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假正經

  葉溫言的話很糙，但卻一下子說進了顧行的心上。

  在他看來，葉溫言是個流連花叢的渣男，鄭沅則是個玩不起的小白花，兩人相遇就是一場孽緣。

  

  反觀自己和容煙呢？

  和容煙不厭其煩地睡了一次又一次，床伴就床伴唄，還非要逼容煙把那個「意外」生下來，確實比葉溫言還渣！

  「行哥，你不會是愛上容煙了吧？」周淮禮瞬間來了精神，笑著緊盯顧行，「以你的性子，絕對不會讓一個無關緊要的女人生下自己的骨肉。」

  「愛上容煙？」顧行滿目嘲諷呵呵一笑，「簡直開國際玩笑！她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行哥，人的喜好是會變的。如果你對女人的喜好還停留在六年前，那麼，邱韻桐回國後你們早就破鏡重圓了。但到現在，你們還形同陌路，說明什麼？」

  葉溫言話音剛落，周淮禮就接著道：「說明舊愛已經隨風遠去，新歡已經占據了你心中的所有空隙。」

  「鬼扯！」顧行故作坦然地翹起二郎腿，端起西瓜汁一飲而盡。

  「搞不懂，你未婚她未嫁，承認愛她就這麼難。」葉溫言嗤了聲，擰開一罐啤酒，「你倆跟我和鄭沅不同，我對鄭沅沒有感情，只有難以抑制的男女衝動。」

  顧行不留情面地懟道：「一邊搭著冉月，一邊睡著鄭沅，單這一點，你就能把我秒成渣了。」

  「你意思是我比你還渣？」葉溫言臉上的笑意更盛，「愛怎麼說怎麼說，反正從始至終我心裡只有一個冉月。」

  周淮禮看出顧行心不在焉，勸道：「行哥，你和邱韻桐已經錯過了。如果真的喜歡容煙，這次就好好把握，別再讓自己的感情留遺憾了。」

  「你哪隻眼看出我喜歡容煙？」顧行眯著華眸，「一個床伴，僅此而已。」

  兩人見他嘴硬，也不再問，轉了話題。

  因為周淮禮的女朋友一直打電話催他回去，三人不到十一點就散了。

  顧行開車駛出停車場，發現外面正下著稀稀疏疏的小雪。

  他不想回君悅府，因為回去也是空蕩蕩一個人。

  漫無目的地開著開著，車子駛入陽光嘉園。

  看到容煙的白色Polo，他莫名地心安。

  滑下車窗，朝她所在的方向望過去。

  那扇窗還亮著燈光，暈黃的，想必她還沒睡。

  北風夾雜著雪花飄進車內，落在他頭上，臉上，化作水，沁骨得涼。

  點了支煙，白霧繚繞中他低聲問自己：有沒有愛過上面那個叫容煙的女人？

  北風凜冽，他腦子越發得清醒——

  如果不愛，又怎麼會找各種理由逼她生下孩子？

  如果不愛，又怎麼會在得知她做掉孩子那刻心急如焚？

  正是因為愛她，才想著把她完完全全占為己有！

  明知她對自己只是逢場作戲，卻在得知她意外懷孕的時候，想用孩子困住她的雙腳。

  雖然還擬定了一份協議，說什麼生下孩子之後去留隨意，現在想來那不過是他自欺欺人的障眼法！

  試問，如果她真的生下孩子，他會允許她拋下孩子去過她想要的生活？

  其實，他還沒有這個氣度。

  在外人眼裡，他高高在上，沉穩清醒，永遠不會因為某個女人而亂了步子，只有他自己清楚，容煙已經打破了他很多第一次。

  剛開始，他把自己的縱容歸結到生理需求上。

  容煙是他的第一個女人，第一次之後，他開始食髓知味，漸漸陷入到情慾的泥淖中不能自拔，但沒承想，連心也進去了。

  因為在乎，所以容不下她和周庭謝楚的任何互動；因為在乎，所以他才會恨她打著謊言做掉孩子！

  這兩天，只要閉上眼，就會想到那個不足倆月的孩子。

  他心口一直在疼，對容煙的恨也越積越深……

  次日，艷陽高照，是個冷晴天。

  容煙下樓，發現雪停了，四周白茫茫一片。

  擰開車門的時候，看到地上有十幾個菸蒂。

  因為她喜歡抽菸，下意識彎腰看了下，立馬猜出是顧行常吸的牌子。

  因為大幾百一盒的煙確實不多。

  怎麼又想到他？

  她罵了自己一句。

  錦城有錢人又不是只有顧行一個，和他抽一個牌子的大佬多的是！

  因為地上有積雪，容煙車子開得很慢，到華霖還是遲到了五分鐘。

  走進繪圖組，容煙用了不到十分鐘就把辦公用品收拾妥當。

  她已經記不清，如果留下，這將是第幾次抱著收納箱在華霖各個部門輾轉了。

  每次調換部門，季鳴都會安慰幾句，這次卻沒有。

  容煙來到人事部門，把辭職報告遞上去。

  人事部經理看完後，面有難色，「你是華總安排進來的，現在要離職，我得給華總說一聲。還要提前讓財務給你結算工資，暫停社保，先回繪圖組吧，估計下午就能走完離職流程了。」

  容煙懷揣著小失望回到繪圖組。

  季鳴已在內網上看到她的辭職信，下巴都快要被驚掉了。

  「你還年輕，總該知道『忍一時風平浪靜』這句話吧，好好熬到年後，指不定又能進A組了！」

  「是呀，你剛畢業就能進華霖，已經秒殺一眾同齡人了。就算去後勤部又怎樣，總會等到翻身的機會。稍微有點挫折就離職，以後你有的後悔！」

  何珊也語重心長地勸起來。

  容煙沉默聽著，沒有為自己辯駁，但去意已決。

  顧行凌晨才開車離開陽光嘉園，回到君悅府之後吃了片褪黑素，一覺睡到次日九點半。

  他是被華瑾南的電話吵醒的。

  如果不是為了幫容煙進華霖，他和華瑾南這輩子都不會再有任何來往。

  「容煙已經向華霖遞交了辭職報告——」

  顧行聞言，馬上從床上坐起來：「什麼時候的事兒？」

  「半小時前。」華瑾南意味深長地笑了聲，「看起來，你並不知情。」

  顧行「嗯」了聲，忙問：「華霖那邊批了麼？」

  「還要走幾個手續，下午就差不多了。」華瑾南已聽出他的緊張，安慰道，「如果你不希望她離開華霖，她就走不了。」

  顧行摁了摁疲憊的雙眼，嗓音落寞：「幫我挽留一下，如果她執意要走，就放人。」

  「好。」華瑾南頓了頓，「我下午有事要去華霖一趟，親自和她談談。」

  「你談你的，千萬別牽扯到我身上。」顧行的面子在作祟，急著撇清自己。

  「假正經。」華瑾南掛了電話。

  顧行的心被那個早逝的孩子攪得一團糟，聽到容煙要辭職，心中的憤怒更是不打一處來。

  華霖是國內設計裝修界的天花板，如果不是他放下矜持找華瑾南，容煙一個沒有任何經驗的應屆畢業生，是無法進入設計部A組的。

  她學的是室內設計，真要離開華霖，難道要去那些不入流的公司賺辛苦錢？

  他絞盡腦汁也沒想明白，容煙怎麼會做出這麼蠢的決定！

  找到容煙的號碼，撥出去前一秒，他又放棄了。

  她都不顧及他的感受做掉了孩子，他為什麼還要對她有所留戀！

  整個上午，容煙都無所事事。

  心不在焉地對著電腦，連忙工作的樣子都懶得裝。

  先是季鳴，接著是人事部經理，都來勸說容煙離職的事兒要三思。

  容煙一口回絕。

  入職華霖以來，她受的窩囊氣歷歷在目，好不容易做出辭職的決定，她不想再回頭了。

  楊副總在微信中發來晚上七點拍照的通知，她滿懷期待地回復了句「好」。

  正是「霓裳」的這份工作，令她有了莫大的底氣。

  從容氏到華霖，她漸漸得出個職場經驗：無論什麼時候，都得靠自己。

  什麼華霖設計部A組，什麼RD賽事，謝楚的別墅新公司裝修，都是他們在為她放水！

  以後，任何男人的扶持，她都不稀罕！

  中午飯點兒，容煙覺得自己馬上要離職了，就沒去華霖食堂蹭公飯。

  步行來到華霖對面一家很火爆的麵館，點了一大碗紅燒牛肉麵，並給鄭沅拍照發過去。

  很快，鄭沅也發來一張照片，兩份米飯，兩葷一素，並配了幾個字：我和鄭騰的午飯。

  容煙回：好好吃飯。

  為了調動鄭沅的情緒，容煙挑了昨天在「霓裳」拍的幾張照片發過去。

  鄭沅秒回：「鑑定完畢，酷颯，冷艷，不食人間煙火的拽姐。」

  容煙回過去個哈哈大笑的表情包。

  「容阿姨，昨天剛遇到今天又見面了——」顧璋稚嫩的嗓音傳入容煙耳中。

  顧璋還穿著深藍色的校服，保姆正在點餐等著打包。

  「你這個點應該在學校啊，怎麼？」容煙知道他念的是國際學校，也就下午放學能回來。

  「因為最近流感嚴重，學校提前放年假啦！容阿姨，回家也是我一個人玩，下午我跟著你玩好不好？」

  顧璋已拉起她的手，瞪著一雙大眼睛很是可憐。

  「阿姨下午還要上班——」

  容煙想到自己即將離職，下午在華霖也待不了多久，把顧璋帶過去也沒什麼妨礙，忙道，「帶你去也行，但你要乖乖的，不能吵鬧。」

  「一言為定。」顧璋伸出小手指和容煙的勾在一起。

  容煙先給小姨打了個電話，小姨滿是歉意說落了顧璋幾句，在電話中交待保姆幾句，保姆就走了。

  給顧璋點了一小碗牛肉麵，容煙知道他挑食，又讓他點了兩個炒菜。

  兩人邊吃邊聊，容煙把話題扯到邱韻桐身上，「放假了，以後可以隨時陪著你媽咪了。」

  「容阿姨，以後千萬別在老顧面前提邱阿姨啦！」顧璋伸出手指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我和邱阿姨悄悄聯繫，被老顧知道了，老顧在我屁股上打了兩巴掌，說讓我長點記性，還說邱阿姨不是我媽咪。」

  容煙沒有置評。

  半小時後，容煙牽著顧璋的手走回華霖。

  等電梯的空檔，遇到了多日不見的華瑾南。

  容煙主動打招呼，華瑾南沒有應聲，目光卻越過容煙，落在顧璋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