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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得你足矣

2024-06-08 03:31:05 作者: 白鷺成雙

  這個進府不到一個月的女人,到底是用了什麼手段讓世子對她如此另眼相看?溫爾雅想不明白,也不想去細想,頭有些暈,跌坐在椅子上閉目。

  宋涼臣收斂了神色,坐在桌邊看著她道:「既然還難受著,怎麼下床來了?」

  溫爾雅苦笑:「床上躺著反正也無聊,就想著彈彈琴。爺以前不是最喜歡聽妾身彈琴的麼?」

  微微一怔,宋涼臣抿唇:「病了就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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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妾身也發現了,是該好好休息了。」溫爾雅低聲道:「爺身邊現在,有彈琴更好聽的人在了,妾身再掙扎也是徒勞。」

  不知是不是病了的原因,溫爾雅整個人突然都沮喪了起來,不似平常笑臉盈盈,眼裡都是苦澀。

  宋涼臣道:「各有各的好,你也不必妄自菲薄。」

  「妾身跟了爺多長時間了?」溫爾雅突然問。

  宋涼臣低頭想了想,有些茫然。

  「如果妾身沒有記錯的話,是五年了。」溫爾雅勉強笑了笑:「妾身十五歲入府教世子通人事,是第一個伺候爺的人。」

  錦衣心裡一跳,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家主子。

  論資歷過往,沈美景是最後一個進府的,自然沒什麼可以拿來比的。而溫主子是燕趙提督溫大人家的庶女,剛十五便被調教了送來世子身邊。要不是因為生母卑賤,本是也可以做世子妃的。

  現在拿這些出來說,是想震懾主子嗎?

  沈美景撐著下巴專心致志地聽著,就跟聽先生講課似的,認真得就差記筆記了。然而無論是面上還是心裡,對溫爾雅說的這個「第一人」都沒半點反應。

  「倒是我記性不好了。」宋涼臣抱歉地笑了笑。

  五年前,正是他懂了人事要娶江心月的時候,父王二話沒說就許了溫爾雅給他,他開始也同樣牴觸,但溫爾雅溫柔懂人心,他年少無知,對女子好奇,也就接了。

  這一接,後頭就是寧淳兒、于氏、師小仙。只要他為江心月去跟父王爭執,結果就是後院裡多一個女人。

  直到現在,他最後爭了一次,爭來了沈美景。

  閉了閉眼,宋涼臣道:「過去的事情就不說了吧,你好好休息。」

  溫爾雅抿唇:「爺不記得的事情,妾身統統都記得。妾身在您身邊這麼久了,從來沒有做過一件錯事,就算爺心裡沒有妾身,也不該任人冤枉妾身。」

  說的還是珍珠的事情啊,宋涼臣道:「我沒有冤枉誰,也沒有誰冤枉你,等玉樹將真相查出來,總會水落石出。」

  溫爾雅點頭:「那妾身等著,等您還妾身一個公道。」

  「嗯。」

  被她這一番話說得心裡沉甸甸的,宋涼臣有些不悅,側頭看了沈美景一眼。

  這人竟然是一臉聽八卦的神情!

  額角爆了點青筋,宋涼臣咬牙,伸手就在桌下掐了她一把。

  「啊!」美景下意識地半跳了起來。

  溫爾雅這邊正淒淒婉婉呢,乍被這麼嚇一下,整個人都呆了,怔怔地看著她。

  「我……」美景尷尬地笑了笑,伸腳狠狠跺了旁邊的人一腳:「我是想起來去彈琴。」

  這一腳可是半點力氣都沒省,宋涼臣青了臉,卻悶住了沒叫出來,勾著嘴角笑眯眯地道:「世子妃這樣主動,真是難得。」

  「呵呵。」沈美景沖他「甜美」一笑,咧得臉上傷疤都歪了歪,然後轉身去了琴架邊。

  宋涼臣微微皺眉,這人,丑就算了,還不拿臉當回事,要當真好不了了,看她怎麼哭!

  溫爾雅閉目坐著,像是睡著了一樣,然而閉著眼睛,她聽得更加清楚,聽得見世子妃的琴聲動人心魄,也聽得見世子爺時不時的低笑聲。

  那笑聲里滿是愉悅,又有些別的說不上來的東西。是她從未聽過的。

  憑什麼呢?憑什麼她這幾年的陪伴,都不敵這人來的這幾天?不都說日久生情嗎,她到底還要等多久,才能等到世子爺對她死心塌地?

  或者說,她就是如此,永遠得不到自己渴求的東西?

  美景選的是一首《盼郎歸》,琴聲悲戚。溫爾雅恍惚間,好像看見了提督府的小院,娘親就坐在院子門口等著,望著同一個方向,知道等不到也還是要等。

  她的娘親,是鄉下小鎮的賣酒女子,溫提督多年之前還只是燕地小官,打馬從她門前過,回身喚酒喝一口。

  就那麼一眼,她娘親的秀麗容貌入了父親的眼,一夜溫情之後,他說等回家稟了爹娘就來迎她。

  結果這等啊等,她都已經長大了,父親還是沒有來。母親未婚而生子,被村裡的人趕了出去,一路輾轉,幾乎是快死了,才找到她父親。

  父親已有嬌妻,也已經高升,她的母親不過是賣酒農女,入不得大堂,只能分得個小院子,一日又一日地望著,盼著,連個名分也不曾有。

  她是有出息的,知道父親愛琴,偷偷跟著幾個姐姐的夫子學琴,琴藝比她們任何一個都好,終於入了父親的眼。然而饒是如此,她也只是個出身卑微的庶女。

  她不甘心跟娘親一樣等下去,她想靠著自己榮華富貴,揚眉吐氣,於是在燕王爺給世子選妃的時候,她擠掉了自己的幾個姐姐,如願地嫁給了宋涼臣。

  若是能爬上世子妃的位置,她就可以給自己的娘親要一個名分了。側妃對於溫提督來說,根本不值一提。

  琴聲高揚,溫爾雅心裡一痛,仿佛看見門前等著的女子落了淚下來,再難絕望的人,雙眼也終於是黯淡了。她緩緩轉過身,往門裡而去,終於決定不再等。

  按住琴弦,沈美景回頭,宋涼臣將食指放在唇上,示意她不要出聲。

  美景挑眉,輕手輕腳地走過來,卻發現溫爾雅趴在桌上睡著了,眼角的淚卻是流個不停,暈染了紅妝。

  宋涼臣嘆息一聲,伸手輕輕將她抱去床上,蓋上被子,然後拉著美景下樓。

  「她怎麼了?」美景好奇地回頭看,輕聲問。

  「每個人背後都是有故事的。」宋涼臣道:「你的琴聲總是容易將人的往事勾起來。」

  美景愣了愣,低笑:「多謝世子誇獎。」

  撫琴正捧著藥湯過來,見他們下了樓,忍不住蹙眉:「世子爺要走了嗎?」

  「你家主子睡著了。」宋涼臣道:「藥湯給我,你上去伺候吧。」

  「…是。」撫琴看了沈美景一眼,旁邊的玉食上來將她手裡的托盤給接去了。

  「看來今晚還是得去相思苑。」宋涼臣道:「我沒別的地方可以去了,總不能再回仕女樓吧?淳兒也是有脾性的,怕是要不接納我。」

  沈美景笑眯眯地道:「好說,爺只要幫妾身一個忙,妾身甘願伺候。」

  宋涼臣一愣:「什麼忙?」

  左右看了看,美景小聲道:「您有相熟的當鋪嗎?」

  啥?當鋪?宋涼臣皺眉:「你要幹什麼?先說好,世子妃的首飾是必須的門面,你不能當!」

  「不是,妾身自然是當些私人物品。」沈美景擠眉弄眼地道:「比如白玉扇什麼的?能值多少錢?」

  宋涼臣:「……」

  程北望送她的白玉扇,她竟然要當了?!

  伸手捂了捂臉,他都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程都督的白玉扇,那可是值錢的東西,之前賞了她,他心裡還有些膈應呢,沒想到這女人眼裡當真只有銀子,白玉扇在她眼裡也一樣是銀子!

  無語望了望蒼天,宋涼臣道:「你賣給我吧,兩百五十兩銀子。」

  美景警惕地看著他:「爺不會坑妾身吧?」

  「我坑你做什麼!」宋涼臣恨不得伸手掐她了:「白玉扇再貴重也就這個價!」

  「好,成交!」美景美滋滋地拍了拍手,然後問:「爺今兒想睡床還是睡軟榻?」

  他就知道只有這個待遇!白她一眼,宋涼臣道:「軟塌。」

  「好嘞!」美景立馬回去親手伺候,給他鋪床。

  「主子。」

  正準備就寢的時候,臨風拿了個東西進來:「京城那邊來的信,快馬加鞭。」

  京城?宋涼臣下意識地看了美景一眼,連忙躲去一邊,接過信來看。

  「燕世子親啟。」

  「沈氏與許家非親非故,當初央求許家老夫人改嫁,許家已覺不妥,但看其可憐,且容貌端正,尚為處子,便贈予了燕王爺。不曾想此人死性不改,再次為禍。許家上下痛心不已,特此與沈氏劃清關係,此後山高水遠,不再相關,任由世子處置,生死不問。令問世子安好,府上尚有閨閣之女……」

  宋涼臣一邊看一邊沉了臉色。

  劃清界限,任由他處置,生死不問?他還以為這許家待她有多情深意重,沒想到不過家書一封,那頭連具體的事情經過都沒問,就直接回了這樣的話。

  轉頭看了看正在軟榻邊忙活的人,宋涼臣伸手,將信紙揉成了一團。

  「主子要回什麼嗎?」臨風小聲問。

  宋涼臣冷笑一聲,轉頭去了桌邊,隨意拿了張紙,信手而書。

  「之前所言皆為虛,現表明在下之心聲——生得美景一人,死而足矣,不復他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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