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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2024-05-01 09:31:11 作者: 林笛兒

  還有十分鐘,是溫哥華的下午六點,是北京次日上午十點,卓紹華通常在這個時間打電話過來。通話時間很短,好像只是讓彼此感覺對方的存在。諸航一般會問帆帆怎樣,他說壞著呢!她笑。溫哥華冷了吧?比北京暖和,今年還沒下雪呢!接著,兩人都沉默了。然後,卓紹華輕聲說再見,她說嗯!

  十多天來,溫哥華一直在下雨,最後竟連大海也打濕了。下不完的大雨,厚得發粘,從仿佛永不乾涸的天空的高處,朝著海灣撲下來。大海像一塊灰色的、柔軟的海棉,在迷茫的海灣里隆起。但是,在持續的雨中,水面看起來似乎並不動,只是遠遠地有一種不易察覺的、寬闊的鼓盪,在海上掀起一片朦朧的水汽,朝著被圍在濕漉漉的林蔭道之中的港口漫去。那些沿著海岸線而建的房子,罩上一片水汽。人無論朝哪個方向,呼吸的似乎都是水,空氣似乎能喝了。

  雖然是第二次來,但十二月的溫哥華,讓諸航覺得陌生。這樣的冬天,行走在蒙蒙的雨中,心情無法寧靜。

  門鈴在響,晏南飛下班了。左手上抱著一袋麵包,右手提著從超市採購的水果和蔬菜。

  晏南飛算是大都市的高級白領,在海邊有自己的一套公寓,清晨站在寬大的陽台上,可以看到太陽從海面上躍出。有一輛車,上下班時間固定,假期很多,偶爾自己開車去滑雪、爬山,或者坐帆船出海玩。

  作為中年男人,他的魅力不減當年,成熟、溫雅、文質彬彬,只是,他一頭的頭髮都白了。

  諸航看到他第一眼時,差點以為認錯了人。歲月有這麼殘忍?

  

  說是來看望他、照顧他,結果,他事事都不讓諸航沾手。給諸航的臥具、洗漱用品都是嶄新的,還特地買了新的電腦和音響,讓諸航啼笑皆非的是他還給她買了不少布偶,完完全全拿她當一個小女生對待。

  第一個晚上,他睡在客房的地板上,和她聊天到天亮。她稍微閉了下眼,睜開時,他坐在床邊看她,眼睛裡有淚花在閃動。

  那一刻,諸航相信姐姐說的,他負的人是姐姐,不是她。他是一個好父親,很愛很愛她,但姐姐沒給他機會。多一個人愛,其實也不壞。打了多日的結,自然而然解開了。第二天起床時,諸航自然的叫了聲:爸爸,早!晏南飛手一抖,一杯橙汁打碎在地上。

  上班時,晏南飛的午飯在公司吃,有時和諸航約了在外面吃。諸航到他公司接他,他牽住她的手,向同事介紹,這是她的女兒。外國人極其尊重別人隱私,對於他突然冒出這麼大的女兒也沒大驚小怪,個個微笑地打量著諸航,說和晏南飛很像。晏南飛把嘴巴咧得很大,笑得很沒形象。

  他們早晨一起跑步,晚上,逛超市、看電影、去咖啡館聽爵士樂,周末,去看一場冰球賽,沿著海岸線開車到郊外拍一堆的照片。每一天,都安排得很豐富,北京的那些枝枝末末的糾結,仿佛都隨海風飄散了。

  來溫哥華散心是正確的,對吧?諸航問自己。

  「小姑娘怎麼一直宅家裡,多出去逛逛。街上已經有聖誕的氣氛。」晏南飛把袋子放上餐桌,挽起衣袖準備做晚飯。他儘量做中餐,只是廚藝實在一般。不過,諸航不挑剔,一般都會吃光。就是不懂,明明胃口不錯,怎麼就看著往下瘦。一個人的時候,會發呆,像有沉重的心思。他委婉地問過她,她就挪話題,仿佛那是個禁區,不准任何人踏入。他自責,到底沒有陪著她長大,才讀不懂這些小情緒。

  諸航一怔,聖誕了麼,渾渾噩噩的,日子過得這麼快?

  晏南飛變魔術似的從口袋裡拿出兩張演出票,「莎拉?布萊曼的演唱會,要不要去看?」

  諸航接過來,正正反反看了幾遍,「就是明晚呀,這票很難買吧!」

  「不清楚,漢倫送的。」

  又是漢倫!

  漢倫是晏南飛新同事、新朋友,不久前剛從美國過來,會說中文。晏南飛闌尾炎發作,就是他送去醫院並陪護。他來溫哥華時間不長,卻熟知每一家地道的中餐館。晏南飛帶諸航去的幾家,都是漢倫介紹的。漢倫送他們冰球賽的門票,漢倫今天又被上司誇獎,漢倫??????幾乎每天,晏南飛都會向諸航提到漢倫。

  諸航去公司幾次,卻沒見過漢倫,不是出去見客戶,就是出差去了另一個城市。

  「聖誕節時,我準備邀請漢倫來家吃晚飯。他在溫哥華也是一個人。」晏南飛說道。

  「他和爸爸年紀相仿麼?」

  晏南飛大笑。

  卓紹華的電話來了,比平時晚了半小時。諸航拿著手機進房間接聽,隔了幾千公里,首長的聲音清晰得猶如在身旁。

  「家裡今天終於熱鬧了,帆帆回家了。」卓紹華說道。

  「帆帆去哪的?」諸航怵然一驚,有什麼事發生她不知道。

  卓紹華輕笑,「和唐嫂出去住了些日子。他現在在書房擺弄電腦。」

  首長是在暗示視頻對話麼?諸航咬住嘴唇,看向窗外灰濛的天空,來溫哥華後,她就沒再碰過電腦。「工作最近還很忙碌?」

  「和前一陣相反,閒得異常。」

  她突然想和首長聊聊漢倫,猶豫了下,還是選擇沉默。

  「北京今天重度霧霾,空氣品質很差。」

  「溫哥華是陰雨天。」

  「加拿大的雨都,冬日多雨。」

  「我明晚去看莎拉?布萊曼的演唱會,外國歌手裡,就喜歡她一個。」

  卓紹華笑,「晏叔很疼你。不聊了,帆帆叫我了。」

  「首長?」

  「嗯!」低柔輕啞的應答,仿佛是夜深人靜時,他抱著她時的一句低喃。

  「再見!」距離抹輕了心底的疼痛,執著很久的一些東西慢慢淡去,思念漸漸冒出水泡。很在意他,很想他。在一起,朝夕相對,歡笑、流淚、嘆息,都是幸福。

  「再見,諸航!」

  走出房間,晏南飛已經把晚餐擺上了。「紹華有沒有問你什麼時候回去?」

  「想留我多住一陣?」諸航撒嬌地挽住晏南飛的手臂。

  晏南飛嘆道:「要是你沒結婚沒生孩子,我就不讓你回國。」

  「那就和我一同回國。帆帆說,讓外公住我家隔壁, 這樣子,我來看外公的時候,就可以捎上他。」

  晏南飛嘴角浮出一絲無奈的苦笑,「去洗手吃飯。」

  諸航走了幾步,回頭,「爸爸,即使你住得再遠,那些複雜的關係一樣存在,我已經不受任何影響了。你不想經常看到我和帆帆嗎?」

  當然想,在這世上,只有航航和帆帆與他血脈相連,但是回去-----也許是他自私,來溫哥華,是尋找一個心靈避難所。留在北京,諸盈已成往事,卓陽呢?想起她自盡的一幕,他至今都不寒而慄。

  「爸爸會不會經常想起她?在爸爸的心裡,是姐姐多一點還是她多一點?」諸航回到餐桌邊,坐下。這些問題會影響晚餐的胃口,但一直逃避,也不是事情。

  談起往事,晏南飛總覺著把自己緊裹著的麵皮撕開,露出裡面斑駁的羞慚。「有的人一生只愛一次,有的人一生則愛幾次。不同的時間,不同的人,愛的內容都是不同的。和你姐姐相遇,以為世界很窄,自己什麼都能做到。為愛而愛,什麼都不想,像一團火似的。後來,發現自己能給予你姐姐的少又之少。又以為年輕,犯錯難免,輕易就原諒自己。遇到卓陽,那時已成熟,她其實很難相處,又是那樣的家世,但因為愛,就能包容、謙讓。雖然答案不能讓你滿意,但是這是真的,不管是諸盈還是卓陽,我都認真地愛過,沒有厚此薄彼。非要比較,那就是我不同年歲時的擔當與心態。」

  原來真愛從不模糊,從不混淆,沒有先後,可以分得一清二楚。諸航倏然心一緊。

  「她應該還愛著你。」

  「她愛我沒有我愛她那麼多,她只是享受我對她的愛。如果真愛我,怎會容不下你?你是我唯一的孩子,我二十多年沒盡過一絲責任和義務,她應該明了我對你是什麼樣的心情。她只想到她自己,從沒想過我。」晏南飛黯然地聳聳肩,替諸航盛上一碗湯。

  他也恨的,所以才絕然地走得遠遠的。什麼都不付出,怎麼向別人要求一方天或一片雲?

  「爸爸,想留我多住幾天,你得答應我件事。」諸航俏皮地眨眨眼睛。

  晏南飛從沉重的話題里飄上來,「不談一件,百件,爸爸都答應。」眼睛濕濕的,何德何能,他有這麼體貼的女兒。

  「明天我們去染下頭髮吧,我不想和你走出去,人家搞不清你是我爺爺還是我爸爸。」

  「我有那麼老?」晏南飛沒有告訴諸航,公司里向他示好的,都是年輕女孩。

  「有,很明顯呢!染了發,人就顯年輕,如果有一天你娶一小妻子,再生一孩子,那我家帆帆不就做舅舅啦!」

  晏南飛哭笑不得,航航的思維轉得也太快,「爸爸又不是情聖,沒那麼多的精力再去經營新的感情。不是都說女兒是爸爸上輩子的愛人麼,餘生,我愛航航和帆帆就足夠了。」

  諸航伸出小拇指,「拉勾。愛我,就拿出行動來,和我一同回國吧!」

  「你到底像誰!」這麼聰慧、急智。

  「我像我家帆帆。」

  晏南飛托著下巴沉思,他沒有陪她長大,果真不行,這講話都顛三倒四。回國麼?有一天會考慮的。

  第二天,耗不過諸航,看演唱會之前,晏南飛去染了個發。那家美髮店在一個住宅區,對著一家別墅的庭院。別墅的車庫前,鄰居們拿著各式各樣的小嬰兒衣服掛在一根繩子上,像萬國旗似的。認識的和不認識的路人,都停下來觀看,臉上露出溫和的笑意。

  「這是什麼風俗?」諸航詫異地問晏南飛。

  「哦,這家應該剛生了個孩子,鄰居們表示祝賀呢!航航有沒考慮再生一個?」晏南飛頭上戴著個大頭套,不方便動彈,等了好一會,諸航都沒回應。他抬起頭,從鏡子裡看到諸航圓睜著雙眼,直直地瞪著外面。

  「航航?」

  諸航像是被嚇了一下。剛才,她察覺到一道陌生的視線。她看過去,卻什麼都沒發現。一側過身,那種感覺又來了。外面的行人屈指可數,看不出有任何異常的地方。心裡驀然毛毛的。

  染完發出來,兩個人去吃晚飯、看演唱會,諸航一直都覺得被那道視線緊鎖著。為了參加聯合國的網絡維和,她在南京接受過跟蹤與反跟蹤這方面的培訓,應該不是自己的錯覺。儘管莎拉?布萊曼的演唱會非常精彩,她卻坐立不安。

  這一晚,諸航失眠了。早晨頂著兩隻熊貓眼走出房間,對晏南飛說,她想帆帆想到不行,她要回國。晏南飛很愕然,昨天還說多陪他幾天呢,再看諸航那幅魂不守舍的樣子,無奈地說道:「我給你訂機票去!」

  傍晚的例行通話,一接通,諸航搶先告訴卓紹華她的航班,起飛的時間,卓紹華有好一會沒有說話,她聽到他的呼吸忽重忽輕,心情像是起伏很大。「我去機場接你。」他平靜地回道。

  隔天,出發去機場前,卓紹華又打來電話。晏南飛提著行李下樓,諸航邊接電話邊鎖門。行李放進後備箱,晏南飛替諸航打開后座的門。諸航坐進去,發覺副駕駛座上已經坐著一個人了。

  「航航,這就是漢倫。」晏南飛替諸航介紹道。

  「嗨!」漢倫輕輕點下頭。

  「沒想到爸爸也有這麼年輕的朋友!」

  諸航緩慢地閉了下眼睛,再一點點睜開。是的,想不到,博覽全書、絞盡腦汁都想不到。

  「諸航,發生什麼事?」卓紹華的感覺向來敏銳犀利,她氣息的一點變化,他都能察覺到。

  諸航平靜了下,「爸爸在和同事打招呼。」

  「溫哥華今天有雨嗎,航班不會延誤吧!」。她的回答並沒有讓卓紹華的語氣有所放鬆。

  「今天是大晴天,連風都沒有,會按時起飛的。北京見!」不等卓紹華回應,諸航合上手機,看著前面的漢倫。漢倫已轉過身去,微笑地和晏南飛用英語交談著公司里的人和事。十字路頭,他回身看諸航,俊秀的面容,清逸的氣質,溫柔的微笑。

  諸航眼眨都不眨,擱在雙膝上的十指微微哆嗦。

  晏南飛去停車場停車,漢倫幫諸航提著行李先去辦手續。機場,人如潮水。每個辦事點都排著長隊。一個高大的壯漢迎面急匆匆走來,與諸航撞了下。諸航手中的機票滑落在地上,漢倫幫她撿起。「沒事吧?」

  諸航深吸一口氣,對著他嫣然一笑,「沒事的,周師兄!」

  精彩的故事,情節發展總是出其不意。

  汽車落水的一瞬間,周文瑾下意識地打開車門,他被巨大的浪花沖遠了,天又黑,什麼都看不見,嗆了許多水,慌亂中,撞上了什麼,然後就昏過去了。徹底清醒,已是十天後,他是被一艘遠洋貨輪的船員所救,說看到他浮在水面上,撈上來後,發覺還有呼吸。但後來,斷斷續續地發著低熱,身上什麼證件都沒有,不知和誰聯繫,只得把他留在船上。

  周文瑾走出房間,站在甲板上。大海很平靜,天黑了,是那種高曠深遠的黑,無邊無際,星星還沒有出來,只有一層濃郁的墨藍,團團簇簇地環繞在地平線四周---那是太陽滾落時留下的擦痕。他沒見過這樣驚心動魄的夜空,忍不住說了一句:「真壯觀!」船長從後面走來,「當然,溫哥華的天空是最好的。」

  他從黑市買了證件,在電腦商城找了份工作,後來在報紙上看到有家跨國大公司招聘網絡安全顧問,他就去應聘了,面試官是晏南飛。

  敘舊總要找一個時光蒼老的咖啡館,在角落裡,身邊夾雜著各種膚色的客人,誰都不會好奇地多看你一眼。

  黑咖啡,周文瑾示意服務生續杯。諸航要的是大吉嶺紅茶,喝不來這種口味,她對茶杯四周的花紋更感興趣。

  「失蹤這麼久,我那樣的工作性質,如果回去,避免不了這樣那樣的審查,說不定以後就會一直處於監控之中。我考慮了很久,才決定重新開始。豬,你能理解我嗎?」周文瑾伸出手,緊緊握住諸航的手。

  周師兄的手,清瘦修長,手腕處有一點薄繭,常年用電腦工作的人一般都會有,掌心的溫度微涼。

  突地,諸航淚盈於睫。

  「豬,怎麼了?」周文瑾清冷的眸子溢出一絲緊張。

  諸航含著眼淚笑了,她沒有抽回自己的手,「周師兄,故事應該有幾個版本,但是我不好奇。有一個人對我說過,其他什麼都不重要,只要活著。像這樣,看著周師兄笑,聽著周師兄說話,這不是夢,而是真實的,對於我來講,就很好,很好??????」他是好是壞、高尚還是虛偽、讓人恨還是讓人愛,都無所謂,這樣鮮活的面容,不是一團空氣、一縷雲、一把灰燼??????還有什麼可怨懟?

  「你還是一如既往的聰慧。」周文瑾心動如潮,俊眸深情款款。「只要能讓你正視到自己的內心,我做什麼都願意。」

  「我的內心?」

  「你愛的人是我。」這次,周文瑾兩隻手同時握住了諸航的手。「豬,時光倒流了,這一次沒有名額限制,我們一起來了。」

  時光恍若是倒流了,北航的校園內,周師兄搖晃著她的雙臂,問她如果時光倒流,如果名額不受限制,如果她和他同時出國,一切會怎樣?

  那是故事的伏筆?諸航的後背滲出了一層冷汗。

  「我從來都不相信你愛他,你只是被他用責任、義務束縛著,他是利用你。我怎麼能看著你這樣過一輩子。我發誓我要帶走你,遠遠的??????」

  諸航感到咖啡館一下子變小了,她有些氣悶。

  周文瑾靠近諸航,拉過她的手貼近嘴唇,珍惜地親吻。「諸航,我愛你。為了愛你,我放棄了全部,國籍、名譽、家人、名字。」

  曾經,周師兄為了得到工信部的委培,明知她有多麼在意他,明知她的自尊有多強,卻義無反顧地離她而去。他是優質青年,是同齡人羨慕的對象,專業精湛,前程似錦,日後,光宗耀祖。這樣的他,卻做出這樣毀滅的行為。置之死地而後生,如果是為了愛,這樣的愛誰敢承受?

  周文瑾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不以為意地笑了笑,「放棄那一切是可惜,但是和你相比,那些微不足道。我的人生里沒有你,活著,無非是一具有呼吸的軀殼。」

  「如果我對你不是那種愛的感覺?」她吃驚於他語氣中的從容與自信。

  他憐惜地凝視著她:「不要掩飾,不要逞強,你過得並不好,不然也不會逃來溫哥華。我聽說你跑去我公寓樓下悼念我,衝動地想立即就和你聯繫。但是我忍住了,我只能等,我要等到你主動來到我身邊。諸航,讓我照顧你,讓我愛你。」

  「你一直都在看著我。」這不是疑問,而是肯定。背後的那雙眼睛,她竟然沒有發現!

  「我從來都沒有停止過愛你。讓我決定破釜沉舟,是夏天的那個傍晚,我和寧檬碰過面,她對我說了關於你生孩子的一些疑點,我心中一動。恰巧,那天我們碰到了,你在買裙子。我陪著你等公車,你差點被摩托車撞上。你拒絕了我的安慰,急急跑回家。那個時候,我才意識到你真的把我摒棄在外。我不允許這樣的事發生。」

  不知該說什麼,語言如此的蒼白。關於愛情,一念之間,是天使,一念之間,是惡魔。

  非常悲哀!

  「我們該走了。」周文瑾招手買單。

  他們要去哪裡,自然不是溫哥華飛往北京的登機口。當周文瑾從地上撿起機票的那一刻起,軌道偏航。七拐八轉,諸航透過巨大的玻璃舷窗,看到停機坪上泊著的私人飛機。

  「會不會太隆重?」諸航微笑地問周文瑾。

  「你值得的。」回答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諸航沒有回頭,眯起眼看著天空。 「嗨,西蒙!」難得放晴的冬日,落日特別炫麗。真美!

  「我的天使,我告訴過你他們非常愛你。」西蒙碧藍的眼眸像今天的天空,性感的唇角泛出一絲邪惡的笑意。

  嗯,諸航記得。「假如我不登機,假如我報警,會有什麼樣的後果?」諸航俏俏地笑著,看看周文瑾,看看西蒙。

  周文瑾抿緊嘴唇,神情有點僵硬。

  西蒙聳肩,壞壞地傾起嘴角,豎起兩隻手指,「第一,周師兄會因為心痛而早逝,第二,你的首長將會面臨聲名狼藉的審判。」

  「那就是我回不了頭?」

  西蒙張開雙臂,給了諸航一個大大的懷抱,「寶貝,但你的前方是萬紫千紅的。」

  洋鬼子,又來賣弄蹩腳的中文。諸航受不了地搖搖頭,「那我們走吧!」

  好奢侈的享受,偌大的機艙,只有三四張座椅,酒櫃、音樂,空姐美得賽過明星。諸航坐在靠窗的椅中,遠遠看到不遠處有架波音747正在慢慢滑行,機身上寫著「中國國際航空公司」,胸腔像掏空一般難受,心,一寸一寸的潮濕。

  這麼近,那麼遠!

  「豬!」周文瑾給她倒了杯果汁,她接過,感覺到他捏了下她的手指。「我們在一起。」

  酸中帶甘的橙汁,又加了冰塊,諸航一張臉都皺成了一團。

  在一起!告別糾結的過往,沒有煩心的事擾亂,把與首長三年的時光加鎖、深埋,重新開始?

  在一起,最簡單就是最美麗。

  在一起,不停止輪轉的四季。

  在一起,相信我們永不分離。

  好,那就在一起吧!

  北京!

  又是一場大雪,整個天空白茫茫,鵝毛大雪不停落下,不到半日,積雪已經快及雙膝,電視裡講,北京周邊十多條高速全部關閉,機場上百架航班延誤或取消。

  從溫哥華飛北京的航班卻是準時到港,卓紹華站在接機處,十多個小時前,接到晏南飛的電話,他就已經知道機上沒有諸航,但他還是來了。不是希望有什麼奇蹟出現,他答應來接她的,所以他來了。

  天空扯棉飛絮,再深的痕跡,很快就被雪淹沒了。行人縮頭抱肩,匆匆疾行。所有的旅客都走了,後面沒有航班到港,接機處顯得有些蕭瑟。工作人員臉上掛著憂色,壓低聲音談論著天氣。

  「首長,咱們該回部里了。」小喻走過來提醒他。

  「好!」他鎮定地收回目光,轉身,步履穩健、從容。

  晏南飛只是去停了下車,與諸航和漢倫分開不過十分鐘,然後就失去了聯繫。他立刻給卓紹華打了電話,卓紹華迅速做了安排。陳舊慣用的伎倆,機場監控系統癱瘓。太依賴於高科技,遇到問題,機場一團雜亂。在那一個小時內,從溫哥華機場起飛了幾十架飛機,所有的旅客里沒有一個叫諸航。至於漢倫,公司里關於他的人事資料全部抹清。卓紹華給晏南飛發過去一張照片,問漢倫是不是和這個人很像?晏南飛驚得半天都說不出話來。他安慰晏南飛,諸航不會有事,她現在很安全。

  韋政委在車上等他,周身罩在煙霧裡,眉心深刻了一個「川」字。看到卓紹華,他往裡挪了挪。小喻發動了車。雪地行車,車輪頻頻打滑,小喻開得非常小心。

  「卓將,我還是無法相信周文瑾會做出這樣的事。」韋政委拿出煙盒,扔給卓紹華。該說是叛國還是逃兵,他直咂嘴。

  卓紹華抽出一根煙,沒有點火。從周文瑾對酒泉衛星發射中心的安全系統做過文章起,卓紹華就對他留心了。周文瑾清高自傲,不甘於人下。說白了,就是輸不起。原以為經歷了藍色鳶尾事件,他會有所改變,沒想到,他已步入深淵。

  「難道你早就懷疑他的失蹤有假?」韋政委看著卓紹華,諸航是卓紹華的妻子,為什麼他這麼冷靜,自己反而急如熱鍋上的螞蟻。

  卓紹華真的點頭了。「如果不是那隻科比簽名的籃球,也許我就不會懷疑。」

  韋政委張大嘴巴,那隻籃球是他從紐約帶回來的,很普通呀!

  「使館秘書溺水而亡,周文瑾失蹤,車毀了,唯獨籃球好端端,連簽名都沒有被水沖淡。在這之前,應該是周文瑾告訴你那隻籃球是要送給諸航的吧!」

  「對,他向我提過兩次。一次是在去的飛機上,還有一次是搞到票時。我知道諸中校愛打籃球,想要科比的簽名籃球很正常。」

  「他是要你務必把這隻籃球帶給諸航,不然出了這麼大的一個意外,誰會去在意一隻籃球。等於是用生命換來一隻簽名的籃球,你如果收到這樣的禮物,會怎麼想?」

  韋政委倒抽一口冷氣。

  卓紹華閉上眼睛,周文瑾就是用這樣的方式在諸航心裡扎了根,每次看到籃球,都會想起他,想起北航的往事,想起他們曾經的時光。可以說,他成功地把諸航的心擾亂了。

  「周文瑾對諸中校是不是有特別的想法?」

  沉默了好一會,卓紹華輕輕嗯了聲。

  韋政委納悶了,「既然這樣,你怎麼??????在這個時候讓諸中校出國?」

  「這只是猜測,我沒有證據。即使我說給諸航聽,她會覺得??????」堅硬的唇角浮出一絲苦笑。

  韋政委茅塞頓開。「他等於是一個過世的人,你還這麼計較、吃醋、誣衊他,太沒風度,太差勁,諸中校會討厭你的。過世的人,就是缺點也會被鑲上光環,變成美好的回憶。」

  所以只能沉默,只能眼睜睜看著事情發生。

  韋政委唏噓不已,拍拍卓紹華的肩,「卓將,為難你了。不是我軍無能,而是敵方太強大。」他突然雙目回睜,「周文瑾再厲害,一個人做不了這麼多事吧!也說不通哦,為了喜歡一個人,搞得這麼天翻地覆?」

  卓紹華緩緩低頭,「諸航的英文名叫WING,對於黑客組織們來講,這個名字價值連城。」

  韋政委臉色大變,「前一陣,網絡奇兵們遇到的那些密集侵襲,那是??????」

  「為了轉移我的注意力,讓我沒辦法關注諸航。」

  「他們蓄謀已久?」

  「應該有一份詳細的計劃。」

  「我們後面怎麼辦?」韋政委急得直搓手。

  「等。」

  「等什麼?」

  這次,卓紹華沒有直接回答。他在看雪,即使明天放晴,溫度也會陡降很多,要提醒唐嫂別讓帆帆貪玩雪,水痘剛愈,不能再感冒。

  車剛進大門,秘書就急急通知卓紹華與韋政委去會議室。會議室內氣壓低得像被冰霧籠罩的天空,卓明、成書記也在座,還有部里紀檢辦的所有人員。

  韋政委介紹了情況,周文瑾中尉不僅沒有失蹤,還劫持了諸航中校。

  「你有證據證明是劫持,而不是同謀?」紀檢主任厲聲問道,「上一次,肯定周文瑾失蹤的也是你們。」

  「諸中校又不傻,北京有她的家她的孩子,她謀到哪裡去?」韋政委火大了。

  「我們有情報得知諸中校曾和黑客組織成員接觸過。」紀檢主任不疾不徐。

  「你到會放馬後炮呢,那你們當時幹嗎去了,為什麼不把她抓起來?這說明根本沒有所謂的證據,你們這是誣衊。」

  紀檢主任氣得吹鬍子瞪眼,一時無法反駁。

  卓明面沉似水,一言不發。

  成書記凜然地看向卓紹華,「卓將,你之前什麼都沒有察覺到?」

  卓紹華回道:「我現在思緒非常雜,給我時間,整理好再向諸位領導匯報。」

  「啪!」卓明突地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指著卓紹華,大發雷霆,「你這是講的什麼外交辭令,搪塞誰?你向組織為諸航中校申請出國學校交流時,你說如果有什麼事發生,由你負全責。現在事情發生了,你說你能負什麼責?給你時間,諸航中校就不會人間蒸發了。海南衛星基地的安全防護系統,她剛剛設計完畢。如有半點泄漏,卓紹華,你擔得起這個後果嗎?」

  「我擔得起!」卓紹華目光如炬。「因為這件事絕對沒有可能發生,我信任諸航中校。她承諾了,就必然做到。」

  「現在的情形,你又如何解釋?」

  卓紹華毫不畏懼,「我需要時間。」

  「好,三天後,還是這個時間,這個地點,我們聽你匯報。」卓明憤怒地離去。紀檢辦的也走了。成書記走過來說道:「紹華,認識幾十年了,我沒見過你父親發過這麼大的火。這次,你有點大意了。」

  卓紹華沉默不語。

  最後,會議室里只剩下韋政委和卓紹華。

  韋政委憂心忡忡,「三天夠嗎,卓將?」

  卓紹華輕輕一笑,「咬咬牙,就撐過去了。」

  到了這種地步,韋政委也只能選擇相信這句話。「大不了,咱們這肩上的一片葉子一顆星不要了,咋的,地球難道還不轉?」

  「哈,太陽照常升起。」兩個人握手。

  晏南飛也給諸盈打電話了,他準備明天飛北京,諸盈讓他不要離開溫哥華,萬一諸航回去,有個人照顧。

  諸盈不敢讓駱佳良知道這件事,冒著雪跑來了四合院。諸盈的淚止不住,帆帆看到大姨哭,小嘴扁扁,抱著大姨,淚也下來了。

  卓紹華回家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爸爸,我要去救媽媽!」兩隻小手拭去眼淚,帆帆鄭重宣布。

  卓紹華親親兒子,柔聲問有沒有乖乖吃晚飯。唐嫂忙道歉,聽說了諸航的事,她驚得忘了做晚飯。「做點湯,吃著暖和。」卓紹華說道。

  「紹華,航航到底有沒有危險?」諸盈揪心地問。

  「沒有。」卓紹華毫不猶豫地回答。

  「那她會回北京嗎?」

  卓紹華笑了笑,「大姐,航航是你生的,你應當最了解。她不是自私、任性的孩子,捨不得讓你擔點心的,她會回來。」一直以來,他都這麼堅信,不管是利益誘惑還是愛情感動,即使她的心裡沒有他,如果會傷害到大姐或帆帆,諸航都不為所動。諸航是剛烈的、倔強的,到底是什麼讓她選擇了配合周文瑾?和他所猜測的一樣麼?

  諸盈動容道:「最懂航航的人還是你。」

  俊偉的面容盪起滿滿的溫柔,「應該的。」從認識她的那一天起,他都在細細地讀她。她是一本有趣的書,卻不是一本複雜的書。

  諸盈半信半疑的走了,歐燦也來了。

  「媽媽,如果你要說些指責什麼的話,以後吧,今天,我非常累了!」三天,不過七十二小時,他得讓自己平靜、冷靜,從蛛絲馬跡慢慢整理。

  歐燦氣惱地說道:「你現在後悔了吧,她讓你受處分,現在又把你逼到了這般地步,眼裡沒有國法軍法。要不是你是我兒子,我真想說聲活該。我巴不得她不回來。當初,你該狠狠心,一口氣餵飽她,也就沒有後面這些事。」

  「餵飽?」卓紹華全部神經緊繃。

  「你不是想拿十萬美元打發她,她沒同意,非要你和她結婚。」

  卓紹華喉結蠕動了幾下,手攥成了拳,定定地看了歐燦有一分鐘。

  「你到現在還在替她隱瞞,別以為我不知道。我問過她,她沒有否認。」想起這事,歐燦華貴的面容又一次痙攣。

  這樣啊,那孩子聽著心裡該多憋屈!太多的情緒狂風暴雨般壓下來,難怪她離開的心是那麼堅定。再呆下去,她已不能呼吸。「小暉現在還常和媽媽聯繫?」任憑心中翻江倒海,卓紹華的眉宇未動分毫。

  歐燦一時轉不過彎來,「偶爾一起喝喝咖啡。你幹嗎問小暉?」

  他緩緩吐出一口長氣:「有一陣子沒聯繫,也想請她喝一杯咖啡。」

  咖啡館裡香氣悠然,隔著巨大的落地玻璃窗,街上的燈光與雪光匯流成河,在夜色里安靜地流淌。

  天花板的揚聲器中,艾靈頓公爵的《世故女郎》緩緩流溢出來,哈利?卡尼那懶洋洋的低音單簧管演奏,酒保從容不迫的調酒動作。多少年了,這裡一點都沒改變。

  六號桌。

  服務生送上一杯檸檬水,卓紹華點點頭,看見沐佳暉從外面進來了。這麼冷的天,她穿得依然飄逸,一路過來,聚集了不少視線。

  「北京真難打車,在校門外等了很久才攔到一輛車。」沐佳暉坐下,解開脖子上的淡藍色羊絨圍巾,左右看了看。

  「要喝點什麼?」

  沐佳暉呃了一聲,似乎感到驚訝,「是這張桌子呢,姐夫你預先訂位的吧!」

  卓紹華微微一笑,「你的記性真好。」

  「這裡是姐姐與姐夫定情的地方,姐姐帶我來過一次,我印象很深刻。時光匆忙,姐姐去世都三年了。盂蘭盆節那天,我去給她送花,看著碑上她的笑容,還是非常難受。」沐佳暉不無幽怨地在桌上畫著圈,「我以為姐夫把姐姐都忘了。」

  卓紹華點的是黑咖啡,不加奶精,不加糖,褐色的液體散發出咖啡本來的苦苦焦香。他端起咖啡,若有所思地喝了一口,喃喃問了聲:「有嗎?」

  沐佳暉以為自己剛才的話撞擊到他心中的某處,不覺撤了防備,想都不想說道:「姐夫其實很殘酷,每一次和我見面,都是為了諸中校。如果不是因為她,我想見姐夫大概很難吧!只要是涉及到諸中校的事,姐夫不管人在哪、有多忙,都會放下一切趕過來。我是佳汐的妹妹呀,你這樣無所顧忌,就沒想過我的感受嗎?」

  卓紹華不著痕跡地擰了擰眉,這時,沐佳暉點的拿鐵送過來了。兩個人短暫地沉默了會,靜靜地喝著咖啡。

  「我似乎和你聊的話題里,沒有提過諸航。」

  「我又不傻,猜也能猜得出來。密碼這樣的事怎麼會和日常生活牽扯上,一般都是關係到國家機密。你卻私下拜託我為你解析,甚至自己親自參預,而且對她嚴格保密,不惜一次次對她說謊。那麼,就說明這密碼的內容和她有關,一定令她非常被動。你想搶先解析出來,在第一時間拿出措施,保護她。為了密碼,我們一次次去畫廊看畫。有一次,你就站在姐姐的畫前,你卻想著密碼失了神。喝咖啡、吃飯,滿桌攤的都是密碼解析的構思圖,簡訊聯繫的內容,還是密碼。密碼,密碼,我都煩透了。」沐佳暉姣美的雙眸染上一層薄怒,她掩飾地低頭喝了一口咖啡。

  「你心裡有這麼多的不滿,但你還是答應幫我了。」卓紹華俊挺的面容連細微的漣漪都沒盪起,但是眼神漸漸變得銳利鋒寒。

  「因為你是我姐夫??????」在這樣的目光下,沐佳暉有點慌神。

  卓紹華笑了,很惋惜,「不是,你是想知道那是什麼樣的秘密,然後就知怎麼對付諸航。你恨諸航奪走了佳汐的一切,談不上報仇,至少不能讓諸航過得太舒坦。」

  淡淡的燈光從天花板落下來,被桌邊一株高大的巴西木凌亂成縷縷光線,照在他的臉上,表情忽明忽暗,沐佳暉瞪大眼睛,突然來氣了,他怎麼可以如此和風細雨般說出這番話?「我就是恨這樣的你,不聞不顧地偏袒她。你和姐姐曾經的恩愛算什麼,一陣風,刮過就了無痕跡。」

  杯中的咖啡漸漸冷卻,卓紹華把杯子推到一側,「我聯繫過你在莫斯科留學時的導師,他說推薦你留校助教,你同意了,後來突然又改變了主意,堅決要回國。為什麼?」

  沐佳暉把手從桌面上放到膝蓋上,十指絞得很緊,「這有什麼問題,我支持祖國建設,不好麼?」

  「很早前,你就說討厭國內的教育體制,環境也非常不好,所以拼了命地要出國,希望能定居國外。是西蒙令你改變了?不,或者他還有一個名字。金髮、碧眼,談吐風雅,一擲千金,很會哄女孩子開心。你心氣高,這些並不會吸引你。他成為你的朋友,是他設計的一款解密程序,讓你嘆服。李大使兒子的婚禮上,他是你帶過去的男伴。」

  大廳里又換了一首曲子,薩克斯吹奏的是《綠葉對根的情意》,深情的音符浮蕩在半空中,如訴如吟。「你??????怎麼知道?」嘴唇很乾,沐佳暉的目光尋找著服務生,想要不要再叫一杯水。

  卓紹華沒有回答,但他的表情告訴她,他知道的事遠比她想像的多。她告訴自己不要慌,不要輕易被他嚇住,不能被他所左右。「對,我認識西蒙,是通過導師介紹的。」

  真是強大的自信,連名字都不屑編個假的,卓紹華深吸一口氣。「你再通過西蒙,知道了諸航。」那個時間,諸航和西蒙在莫斯科執行任務,呆了不少日子。

  沐佳暉眼神一閃,她沒有否認。她和西蒙出去用餐,諸航從餐廳外面經過。西蒙讓她猜諸航的年紀、職業,她說是在校讀書的學生。西蒙大笑,告訴她人家孩子都快一周了,老公是位少將,公公是??????晚上,回到寢室,她給伯母打了通電話,提到佳汐,伯母一直在哭。第二天,她和西蒙又見了面,他們一直在談諸航。知道得越多,心中的恨意越猛。姐姐是那麼疼她,為她付出了許多,她不能讓姐姐孤單地在地下哭泣。於是,她決定回國。

  「你怕引起我的懷疑,先聯繫了我母親,母親告訴我時,我沒有往深處想。畢竟國外的文化與習俗與國內相差很多,很多人不適應。」西蒙在她心裡撒下了仇恨的種子,這只是她邁出的第一步。「小暉,有件事你說對了,請你解析密碼,是我的自私。其實,我有選擇的。你是專修歐美密碼,孟教授則是密碼界的權威。如果請她,解析會更快捷。與其說密碼與諸航有關,但起因卻是佳汐。有些秘密只能和家人分享。所以我覺得你來解析最合適。」

  沐佳暉輕咬住嘴唇,好一會,略帶遲疑地問:「什麼意思,姐姐她不是不在了嗎?」

  「密碼你不是早已解析出來了麼,那些你沒深讀?」卓紹華眸光加深。

  「??????嗯,也不是很早,前不久,」沐佳暉支支吾吾,目光無處遁形地東躲西閃,「只是你們一家的一些資料,我??????不太連接得起來。」

  終於,到了關鍵部分。「為什麼不告訴我?」

  「最近很??????忙!」

  無力去責備那些暗地裡的小動作、小心思,卓紹華閉了下眼睛,睜開,沉聲對她說道:「你是佳汐的妹妹,我說過你有事找我幫忙,在我能力範圍內,我都會幫。小暉,這一次,我幫不了你。」

  沐佳暉身子猛烈震了一下。

  「諸航,她不僅是我的妻子,還是諸航中校。諸航中校是國家級的安全專家,她現在被黑客組織劫持。你可能不是故意,但確實你幫了黑客組織一個大忙。如果你早點告知我密碼解析了,這一切可以避免的。」

  卓紹華站起來,對著她慢慢低下目光,眼神里流露出一絲令她極度驚恐的意味來,仿佛是悲憫。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沐佳暉不敢相信地重複著。這應該是家長里短的一件小事呀!

  「國家安全局的工作人員會告訴你的。小暉,你不適合從事密碼這項工作。以後,還是改行吧!」他深深看她一眼,斷然離去。

  沐佳暉追到門口,抓住他的衣袖,臉色雪白,「姐夫,我會不會坐牢?」

  他一聲嘆息,什麼也沒有說。她明明懂得密碼的嚴峻性,卻這樣隨性所為,隨意泄露,這不僅僅是失職,而是密碼人員無法原諒的過錯。聰明反被聰明誤,怎會不付出代價的!

  第二天,去花店買了一束白玫瑰,開了很久的車去看佳汐。墓碑上的照片是佳汐有次在海邊度假時的留影,細肩帶的長裙,髮絲飛揚,她笑得很嫌靜。如果把諸航置身於這樣的場景,必然高舉雙臂高呼,不知鬧成什麼樣。

  沐佳授夫婦可能常來這裡,墓碑前一束白菊剛凋謝。卓紹華蹲下來,把花放在碑前,靜靜地抽了一支煙,然後深深鞠了三個躬。他在心裡說:對不起,佳汐,應該不再驚擾你的清靜,但是,這一次,原諒我,我必須這樣做。

  韋政委的這三天那是度日如年,急火攻心,嘴唇都起泡了,偏偏還找不著卓紹華。第三天的下午,他走進辦公室,卓紹華氣定神閒地在等著他。他四處巡睃了遍,沒發現一張紙。「報告還沒寫麼?」

  卓紹華笑,「差不多了,走吧,會場都布置好了!」

  「布置?」難道還掛條幅、擺鮮花。「卓將,你瞧我都這樣了,告訴我實情,我好有個準備。」

  「哎喲,這是受寒了,多喝水。」

  韋政委仰天長嘆,欲哭無淚。

  會議室的牆上,掛了個大屏幕,卓紹華的秘書在調製投影儀。過了一會,卓明和成書記走了進來,紀檢辦的跟在後面。

  「我來!」卓紹華對秘書說。

  秘書點頭離開,關門時他聽到卓紹華說:「今天,我沒有匯報,我想講一個故事。故事的開始是在三年前??????」

  午夜了,天邊還沒有完全暗淡下來,依稀可以看到一絲黃色的天際線。天空中燦爛的雲捲雲舒,讓人捨不得將視線挪開。

  「美吧!」西蒙往諸航的身邊靠過來。兩個人都穿著加厚的羽絨大衣,像兩隻笨拙的熊。「這樣的美景,只有在特羅姆瑟才能看到。」一說話,就是一團一團的白霧噴出來。

  特羅姆瑟,北極圈裡最大的城市,其實是個不折不扣的小城,北依山巒面朝大海,一天就能全部走完。有世界最北部的大學、最北部的教堂、最北部的釀酒廠,去往北極的必經之路。這裡是寧靜的、休閒的、藝術的、學術的。

  諸航的地理不咋地,說實話,還是第一次知道地球上有這麼個地方。美麼?飛機徐徐降落時,在半空中,俯瞰到特羅姆瑟的全貌,白色的大教堂,彩虹一般的跨海大橋,、紅色的木屋、藍色的峽灣??????美得無法言說。

  「中文裡有個詞叫什麼的,哦,桃花源,很適合隱居。你的周師兄指名要在這裡定居,真是聰明,誰會猜到你們在這兒呢?從此以後,你們就是一對神仙伴侶。」

  諸航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凍得麻木了。她確定西蒙的骨子裡一半是邪惡一半是浪漫,大半夜的,拽著她來海邊看北極光,說的卻是讓她驚心動魄的話。

  「其實我不喜歡你的周師兄,一點都不幽默。你說,我和你單獨出來,他會不會想我們在??????」

  「夠了,西蒙。」諸航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聲音。

  西蒙笑得像偷到油的耗子,吱吱的。「每個人都有一個無法抵抗的弱點,那就是愛,他的弱點就是你。寶貝,你也有弱點的。」

  「你有嗎?」

  「除了錢,我不愛任何人。而錢絕不會讓我操心,所以我沒有弱點,我是完美的。」西蒙輕挑地擠擠眼睛。

  世界終于歸於黑暗,天邊一抹炫麗的光線消逝了,海浪溫柔地蕩來蕩去。

  諸航跟著海浪奔跑,至少這樣可以讓身子暖和一點。西蒙在後面唱歌、吹口哨,他沒有追過來。現在即使給諸航裝上翅膀,她也不會飛走,準確地說,她不敢。想到這,西蒙就非常愉悅。能馴服諸航,太有成就感。不過,花的心血也非常多。

  攤牌是在飛機上,諸航登機之前,可能已經預感到有些什麼事,但絕對沒想到他們掌握的會這麼多。他記得她當時震愕的表情,眼睛瞪得溜圓,真是叫可愛。

  「你兒子叫卓逸帆,生日是兩年前的十月十六日,病歷上寫孕期是八個月,因為臍帶繞頸。這樣子推算,你應該是二月懷孕的。可是,這一年的一月至二月,卓紹華一直在西藏和新疆出差,即使算上誤差、意外,再怎麼算,你也沒可能懷孕呀,除非你跑去找他,哈,那是不可能的。因為這兩個月你一直都住在一個大雜院,鄰居們說有一個漂亮的女子經常去看你,不是英俊的男人哦。所以,我們就假設了一種可能,你是替他們夫婦代孕的?為了驗證這個假設,我們去查你的銀行帳單,代孕麼,總要付酬勞的。對於中國的國情,十萬美元也不是個很低的價了。寶貝,我有點傷心,這不像你會做的事。你很差錢麼?想起來了,聽說你那時想去哈佛,周師兄在等你。愛情的力量真是巨大。」西蒙捂著心口,像唱歌劇般,臉上悲傷欲絕。

  周文瑾身子背對著他們,從他緊繃的雙肩,稍微看出他非常的憤怒。

  機艙里只有他們三個人,其他人員都去了駕駛艙,艙門緊閉,這算是尊重她的隱私麼?諸航心中宛若一場颶風過境,凌亂得看不出原來的面目。

  西蒙懶懶地晃動著手指,在沙發的側邊坐下。「後來,發生了什麼,你決定和卓紹華結婚,那個我們不好奇。」他突然貼著她的耳邊,用只有她聽到的音量說道,「但你好像對他日久生情嘍,所以你在害怕,對不對?別怕,別怕,我們愛你都來不及,怎麼捨得傷害你呢!」

  整個航程,西蒙一直在講。像散落了一地的珠子,諸航找到了那根錢,一顆顆串了起來。

  她挺汗顏,為了她,西蒙他們真是用盡了心思。

  在莫斯科,就開始了布局。成功地讓沐佳暉回國,她是一個非常重要的人物。沐佳汐妹妹的身份,方便走入卓紹華和諸航的生活。她非常精明,又滿懷怨恨,輕易就能激起諸航的妒忌與醋意。怎樣找到關鍵切入點,是周文瑾提供的情報,他對諸航和卓紹華的結合有疑問。順著這條線,果真查到了。資料怎麼傳遞,同時,要讓卓紹華有所察覺。他們接觸了工信部監控的超恆公司,答應日後加入資金、給予技術支持,一定讓他們死灰復燃。超恆同意合作。資料以石濤的畫作為基礎,做成密碼,用郵件發出。卓紹華很快就注意到了,也敏銳地聯想到和諸航有關。諸航的個性衝動、直接,只要事關卓紹華和帆帆,她必然會不聞不顧地扛起一切,完全不在意自己會有什麼結果。作為諸航中校,竟然做出代孕這樣驚世駭俗的事,在社會上濺起什麼樣的巨浪,也許就此溺忘,卓紹華看得非常清楚。他小心翼翼地用雙手捂住這件事,不讓諸航察覺絲毫,悄然找沐佳暉進行解密。也許偷偷地想過自己是杞人憂天。只有解析了密碼,知道什麼內容,他才知做出什麼樣的反擊。

  就在他最糾結的時刻,網絡奇兵遇到了密集的侵襲,周文瑾失蹤。

  「寶貝,我真的非常敬佩你的首長。在這樣的情況下,他還能有條不紊地作出果斷的指揮,從容面對。但,我們還是贏了。你對他失去了信任,你無法忍受他的謊言,你開始動搖。」西蒙同情地閉了閉眼睛,「所以說,愛是一個可怕的弱點。就等於是你送給對方一個炸藥包,你不知他是拿去開河築道,還是回過身來,把你炸得粉身碎骨。」

  真的很蠢很天真!那些謊言的背後,那些欲說還休的無奈,那麼疲倦的俊容,滿滿的都是愛。只是她笨,沒看懂。首長常說,網絡戰不僅僅是技術戰,還是心理戰。也許她的技術很強大,但她的心理太脆弱。

  淚水就這麼下來了,滑過臉頰,滴在手背上,很燙。

  「寶貝,別哭,我以我的人格發誓,你的首長還是高高在上的首長,孩子一定能快快樂樂成長。這些資料我立刻刪除、徹底的。」西蒙說道。

  她胡亂抹去淚水,緩緩綻開一絲笑顏,「辛苦了!」

  西蒙怔了下,隨即笑了,上前抱抱她,「我喜歡WING,因為你和我一樣聰明。」

  這個晚上,神秘的北極光沒有出現。等了很久的遊客失望地和導遊回酒店去了。每到冬天都有大批的遊客來特羅姆瑟看北極光,儘管有很多研究可以證明極光產生的科學性,但人們還是說:極光是來自天空的美麗語言,它是一種超自然的方式,向地球上的人類打招呼。

  「別泄氣,你在這裡定居,日後有的是機會看極光。」西蒙安慰諸航。兩個人踩著積雪向路邊的車走去。

  她不泄氣,反而熱情高漲。

  寒夜裡,汽車要預熱一會才能發動。等待的時候,她問西蒙:「沐佳暉算你們的成員麼?」

  西蒙吹了聲口哨,「用中國話怎麼形容,哦,她就是一打醬油的。」

  「下次少在我面前班門弄斧。西蒙,我願意留下,但我有個要求。」

  「寶貝,我等你這話等了一萬年。快說。」

  「除了你和周師兄,我不見你們組織里的任何人,任何活動我也不參加。有任務,我單幹,不和任何人合作。」

  「酬勞呢?」

  「給我辦張卡,我信得過你們。」

  「酷!」西蒙細長的雙眸一眯,油門一踩,車呼地沖向黑夜。

  「不過,要是讓我發覺你們沒有遵守承諾,某個環節出了錯,你知道的,我的破壞力是怎樣。」諸航側過身,送上一個人畜無害的笑臉。

  「難道你還在害怕什麼?」西蒙問。

  不怕的,全部地雷都引爆了,山川、河流,原野,一覽無遺。這樣也好,該是什麼樣的命運,欣然面對。

  如果愛,即使你一無所有、聲名不堪,它依然在。

  他們搬去了夏日島---帶有少許東南亞風情的一座小島,離特羅姆瑟很近。這兒才是真正的世外桃源,島上,一套套木屋別墅,無一例外都面朝大海,雖然裝修簡樸,卻有寬闊的陽台、碩大的落地窗。街道很乾淨很安靜,唯一能打破寧靜的不是汽車的馬達聲,而是海鷗的叫聲。

  諸航住在樓上,周文瑾住樓下。

  每天的日子非常悠閒,不管多冷,諸航早晨都要晨跑。一身火紅的運動裝,矯健的身影,很快就成了島上的一道風景。上午十點到下午四點,諸航呆在電腦前。她的任務都是由西蒙和她郵件聯繫。一般,諸航會問下任務的最後時限。她不會提前,不會延遲,就在那個時點,她會非常完美地交工。西蒙說她比以前在網絡維和時更俐落更狠更猛。諸航沒謙虛,那是,我有做黑客的天賦。諸航接的任務都比較複雜、利益也可觀,這些,諸航從不過問。四點後,諸航會去碼頭看船回港,這時,周文瑾該回來了。

  周文瑾工作地點在特羅姆瑟,每天早晨開車過去,他忙些什麼,諸航從來不問,他也不提。回來時,他會買鮮花和水果。

  西蒙的夢想大概也算實現了,他有了一家以自己名字為品牌的酒莊。偶爾,他會帶一瓶酒來看諸航,為諸航和周文瑾分住樓上樓下感到不解。這時,周文瑾就會溫柔地看向諸航。諸航笑得沒心沒肺,仿佛這事和她沒什麼關係。

  替他們打掃屋子做飯的,也是一位故人。是諸航在文化街遇到的那個中文講得很不錯的問路女孩,金髮,碧眼,和西蒙長得很像。是西蒙的堂妹,叫梅娜。她也沒和諸航寒暄,到是和周文瑾熟稔。從他們的談話中,諸航聽出來,她租住的公寓就是自己原先住的,與周文瑾在同一個小區。

  不需要問多少,有些事心知肚明。

  聖誕節後,西蒙離開了特羅姆瑟。這裡,中國人很少,但日本人多,甚至還有無印良品的分店。相似的亞洲面孔,看著也親近。

  周日,周文瑾開車帶諸航去特歲姆瑟,喝喝咖啡,逛逛各色店鋪,在水族館看180度的銀幕記錄片。

  新年這天,他們看到了北極光,那樣神秘的光束,無法形容的色彩,美如曇花般。

  周文瑾從身後環抱住她,與她一起仰望著天空。「在哈佛讀書的時候,我隨導師來過挪威,也看到了北極光。那一刻,特別想你。如果你在該有多好。現在沒有任何遺憾了。」

  諸航默然失語。

  「豬,是不是想家?」周文瑾問道。

  「你呢?」

  「不想。思鄉只會讓人變得軟弱。」

  那也是想的,只是在自我催眠,何況已經回不去了。諸航每每想到周文瑾的這些,都會窒息得不能自己。

  「現在我有你。」寒風冷過眼角眉梢,夾著泥土清冷的氣息,他不覺情動,低下頭,尋覓著她的唇瓣。她把頭別過去,吻落在她的肩上。

  「周師兄,別這樣,我是有夫之婦。」即使北京遠在南極,她在北極,無論地球如何旋轉,都不會相遇。但是,發生過的事就在那裡,已無法忽視。她不管是叫諸航還是叫WING,還是現在西蒙給她的一個新身份,她的丈夫是卓紹華,他們共有一個孩子叫帆帆。

  周文瑾僵硬如岩石,沮喪像冰雪一樣覆蓋了他。「為什麼,豬?」他不明白。全世界,她只有他,為什麼還不接受他?

  北極光稍縱即逝,天空恢復了往昔的深遠,星光簇簇。「我是攻擊型,你是防守型,我們會是彼此欣賞的盟友,卻不適合做戀人。因為我們彼此不能包容對方。」

  如果她能包容他,在他去哈佛時,她不會頹廢地放棄自我,她會等他回來。她知道的,他對她不是不在意,而是那時,他把事業排在第一位。他如果包容她,就不會說時光倒流。時光如江水,只會向前,無法倒流。他不能接受她結過婚、生過孩子。他把她帶到北極這僻遠的小鎮,沒有人認識他們,似乎他們沒有過去。這是自欺欺人。

  其實,他還是不願輸給首長,他咽不下這口氣。他要贏,傾其所有,把她奪過來。驕傲的周師兄!這應該不叫愛,而是兩個男人之間的一場輸贏。她是獎品嗎?

  失笑,何其榮幸。

  周文瑾生氣地質問:「我都已經做到這個份上,你還要我怎樣?拿把刀,剖開胸,把心捧給你看!」如果她不回應他的愛,曾經那些犧牲還有何意義?

  「太可怕了,那樣,我一個人呆在這裡,不是嚇死,就是凍死。」諸航輕笑,友好地扯扯他的衣袖,「好冷,我們回家吧!」

  一路沉悶。

  要是不看表,這裡的白天、黑夜總是模糊不清的。短暫的黑暗之後,天又亮了。打開門,脫了外衣,諸航去廚房找吃的,周文瑾一把攬過她,緊緊摟在懷裡。「豬,不管你是恨我還是愛我,這輩子,我們都必須相依為命了。」

  似乎是這樣的,諸航沒有反駁。

  「想想我們在北航的時光,你現在可能還找不回那時的感覺,沒關係,我們有的是時間。我愛你!」他在她的額頭溫柔地落下一吻,「新年快樂!」

  某個晴天,西蒙不知從哪裡鑽了出來,開了輛紅色的越野車,招搖過市。他給諸航帶了許多禮物,包裝得非常華麗。有衣服,有首飾。「補給我的新年禮物?」

  「算吧!你的周師兄不在?」西蒙朝里看看。

  諸航翻了個白眼,「明知故問。他去上班了。」

  西蒙挑逗地一揚眉梢,「那就好,免得他瞎緊張。你看到了吧,中國軍事網上的那條新聞。」

  諸航不置可否地哦了聲。她看到了,頭條---《關於卓紹華少將失職的處分決定》。

  「你不要誤會哦,那個不是我們搞的。看來,是他解析了密碼,迫於壓力,主動交待了。呵呵,他不該私下搞的,應該早點向上面匯報,這樣,他就不需要負責任。一個中尉,一個中校,都是從事機密工作,後果很可怕。是什麼處分,降職,記過?寶貝,你有什麼想法?」西蒙試探地看著諸航。

  諸航聳聳肩,給自己倒了杯水,順便也給西蒙一杯。「我該有什麼相法嗎,我很享受現在的生活,自由自在,愜意休閒。」

  西蒙他們太陰壞了,新聞里沒具體寫首長為什麼受處分,估計和代孕有關。雖然沒辦法用首長的名譽脅制她,但是她為西蒙他們做的事,已經隱瞞不住她是黑客組織成員的事實。在上飛機的那一刻,退路已經堵死了。她識時務,氣節也不高。日子在哪,不是過呢!而這樣的日子,很久前,她也曾以為是最美的畫面。現在的這一切,不管是以什麼樣的方式得到的,也來之不易。換個角度想,就不會太鬱悶。人生如同綁架,既然不能反抗,不如學會配合。悲天憫人又不能改變什麼,樂觀點,陽光點。周文瑾上班時,她對他說開車慢點,語氣是誠摯的。晚上兩人坐在桌邊吃晚餐,聽著海浪和風的和鳴,她的笑也是由衷的。

  「寶貝,我愛你!」西蒙撲上來要給個熊抱,她用眼神制止了他。

  西蒙拉著諸航出去喝咖啡,大談特談他的酒莊、新認識的一位嫩模。「你一般什麼時候工作?」

  「心情好的時候。」鄰座是位妙齡女郎,西蒙不安分地對著人家亂放電。諸航失笑地把目光挪向門外,一個媽媽牽著一個小女生剛好經過,小女生不過兩三歲的樣子,卷卷的頭髮,胖胖的臉,很是可愛。不知怎麼的,滑了一跤,她摔倒了。她要媽媽來抱她,媽媽鼓勵她自己爬起來。她不依,哭著滿地打滾。媽媽生氣地離開,她哭得嗓子都撕破了。媽媽看都不看她,繼續往前跑。她無奈地爬起來,追著媽媽。媽媽聽到腳步聲,回過頭來,她叭地下又趴在地上,張著兩隻小胖手,要媽媽抱。

  諸航噗哧笑出聲來,真是一個固執的小女生。

  「你在笑我麼?」西蒙嘴巴歪歪地問道。

  「沒有。西蒙,我聽說因為挪威的黑夜特別長,為了打發漫漫長夜,挪威女王寫了一本童話故事書。」

  「你在暗示我加大你的工作量?」

  「切!自己整天醉生夢死,對別人卻這麼奴役,你真當你是主啊!」諸航鄙視地瞪他一眼,爾後,嘴角慢慢地傾起一縷溫柔,「我想寫個遊戲,和童話有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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