眼,半晌沒理我,我再也不敢亂說了。」宛月嘟著嘴,口中埋怨,臉上卻溢滿甜蜜。

  「他從你十歲時就在等你,好不容易才等到你長大,體諒下他的心情。」林若陽溫柔地撫著她的頭髮。

  宛月俏臉一紅,兩手揉搓著衣角。

  「乖,自己先去玩,林哥哥問老管事一些事情。」

  「哦,啊,那位和姐姐長得一模一樣的哥哥怎麼和林哥哥一起了?我前幾天還看到姐姐了,和非常漂亮的公主。。。。。。。不,公子一起呢!」宛月對著焦桐大叫了起來。

  「她們來店鋪中了嗎?」林若陽聲音發抖地問。

  「嗯!」宛月重重點頭,「先在陶然閣喝茶,然後到彩妝坊坐了坐,我試嫁衣給她看的呢!」

  林若陽眼睛一亮,「她有沒有問起我?」

  宛月咬著唇,搖了搖頭,「她說要離開蘇州,會讓白府的管家給我送賀禮,讓我好好回報哥哥的疼愛,其他就沒說什麼了。」

  「你。。。。。。。和她講,要和誰結婚了嗎?」林若陽心底盪起不好的預感。

  「我告訴那個和哥哥長得一模一樣的姐姐,和我哥哥結婚了呀!」宛月理所當然地說。

  林若陽哭笑不得地閉了閉眼。

  「駙馬,你好象不能歇息了。依公主敏感的性情,現在有可能真的離開蘇州了。」焦桐在一邊提醒道。

  「我。。。。。。。去趟白府。」林若陽神情緊張地又躍上馬背。

  「我和你一同過去。」

  「少爺,你象個泥人不洗洗再去嗎?」老管事納悶地直眨眼,剛才少爺真的回來了嗎,話沒說到,人又沒了。那個焦侍衛稱呼少爺什麼。。。。。。馬?

  「林哥哥怎麼了?」宛月不解地問。

  沒有任何人告訴她答案。

  「焦侍衛,莫公子和宗少爺去游太湖了。」管家詫異地看著牽著馬一臉泥污站在府門前的二人,端詳了半天,才看出一位是焦桐侍衛,另一位就不知了。

  林若陽偷偷鬆了一口氣,還好,悲兒沒有離開。

  「什麼時候出府的?」

  「早膳後,焦桔侍衛陪著呢!」管家往邊上讓了下,想引著他進來洗洗,這滿臉就餘下兩隻眼眨呀眨的,怪嚇人的。

  「多謝管家,我們一會再回來。」焦桐沒敢停留,復又跨上馬。一掉頭,林若陽已駛遠了。

  太湖就象海洋,地平線上水面和灰色的雲影相接成一線,山頂或模糊的小島不時由霧蒙蒙的空氣中隱隱浮現。偌大的水面,船影點點,悲兒的畫舫在哪裡呢?

  林若陽焦急地眺望,因急切,心「怦怦」直跳。

  「駙馬,公主一會定然還會回到白府,我們去白府等著,自然會遇到。」

  「不,我不想等,一刻都等不了。悲兒現在對我有誤會,她一定以為要和宛月成親的人是我,我要向她解釋。」

  「唉,可我們到哪裡去尋公主呢?」英雄也無措。

  「先上船再說,沿著湖岸慢慢尋。」林若陽把馬系在岸邊的樹上,走上碼頭。碼頭邊只有一條漁船,漁夫剛剛打魚回來,蹲在船板上整理著絲網。

  焦桐扔給漁夫一錠銀子,漁夫忙不迭地解開纜繩,小船悠悠地飄向湖心。

  五月初的太湖,兩岸楊柳拂地,綠樹成蔭,風景優美。坐在船艙中,慕容雪和宗憶蘇一邊觀賞著兩岸的風景,一邊比較著游太湖和游洛河的景色不同。

  「各有千秋吧,洛河象個粗獷的男子,太湖如婉約的少女。」宗憶蘇抬抬眉梢,說。

  「宗大哥,你更喜歡哪裡?」

  「家人在哪裡,我就喜歡哪裡!心情愉快時,一根草也覺得意境幽遠,不快樂時,再美的景也入不了眼。」

  慕容雪嘆了口氣,她此時強撐著陪宗憶蘇游湖,只覺得太湖浩渺無邊,沒一絲秀氣。景色真是隨心情而異。

  「爹和娘,都是蘇州人,聽他們說起蘇州如何如何,一直就想過來看看,看過就看過了,還是懷念洛陽乾燥的天氣。蘇州對爹和娘親來講,就是一個回憶,一個談論的話題。他們沒有因為風景多美,就想回來居住。皇后也是呀,她現在喜歡洛陽勝過蘇州吧!愛的人在哪裡,我們的心就在哪裡,就是荒漠,也會象綠洲。」

  慕容雪睜著一雙秀美的眼睛,震驚地看著他,「宗大哥,你平時少言少語,其實也很內秀。」她好象是第一次聽到他說這麼多的話。

  宗憶蘇憨厚地一笑,「我亂講的,不會學那些文人吟風弄月,想到什麼就講什麼。」

  「坐在艙中有什麼好玩的,出來看風景呀!」焦桔在船頭叫著。「有歌舫經過呢,看,船板上有女子在跳舞。」

  兩人聞聲跑出船艙,確有一隻寬敞的畫舫迎面而來,船板上放著幾把躺椅,幾個公子模樣的人對飲著酒,中間有位打扮得嬌異地女子正在樂師的笛聲中,翩翩起舞。湖風吹動衣裙,給人一種飄飄欲仙的感覺。

  「她不怕掉下去嗎?」焦桔讚嘆地問。

  「這江南水鄉的人坐船就象你坐馬車,自如得很。」宗憶蘇笑著說。

  「公子,江南人好象過得很愜意,日後你若留在蘇州,也可以日日過這神仙般的生活。」焦桔無意識地自言自語。

  慕容雪黯然地低下眼帘,咬了咬下唇,一臉憂鬱地看向遠處。

  「駙馬,你看那個站在船頭的人不是焦桔嗎?」雙胞胎心有靈犀,焦桐遠遠地就感覺到那個站在船頭誇張地舒展雙臂的人是焦桔。

  「焦桔在,悲兒不是就在了。」林若陽用手遮著陽光,說道。「船家,請再快一點。」

  漁夫笑著,握著竹篙的手加了力度,小船象箭一般向前駛去。

  畫舫越來越近了,林若陽看見了焦桔,也看著迎風站立的莫悲,清雅秀婉,和他夢中一模一樣,笑突地凍結在臉上,有一個溫厚的男人從船艙中走出來,手中拿著件披風,溫柔地替慕容雪披上,她回過頭,嫣然一笑。

  一盆冰水自頭澆到腳。

  林若陽呆愕住了,他想過悲兒會對他生氣、會誤會、會冷漠,這些都好解決的,說清了,他們就能回到原點。他怎麼也沒想到,悲兒的身邊會突地出現一個男人。雖然儀表不出眾、氣質平平,可悲兒很信任那個男人,她對著那個男人笑了。

  心一下就墜到了谷底,他閉上眼,猛然晃了晃頭,不相信自已所看到的。

  小船快和畫舫平行了,焦桐對著焦桔揚了揚手,「妹妹!」

  焦桔皺著眉看著船頭髒兮兮的一個泥人,「哥哥?」她懷疑地問。

  慕容雪和宗憶蘇跟著她的目光也看過來了。

  那個穿著被泥髒污得看不出顏色長衫的男子眼一眨不眨地凝視著她,表情很痛苦,卻極力想擠出一絲溫和的笑意,這麼熟悉的表情,慕容雪的身子微微顫慄著。

  「悲兒!」林若陽溫柔地喚道,深深地看著她,忘了此時站在船頭,他抬腳向她走過去。

  「啊!」焦桔看到林若陽一隻腳跨出了船頭,嘴半張著捂上眼。

  「砰」,林若陽一個跟頭,直直地墜向湖面,水花濺得高高的。

  焦桐想笑又不敢,極力忍著,「船家,給他竹篙。」

  「快救人啊!」慕容雪小臉慘白,她在他落水的那一刻,感到心「咯」了一下,心從沒有這樣慌亂過。

  「太湖邊上的男子,水性都不差。」焦桐閒閒地笑著,看到林若陽從水面露出了頭。

  「他。。。。。。他是讀書人,怎麼會懂水性?」心都懸到嗓子眼了,慕容雪緊張地看著水面。

  「公主怎麼知道他是讀書人?」焦桔好奇地問。「啊,是林少爺!」

  湖水冼淨了臉上的污泥,林若陽溫雅俊逸的面容上沾滿水珠。

  「悲兒!」他向畫舫游來,看到她臉上的擔憂之情,一顆空洞的心慢慢注滿了溫暖。

  「宗大哥,請幫他一把。」慕容雪低頭,躲閃著林若陽溫和的目光。

  宗憶蘇看看慕容雪,又看看林若陽,笑了笑,伸手把林若陽拉上船。林若陽不在意一身的濕衣,先向宗憶蘇禮貌地道聲謝,然後轉過臉看著慕容雪。

  焦桔倒了杯熱茶給他。

  「多謝焦侍衛!」他伸手接過。

  「妹妹,你過來這邊,我有事同你講。」焦桐讓漁船靠近畫舫。

  焦桔猶猶豫豫地跨過去,不太明白為什麼哥哥會和林若陽一道?

  「宗少爺,你也請過來這邊。」焦桐對宗憶蘇抱拳。

  「宗大哥!」慕容雪象害怕似的,輕呼了一聲。

  「沒關係的,雪兒,這位公子會照顧你的,我該回去看看他們了。」他看出來了,焦桐想給雪兒和那位落水的公子留個單獨相處的地方。

  「我。。。。。。。「慕容雪沒開口說出話來,蘇憶蘇已上了漁船,焦桐揮手,漁船駛離了畫舫。

  整艘畫舫中,除了船尾掌舵的家丁,中間還隔著一個寬敞的船艙,這船頭就只有她和他了。

  氣氛靜默著。她背對著他,聽到水珠從他的衣衫上滴落的聲音。

  「悲兒!」林若陽溫柔的眸子充滿愛意盯著他,緩緩伸手,盈握住,「轉過身來好嗎?」要不是全身濕透,他會擁她入懷的。

  「放開我的手,你是有婦之夫,不要如此無禮。」她冰著臉掙脫著。

  他不放,依然微笑,「我沒有成親,怎麼會是有婦之夫呢?」

  她臉色一變,咬著牙驀地回過頭,怒視著他,但眼中的失意泄露了她的心情,「只是差了一道拜堂儀式,其他沒差別的。」

  林若陽嘆了一口氣,「悲兒,宛月是我的同父異母妹妹。上次你在蘇州時,因為礙著娘親不知她的存在,我不好講明。我。。。。。。怎麼可能在有婚約的情況下,還向你表白呢?」

  慕容雪澀然一笑,美麗的眼眸掠過一絲痛楚,「你到現在還在騙我。我親耳聽到她說要和哥哥成親。」

  「她的哥哥是她在西域養父的兒子,不是我,我是林哥哥。」

  她震驚地看著他,「不。。。。。。不可能的。」她不敢去相信,卻又好想相信。

  「宛月是父親在西域經商時與一位青樓女子生的女兒,一直不敢向我娘親提起,自然更不敢帶回蘇州。宛月長大了,養父的長子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喜歡上她了,

  他向父親提親。父親不舍女兒嫁那麼遠,決定把她接回蘇州。剛到蘇州沒多久,哥哥就追來了。我父親只得同意他們的婚事,但要求在蘇州完婚,然後才准回西域。彩園特地為他們在新建樓閣。」

  「這是你編的嗎?」櫻唇微微地發抖,她有點無措地閉上眼。

  「悲兒,記得我以前對你講過,不管你如何變,我不會變的。你是男是女,我都不在意,只要你是悲兒,那個觸動我心弦的悲兒,我。。。。。。就要娶你。」他將她柔纖白的柔荑握在掌中,柔聲說道。

  如秋水含情的眼眸微微泛起了浪波,「我。。。。。。不記得了。」她不太能適應忽然急速的情境,這是真的嗎?果真如母后所言,耳聽為虛,眼見未必是實。那林大哥講的話,可以去相信嗎?

  看著矛盾、糾結、掙扎的小臉,林若陽心疼地俯身在她額頭印下一吻。

  她象被什麼東西觸了一下,不由地輕輕顫抖著。

  「悲兒,你此刻。。。。。。對我的心。。。。。。是不是和冬天時一樣的?」他渴盼地、深情地吻著她的指尖,手環住了她的纖腰。

  「。。。。。。。我不知道。。。。。。」溫熱的淚水順腮而下,她無助地搖頭。

  「悲兒,我這二十四年,除了你,沒有喜歡過別人。你離開蘇州後,我痛不欲生,後悔不已,我應該相信你對我的情意,應該不對你有所隱瞞,把宛月的事細細象你說明。對不起,悲兒,害你傷心了,我。。。。。。回來遲了,讓你等了這麼久才來到你身邊。」他伸手輕柔地為她拭著淚水,深情地說道。

  「求你,不要對我這樣說話。」慕容雪哭泣著閉上眼,一顆心輕易地就為他臣服了,不能呀,不能呀,若再是一次假象,她還如何把破碎的心縫補起來。

  「悲兒!」他突地摟住她,把她的心按在胸前,「你聽我的心跳,它不會說謊的。」

  心,咚,咚,一聲一聲有力地跳動著,象是在大聲地向她聲明他強烈的愛意。

  「我們彼此的心沒有離開過對方,因為一點誤會,我們有點疏離了。悲兒,現在雲開霧散,你能不能。。。。。。讓我愛你?」

  只有誤會嗎?她能接受他的愛嗎?

  慕容雪淚眼婆娑地抬起頭,林若陽輕嘆一聲,溫柔地吻上她的唇,「你明明心裡有我,為什麼要抗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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