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戲點鴛鴦 (六)
2024-05-01 09:52:26
作者: 林笛兒
柳少楓謹慎地看看四周,窗戶關嚴了,門也閂實了,這才放心地解去外衫。在東宮,李公公待他不象外人,吃、住得都非常舒適,可就是不方便。沐個浴,都象個小偷,鬼鬼祟祟的。現在又逢夏日,有時一天都要沐浴二次,可真的把他折騰壞了。
含笑跨進浴桶,慢慢坐下來,任水漫過頸部,柳少楓愜意地吐了口長氣。撩起水,俏皮地玩弄著,低頭看到胸部時,柳少楓有些怔住了。他是不是胖了?胸前的渾圓與前一陣相比好象豐滿了些,沐浴後裹上布巾,都要用上許多力氣。稍微一動,就覺得胸口窒息,不能喘氣。有時,他都想不裹布巾了,這大夏天,本就多一層不如少一層,他到好,多了好幾層,輕輕頷首,都能聞到胸前的汗濕味,難過極了。
這只是種想法,卻不敢實施,那天,慕容昊看他的神情怪怪的,頭湊近他的面容時,忽又僵硬地轉開。他都懷疑是不是自已身上的汗味太重,把慕容昊嚇著了。
真懷念翰林府的自由。
年歲一天天漸長,這身子會不會有什麼大的變化?柳少楓秀眉打結,都有些擔心了。要是哪裡再冒出異樣,他再注意有何用?鏡子中的嬌美容顏,怎麼看怎麼都是女子。是大臣們眼力不好,還是自已藏得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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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楓,在屋裡嗎?」慕容昊不愛敲門,在門外直接問。
「在,在,太子,你有什麼事?」柳少楓手忙腳亂地拿過干巾,跨出浴桶,太急,把水弄得「嘩嘩」直響。
「今天,你要去南書房教授昱的課業,是嗎?」這個少楓,沐浴都把門窗關得密不透縫,也不怕悶壞。
「嗯嗯!」天啦,忘了裹布巾,柳少楓哭喪著臉把穿上的內衫又脫下。唉,一層層地裹著好痛又好熱,剛剛洗淨的身子又開始往外冒汗。
「小王去洛河巡查工部的河堤增高進度,會很晚回宮。你一個人可以嗎?」
「當然,當然!」那昱王子雖惡劣,他應能對付的,不就拿著個《論語》混混嗎?
慕容昊卻不太放心,「如果別人為難於你,你不必在意,直接回宮就好了,父皇那邊由小王解釋。」
「吱」門開了,真箇是千呼萬喚始出來。柳少楓扣子扣得密實,衣領立得高高,長袍墜地,衣袖及手。一張俏容白裡透紅,汗順著臉腮沽沽地往下掉。慕容昊直撇嘴,「少楓,熱成這樣,換個稍輕薄點綢衫好了。」
汗都把眼睛堵住了,柳少楓氣喘喘地一邊拭著汗,一邊用摺扇狠命扇著,「不礙事,不礙事,我很涼快的。」
還挺逞能,慕容昊上前摸了把汗珠,「你涼成這樣,真是少見。來,衣領解開吧!」說著,他就開始動手,柳少楓嚇得直退。
慕容昊忽地聞到一股女子特有的幽香,「少楓,你是不是和宮女廝混?」他怒目向屋裡看了看。
「沒有的事!」柳少楓直眨眼,這是什麼話。
「那你身上的香氣?」
柳少楓明白了,帶進來的內衣,柳葉都用閨中女子喜愛的香花熏過,大意了。「太子,哪裡有香氣,明明是汗臭。」柳少楓忙岔開話語,「這時辰不早,我去南書房了。」
慕容昊哪裡那麼容易騙,看柳少楓躲閃的目光,詭秘一笑,沒再追問。
「暉也在南書房,有事他會關照你的。」
他好歹也是個翰林,慕容昊怎麼總覺得他象個會闖禍的毛孩子。現在他無牽無掛,孤身一人,再大的禍最多是殺頭,反正都死一回了,沒什麼好怕的。
南書房,門窗也緊關著,並不是有秘密,而是房內置了幾盆冰,很是涼宜。慕容昱一身合體的綢衫,畢恭畢敬,雙手背後坐在書案後,小眼睛骨碌碌地看著柳少楓。幾位太監捧著各色名貴的瓜果還有一盆水,哈著腰站在一邊。
「昱王子,」一身大汗終於收干,柳少楓心情大好,胸口也不那麼窒息了。「從今日開始,本官便是王子的太傅。請問王子,先前都讀過哪些書?」
「〈三字經〉,〈百家姓〉,都有讀過。」慕容昱大聲回答。
「好,那我們今日先試讀一首小詩,讓本官看看王子識字的情況,再作定奪。」
「好!」
柳少楓從一疊書中抽出一張紙,「這是一首用數字相連的小詩,講的是春暖花開時,有許多秀才去踏青,看到一樹樹的桃花,大家詩興大發,一個個揮毫潑墨。其中有一個,怎麼也想不出,突然他看到紛紛飄落的花瓣,心一動,出口頌道:一片兩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九片十片十一片,。。。。。。。。。」
「太傅,」慕容昱突地舉起了手,「這首小王知道。」
「是嗎?」柳少楓含笑抬起頭,「那王子請講。」
「一片兩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九片十片十一片,」慕容昱站了起來,揚起小臉,「你他媽的騙騙騙。」
「哈哈!」一邊的太監們笑得前俯後仰,站都站不住。
慕容昱越發得意,跑到柳少楓身邊,「太傅,小王答得好嗎?」
柳少楓淡淡一笑,王子如此出言不遜,這做娘親的太失責了。不過,有那樣的驕蠻的娘親,這樣的兒子不意外。「好談不上,但王子注意到句末押韻,就很不錯,還有不夠雅致。」
「呃?」慕容昱傻眼了,這個瘦小小的太傅沒有生氣?他有點不甘,回過頭,搶過太監手中的水盆,對著柳少楓就潑了過去。「太傅,天氣太熱,小王給你降降溫。」
水滴答滴答從額頭往下落,身子的衣衫全濕了,貼在身上。俏臉因為吃驚,愕然地怔在那裡。慕容昊看到柳少楓這番狼狽相,心花怒放,「哈哈,太傅,你現在的樣子,真是很可憐哦!快去向父皇哭訴,說以後不敢再充什麼太傅了,說你無能教授小王。」他輕輕一躍,一屁股坐到書案上,拿著書拍拍柳少楓。
太監們覺得王子好有本事,把個狀元整得如落湯雞,笑得更加瘋狂了。
柳少楓沒有象慕容昱預料中那樣氣得發抖,更沒有拂袖而去。輕輕抹去眼中的水珠,神色冷凝,深深地地看了眼慕容昱,「你沒有跪送太傅,太傅是不會離開南書房的。」
「你嫌水太少嗎?」慕容昱羞惱得向太監們一招手,指著盤中的瓜果,「給小王砸。」讓他悶坐在這書房,學什麼勞什子之乎者也,想都別想。他到要看看這太傅有多大的膽敢和他對著幹。
「本官看誰敢?」柳少楓抬起眼,怒視著太監。
太監們畏縮地搖搖頭,砸傷朝庭命官那可不得了的,王子怎麼鬧有皇上娘娘寵,他們可沒人幫的。
「你們敢不聽小王的話。」慕容昱冷笑一聲,拿過一盆水果,一個個地對著柳少楓扔了過去。潔淨的衣衫上不一會就是五顏六色的果色,身子還被砸得生生的疼痛。
柳少楓一動不動地坐著,讓都不讓。
慕容昱手中的動作漸漸慢了下來,小臉閃過一絲驚訝,「你。。。。。。你為何不躲?」
「躲了王子不就砸得不痛快了嗎?」柳少楓忍著疼輕笑,「繼續呀,一次砸個夠,不然以後就沒有機會了。」
「你不教小王了嗎?」慕容昱驚喜地問。
「非也,王子!本官是皇上請來的太傅,每日陪王子溫過課之後,都要向皇上稟報王子的學習情形。今日授課就到此,王子作了一首詩,不錯。」
慕容昱見慣了點頭哈腰、事事都聽從他的宮人,有時他對大臣們做點惡作劇,他們也都賠著笑喊好,這太傅的行徑讓他很詫異。小孩子家,心中對父皇有點懼怕,聽此一說,先慌了。
「。。。。。。。。太傅真的要告知父皇嗎?」
「自然!」柳少楓收起書案上的書本,「王子,你該跪送太傅了。」
「如果。。。。。。如果你不對父皇說小王的所為,小王就跪送。」
「王子所為很好,有什麼不對嗎?」
「小王。。。。。。。小王。。。。。。。」慕容昱真的被柳少楓鎮定的神情嚇住了,「小王以後定然聽太傅的話,再也不胡作非為。」
「太傅憑什麼信你?」
慕容昊重重叩了三個響頭,「大丈夫一言即出,四馬難追。小王敬佩太傅,以後不敢了。」
人之初,性本善。慕容昱只是被寵壞了,本性還好。柳少楓板著臉點點頭,「太傅會儘量幫你,但太傅這樣子走出去,你認為宮人們看到,會怎麼猜測?」
「小王讓太監幫太傅取衣去!」
「不,太傅就愛這樣。」這孩子要真的嚇一嚇,不然以後會更變本加厲。
「太傅!」慕容昱大驚失色。一抬頭,正看到慕容裕和潘芷樺笑吟吟推門進來,「翰林,今日昱兒。。。。。。。。。翰林,你怎麼這個樣子?」
慕容昱臉都嚇白了,跪在地上直顫。太監們也嚇得直哆嗦。
「昱,都是你幹的好事?」慕容裕大吼一聲。
「父皇。。。。。。。」
「皇上,」柳少楓微微一笑,「是微臣不小心撞翻了水盆,順勢跌在瓜果上。王子剛剛扶微臣起來呢!」
「是這樣嗎?」慕容裕有點不相信。
慕容昱頭點得如小雞搗米,「是真的,父皇。」太傅好講義氣呀!潘芷樺太熟悉兒子的怪徑,也感激地看了眼柳少楓。她眼突地瞄到柳少楓濕濕的衣衫時,皺起了眉頭。
「不可對太傅無禮,要尊重太傅,父皇會天天過來查問的。」
「嗯嗯!」
「太傅,那快點回去換衣吧!大熱天,一涼一熱,不要弄出病來。」
「多謝皇上。」柳少楓行過禮,如蒙大郝地走出南書房。
「皇上,你有沒有覺得柳翰林太俏麗了?」潘芷樺問。
「不然洛陽人怎麼喚他俏狀元?柳卿雖容貌俏麗如女子,卻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行事、作為都令朕欣賞。」
「哦!」潘芷樺咽下了後面的話,神情複雜地看著外面急急走著的柳少楓。
慕容昊還沒有回,東宮中靜悄悄的。
柳少楓閃回寢房,掩上房門,脫下濕衣,痛得直抽涼氣,該死的慕容昱,雪白的身子上青一塊紫一塊的,什麼太傅,根本就是個受氣筒,孺子不可教,不如早日捲鋪蓋回家。扯開布條,長長的呼吸一下,坐在床邊,用布巾擦著。
「小昭!」柳少楓被一聲溫和的喊聲驚住,瞧到門沒有閂上,來不及穿上外衫,一頭鑽到床上,拉上被單,遮住。
外廳里腳步聲雜亂,象有人在走動。
「暉王子!」少女疏離冷淡地招呼。
「小昭,你一定要這樣稱呼嗎?」先前的那個聲音繼續說道,口氣有些難過。白少楓聽出來了,這是拓跋暉王子。剛剛在南書房沒有看到,原來跑這來了。
「要不然呢?對於小昭來說,你現在只是匈奴國的暉王子,不久就是匈奴大王,其他什麼也不是。小昭做不來瀟瀟灑灑,當什麼都沒有發生。已經發生的事,我不喜歡但也只能無奈承受。若不是礙著公主的禮儀,我更願當暉王子如陌生人。」
「小昭,小王。。。。。。。」
「不要道歉,是小昭錯會了意,把青春寄託非人。與暉王子無關。」小昭的語氣漸漸強烈,已有不耐煩的意思。
拓跋暉重重嘆息,沒有應話。
「父皇不久就要為小昭指婚,匈奴國接王子回國的大軍這兩天就要到洛陽。以後,千山重重,萬水迢迢,後會無期,這樣也好,免得相看兩厭。」
「小昭。」拓跋暉痛聲叫道,「婚姻是一輩子的大事,你不要隨意。」
「呵,」小昭淒婉一笑,「這些日子我天天呆在中宮,看著母后痴痴的樣,突然什麼都看透了。不管是嫁給自已喜歡還是不喜歡,到最終都是一樣的結果,獨倚寒樓聽冬雨,半袖孤獨半袖嘆。如果可以,小昭想帶髮修行,陪母后終老。」
「小昭!」拓跋暉無力地連聲喊著,「不要逼小王,給小王時間,小王要想想。」
「不要勉強,暉王子應該配更好更年輕的女子,而不是小昭這已年過雙十。。。。。。」小昭哽咽地苦笑。
「不要說了,夠了,」拓跋暉大聲喝止,象用了全身的力氣讓自已鎮靜,「小昭,從現在到明春,還有幾月,讓袁皇后好好為你準備衣衫吧,匈奴國的風很大,多備點衣衫無礙的。」
「暉哥哥,你。。。。。。」小昭不敢置信地問道。
「呵,如果不嫌棄,就讓魏國成為你的家吧!明春,小王來接你。」拓跋暉毫無喜悅,淡淡地說道。
柳少楓聽到驚喜的哭泣聲和奔跑的腳步聲,然後是女子絮絮叨叨的情語傾訴,最後一切恢復平靜。
不曾想,今日自已做了一回偷聽者。小昭是皇上珍愛的慕容昭公主吧,看來是日久生情,暉王子在大晉不久學到了中原文化,還覓到了一世良緣,真是很幸福。柳少楓不禁也有些羨慕了。
這次,不必擄掠,不必走秘道,就能抱回美人了。
幾時,自已也能有這樣的幸福呢?柳少楓也正是芳華少女,不由心亂意迷,忍不住也把自已的未來多想了幾分,但低頭看著自已的一身男裝,所有的夢瞬刻散去,他,今生可能就這樣過了。
「少楓?」
門被輕輕推開,一瞥見拓跋暉高大的身影,柳少楓慌忙把眼閉上,臉朝里側。怕他發現自已剛剛偷聽來著。
拓跋暉走近床邊,掛起床幔,坐在床側,看著床上清麗的容顏,留戀地凝望著。
「從黃河向北,再過幾座山,有一個國度叫匈奴。匈奴國的祖先乃黃帝軒轅氏。黃帝子曰昌意。昌意少子因以國號,統幽都以北,廣漠之野,畜牧遷移,射獵為生,結繩而治。暉便生在那個國度,明年春天,草原上花全開的時候,拓跋暉便會成為匈奴國的君主了。」拓跋暉深情地把目光移向窗外,幽幽地訴說著。
「匈奴國雖沒有中原博大文明,但臣民熱情好客、純樸友善。皇爺爺用一生的心血換來匈奴國的安寧和富裕,這樣美麗的山河馬上就要屬於小王了,小王興奮而又不安,很怕自已治理不好,可卻又想大展身手,讓匈奴國在小王的手上書寫不同的篇章。少楓,皇爺爺現病入膏肓,已派大軍過來迎小王回國,你我後會有沒有期,小王猜不到。小王可以抱抱你嗎?」
剛還沉醉在他動情的講述中,忽然聽到這麼一句,柳少楓愣了,躺在床上動也不敢動。
拓跋暉笑笑,「這是很久的一個念頭,從見過少楓第一眼時就有了,可惜時機和場合都不容小王這樣做。少楓,人活著,有時不能全憑心作主,象人倫、道德、常理,我們都不能去違背。可少楓對小王,卻有著一種說不出的吸引力,讓小王忘了所有想接近。少楓你會覺得小王莫名其妙,但這是小王的真心話。」
柳少楓聽得沒頭沒腦,這位王子到底想講什麼?
「昭很小與小王相識,小王象疼妹妹般一樣疼她,沒想過我們沒有血緣,太過於親近的行為是不宜的。也是這樣的行為給了她希望,讓她一直默默地等小王,一晃到十年有餘,而小王未覺發覺。少楓,知道嗎,在我心底的深處,有一個人,認識不久,卻已如前世情緣。可因為很多原因,我們註定沒有將來。如果不能和所愛的人連理,那麼昭是我最好的選擇,她是大晉國公主,和親會使兩國永享太平;她喜歡我,這樣的結合她會幸福;她美麗、善良、可愛、端莊,君王都會欣慰有這樣的一位皇后。好象我應該很快樂,可這一刻,小王突然想流淚。曾經小王抗拒過,也期盼過,就在前日接到皇爺爺的旨意時,我發現我根本無法改變什麼。昭那麼傷心,那一切都是因為我,我對她有責任,我只能決定給予,懂嗎,少楓?」
他不懂,暉王子長篇大論講解他感情的歷程,他真的不明白。暉王子一個將登位的君王,想愛什麼樣的人都可以,為何會說得那麼淒楚。裝睡很久,他已不好意睜開眼,只能仍然繼續閉上眼睛。
「少楓,以你的聰慧,是可以應對很多的事,所以不必要為眼前的困境所擔憂,更不要把生命隨意,好好活著,就是對生命的尊重。」拓躊暉定定地看著心儀的容顏,心如刀割。離別一下放在眼前,他生生地咽下所有的悸動。
可他是這麼不舍呀,才認識就有可能永不相見。
「少楓,你沒有話想和小王講嗎?」
再也無法裝下去,柳少楓慢慢坐起,抬手於頭,「很榮幸認識拓跋王子,祝拓跋王子一路順風!」拓跋暉是一位好朋友,在他最無助時,也給過他幫助。遺憾以後就聽不到他豪爽的笑語了。
空氣不再流動,萬物消失,時光停在此刻,一切都靜止了。拓跋暉閉上眼,落莫一笑,「這樣也好,至少有一個人不會痛。少楓,好好休息!」輕輕擁他於懷,然後放開,轉身而去。
高大的背影有點佝僂,神態戚戚。
難道他講錯什麼了嗎?柳少楓撅起嘴,偷偷搖頭。
皇宮裡的每個人都象有許多故事似的,憑眼觀、耳聽,都不能確定一個人真正的性情。不要知道太多,置之度外是最好的。柳少楓憑直覺這樣認定。
慕容昊回來得極晚,洗過一天的疲累,都近三更了。遲疑了一會,還是敲開了柳少楓的門。
「今日受氣了?」李公公把柳少楓回來時的狼狽樣說了下,慕容昊就猜到了。
苦笑笑坐回床沿,「你兄弟二人差得可真遠!」
「呵!身子痛嗎?」慕容昊看著柳少楓,就寢了,還一身齊整,真是太君子了。「讓小王瞧瞧!」
「別別!」柳少楓狠命扯住衣衫,神情緊張,這不比上次傷的是腿,可以示人,這個不能讓人看的。「只是濕了衣服,沒有傷著別處,沒什麼好看。」
「少楓,你好象很怕別人看你的身子?」
「嗯嗯,不太習慣!」
慕容昊笑了,「上次小王被你看光光,你是不是也該讓小王看光光?」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柳少楓一下又如烤蝦似的。「呵,都是男人,沒什麼不同的。」他支吾著。
「哦!」慕容昊突地吹熄了燭火,靠近床。「少楓,往裡挪挪,小王也累了。」
「我們怎麼能同床共枕?」白少楓警鐘高鳴,失聲說道。
黑暗中看不清慕容昊的表情,只覺得他已掀開被角,小心地抱著他移到里側放下,自已也挨著躺下。「大男人行軍作戰,席地而睡,或十多人擠一床,有個躺的地方就行了,哪有那麼多講究。睡吧!」
白少楓熱度剛退,但此刻身上都升上另一種熱度。口乾舌燥,心慌意亂,哪裡還敢有睡意。悄悄把身子挪近床沿,與慕容昊隔開一點距離,不然他擂鼓般的心跳,幾里外都聽得分清。
「少楓,小王最恨被人騙,你不會有事瞞住小王吧!」
「啊,」柳少楓怔住了,「關於我與白府的事,我答應以後告訴你,那件不算瞞。」
「呵,當然!小王問的是別的,有嗎?」
「哪有?把我講得象個騙子似的。」柳少楓悻悻一笑,心中直打鼓。
慕容昊好笑地拉過錦被蓋住他,手擱在他腰間,徐徐把他拉近。如蘭的幽香,輕盈的體態,綿軟的蜂腰,一下忽地如電擊般,慕容昊手愕然停了下來。白少楓兩眼一閉,身子僵硬如鐵,呼吸停止,等著狂風暴雨襲來。
許久,想像中的暴風雨沒有過境,耳側卻想起輕微的鼾聲。他果真是累了。
柳少楓三魂回歸二魂,失笑地長舒一口氣,想輕輕轉身,不料腰間的手反到攬得更緊。若不是鼾聲如舊,他差點就驚叫起來。
掰不開、移不動,只得任他擁著。柳葉伴自已十多年,卻從沒共睡一床。自娘親走後,睡床上,柳少楓的身側第一次多了另一個人。
害怕、羞澀、難堪、緊張。。。。。。。許許多多的思緒雜在一起,柳少楓腦中如一片空白,怎麼都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說法讓自已接受。可縱使不自然,但他卻不討厭,慕容昊清新潔淨的氣息,讓人安全。
僵硬的身子累了,不自覺放鬆下來,嬌柔地貼近身後的胸膛。一天意外不斷,也累了,睡意漫漫,他跌入了夢境。
暗夜裡,熟睡的人緩緩睜開眼,炯亮的眼睛注視著醋睡的面容,劍眉擰住,食指撫過粉嫩的面頰,臉色嚴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