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一半兒推一半兒就
2024-05-01 09:29:43
作者: 林笛兒
葉子回來了。
簡單握著手機,聽著葉子的聲音從電波那端清晰地傳來,突然生出一種陌生感,仿佛接到了一個打錯號的電話。
「晚上七點,你過來接我,怎麼樣?」葉子還像以前一樣愛發號施令。
簡單醒過神,哦了一聲,便掛上電話。
葉子去上海前,走得那麼凜然,如同壯士上戰場似的,頭也不回。他喝得有點微醉,衝過去拉住她。她不耐煩地側過臉,「簡單,你像個男人好不好,不要讓我瞧不起你。」
他的手鬆了,葉子揚長而去。
那個夜晚,本來應該心碎俱裂,痛不欲生,卻因為一個大大咧咧的女人拉住他拼酒,後來不知怎麼,兩人醒在了一張床上。他只顧得上應付眼前的狼狽,忽視了葉子帶給他的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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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那個女人就這樣無預期出現在了他的生活中,讓他有時哭笑不得,有時又震撼不已。
他還是會想起葉子。
和葉子交往二年,該發生的都發生了,家裡的房也買了,他也開始節省開銷,像個男人似的,暗暗盤算怎樣讓心愛的女人幸福。
葉子嫌濱江太小,她討厭他有寫不完的材料、開不完的會,討厭他不夠風趣、行事一板一眼,她要去繁華的大都市證明自已的價值。
不知覺,他好像成了她的牽絆、累贅,所以,她不作二想地一把推開了他。
在愛情與事業兩者之間,女人和男人選擇一樣,都是先立業後成家。
葉子在上海很快找到工作,很快就像小水滴一樣融入了大海,她適應那裡的水溫,適應了那裡的流速。
他們之間很少聯繫,偶爾在節日期間發條簡訊問候一下。
思念在時間的流逝中一點點褪去。
有時,夜裡夢到葉子,面容模糊。
這次,葉子回家過年,沒想到會主動給他打電話見面。
心情沒有想像得那麼激動。
出發前,手機里收到一條簡訊。
「過年真沒意思,有點想念肯德基紅豆蛋撻的味道。」
他微微一笑,回過去一個咧嘴大笑的圖圖,再加上三個字:小饞貓。
手機又響,他打開來一看:呵呵,外加眉飛色舞的笑臉。
他笑了,心情愉悅地穿好大衣,去接葉子。
爸媽的收入穩定,經濟條件在濱江是不錯的。媽媽早就說要給他買輛車,他沒要。在政府機關工作,像他這樣的秘書,行事還是低調一點。
打車到了葉子家樓下,讓司機等一會。
葉子下來了。
從頭到腳一身穿戴,簡單一看便知,是一種刻意經營出的隨意,不動聲色地從細節滲透出精緻的品位,妝也化得很細膩,唇紅齒白,粉嫩嬌柔,不要介紹,也能猜出是在大都市生活的摩登女郎。
他很不習慣這樣的葉子,時尚、新潮,和以前清新俏皮截然不同。
兩個人站在暖黃色的路燈下,互相對視了那麼一會兒。
「你還是頑固不化。」葉子說。
「是呀,我還是老樣子。」他笑笑,給她打開車門,等她坐好了,才關上,然後自己轉過去,坐在前座。
不是存心,只是自然而然就這樣做了。
不是男女朋友,肢體接觸,已很不合適。
他在望客帆定了桌子。望客帆是由停在江邊一艘退職的軍艦改裝的飯店,以江鮮為主。
他熱情周到地點了一桌子的菜,配了口感辛辣又帶點甘甜的果子酒。
葉子居然會抽菸!
「沒辦法,工作壓力太大!」葉子聳聳肩,嫻熟地叩了叩菸灰,「你還好吧?」
「挺好的,我交了個新朋友。」不知怎麼,突然想起那個大大咧咧又有點傻氣的女人。她和他一起吃飯時,要麼搶著買單,要麼要求AA制。不管他點什麼,她都吃得有滋有味。如果有酒,她也毫不示弱。就是不懂,一談起她的前未婚夫,她就唉聲嘆氣,像個柔弱得惹人憐惜的小女人。
「異性?」葉子挑了下眉,摁滅菸頭。
他笑著點點頭,「是的。」
葉了撇了下嘴,酸溜溜地說了句,「你的行情還真不錯。」
他不好意思地撓了下頭,「我們並不是男女朋友的關係。」
「誰信呀!男人女人之間從來就沒有純粹的友情。」
他怔住,心裏面像被狠狠地撞擊了一下。他細細琢磨葉子的話,他與柳晶之間真的不是友情嗎?
「你們怎麼認識的?」
他的臉刷地一下紅了,忙端起酒杯,掩飾地喝酒。
「她---------有我漂亮嗎?」葉子探過頭來,眼睛半眯著。
他好笑,「你們是不同的兩個類型。」
「那誰更好?」葉子不甘心地換了個問題。
他呆愕地看著葉子。
在略微的沉寂之後,葉子笑得有些失落。
吃完飯,兩個人從望客帆出來,寒冷的夜風撲面而來,他打了個寒噤,葉子跟著打了個噴嚏。
「你穿得太少,我打車送你回去。」他急忙向路兩邊看去,看有沒有計程車駛過來。
葉子從後面拽了下他的衣角,他回過頭,葉子的一雙眼睛亮晶晶的,塞進他掌心的手滾燙,一邊還俏皮地撓著他。
他渾身一下繃緊,他太熟悉這小小的暗號。他閉上眼,深呼吸,要是在以前,他會狂熱地抱著葉子,忙不迭地往他租處衝去,然後,狠狠地把她壓倒在床上。
這一刻,他承認他體內的血液在四處奔流,可是他的手僵在了半空中,他驚愕地發現,他滿腦子滿心想的是另一個女人。
「簡單?」葉子等不到他的回應,有點窘。
他苦澀地問她,「葉子,我們準備重新開始了嗎?」
葉子氣惱地別過頭去。
「我不是柳下惠,但這種事,我只想和我愛的也愛著我的女人做。對不起,我很落伍。」
葉子臉羞得通紅,別過頭去,緊緊地咬著唇。
「我送你回去。」他擋下了一輛計程車。
葉子一言不發,他眼角餘波看到葉子眼中泛起了淚光。
「簡單,你真的變心了。」葉子下了車,趴在車窗前對他說,揮了揮手,轉身而去。
他輕輕嘆了口氣,他知道,葉子這一轉身,再也不會回過頭了。
這次,他的心很平靜。
回到家,媽媽在外面加工包子回來,他感覺沒吃飽,拿了一個,大口大口地咬著。
「你呀,就像個孩子。」媽媽瞪了他一眼,「你看這大過年的,東家兒子帶媳婦、西家女兒帶男朋友回來過年,多熱鬧呀!你什麼時候也能讓我們家也熱鬧一下?」
他滿嘴的包子,口齒不清地回答:「快了。」
「這快是幾個月,還是幾年?」
他把包子狠狠咽下,沉思了一會,「我爭取幾個月完成任務。」
「盡吹牛。」媽媽疼愛地打了他一下。
他平時住在租處,逢年過節才回家住,媽媽總是嚷嚷著家裡冷清,催著他交女朋友。
他和葉子分手,媽媽比他傷心。
回到房間,打開手機看看,沒有簡訊。他一擰眉,打了幾個字。
「幹嗎呢?」
簡訊回得很快,像在專門等著似的。「家裡有人吃飯,在陪著。」
「什麼重要的客人?」
「前未婚夫的爸媽還有他本人。」態度很好,實事求是。
他不耐煩發簡訊了,一分鐘才按幾個字,打電話的話,一分鐘,可以說很多句。
想都沒想,直接撥了電話過去。
「你幹嗎打電話來?」聲音是壓抑著的,不知躲在哪一塊接電話。
「你好像不太情願,我就救你與苦海,怎麼,不想接我電話,那我掛了?」
「沒有啦,」柳晶忙不迭地喊住,「你等我一會。」
他聽到電話裡面有個男人在喊:「晶晶,你怎麼不吃了?」
「我飽了。」
「你要去哪?」
「不要你管。」
門「啪」地一下關上,他聽到她吁了口氣,「好了,現在安全了。你說話吧!」
「在哪?」
「我的房間。」柳晶笑道,心情像是不錯。
他也跟著笑,「我今晚有點悶,想找人說說話,你能陪我嗎?」
「誰刺激你了?」
「你呀,你有了我這麼好的朋友,還和前未婚夫藕斷絲連的,不是打擊我嗎?」
柳晶停滯了下,好半天才說:「胡說八道。」
「我們不是朋友?」
「普通朋友。」
「反正是朋友就行。柳晶,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是什麼時候?」
「雁的婚禮上呀!」
「康助年二十八回來了,兩個人現在恩愛著呢!我記得你當時給我的感覺很厲害,堵著個門,百般為難。」
「想娶媳婦當然要付出努力嘍!」
「不知道你以後嫁人,會不會也這樣?」
「我呀......」
兩個人就這樣東扯西扯、天南海北地說了足足二個小時,直到手機發出斷電的提示,他才戀戀不捨地掛上電話。
上了床,一點睡意都沒有。躺下、坐起;坐起、躺下,足足幾個來回,他只得把燈擰亮了,點燃了根煙。
在煙霧繚繞中,他清晰地發覺,她已在他心中占城掠地。聽到她說起前未婚夫,他就惱火,像是自己心愛的什麼東西被別人搶走似的。
這種感覺,很久前就開始萌芽,但是沒有今天這麼明顯。
該死的,好馬不吃回頭草,她就是傻,男人一回頭對她笑一笑,她就得了點顏色想開染坊?
笨!笨!笨!
他一連罵了三個笨字,罵過後,重重嘆氣,捨不得她被別人騙,捨不得她被別人欺負,捨不得她唉聲嘆氣!
罷了,他閉上眼,一絲溫柔的笑意在嘴角盪開,他就捨生取義,把這個傻女人收過來保所著。
他是一點點都捨不得讓她受傷害的。
過了年第一天上班,小吳從外面風風火火跑過來。陸滌飛擔任城建市長後,小吳正式進了陸滌飛的辦公室。
「簡單,康助要去雲縣做縣長了。」小吳告訴他。
他一聽,愣了下,隨即覺得這很自然。城建市長落到了陸滌飛手中,康助必然不願俯首稱臣,一定要選個地方東山再起。他很佩服康助的勇氣和魄力。
心裏面,突然冒出了一個念頭。
都說距離能產生美感,如果想讓一個笨笨的人發覺自己的真心,小小的分離能產生催化劑的作用。
目前為止,他暗示過笨女人無數次,可是她仍傻傻地為前未婚夫糾結著,真讓他恨不得割刎自盡。
他先是傷感地給她打了個電話,約好了她。
去飯店的路上,路過超市,看到擺上收銀台附近貨架上的安全套,他怔了怔,走了進去。
然後,他們見面,要了酒,點了菜。
一切和他設想的那樣,催化劑的威力很大。
她揪住他的衣角,一再地告訴他,她不討厭他,一點都不討厭,其實她喜歡他的,可是他的心裏面裝著是小女友,她的難過說不出,只能壓著。
他真想仰天長嘆,到底誰的難過說不出?
他用了很大力氣把喝醉的她扶回了家中,她整個身子麻花似的擰在他身上。
既然已經得知了她的心,他的心態自然就不會太客氣。身體總比心來得誠實,生米煮成熟飯,木已成舟,看她還怎麼裝模糊!
在這樣的心態下,不光是情熱似火,他的整個身體都發了瘋,像機器人在失控和未控之間。
他這一發瘋,她也跟著發瘋。兩個人像玩了命,恨不得死在這上頭。
一整夜,兩個人也不知經歷了幾個來回。她累得像只小貓一般趴在他懷中,不等他抽離身體,她已經睡熟了。
他很困,但他沒有睡,一下又一下地撫摸著她光潔的後背,心裏面滿溢著感動和幸福。
當葉子離他而去,她突然像從地底下鑽出來似的,站在他面前,大聲對他說:「失戀有什麼了不起的,你這失的是個小的,我還失個大的呢!」
那時候,是不是老天就把一雙看不出的手把他們緊緊地牽住了?
他曾失去了一扇叫葉子的門,現在他打開了一扇叫柳晶的窗。
憑窗遠眺,風景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