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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當年的綁架

2024-05-01 09:26:32 作者: 尤知遇

  小時候,最初察覺到老簡他們偏心時,簡橙會覺得自己做的不對,會很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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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實在委屈,會跑奶奶懷裡哭,奶奶總會跟老簡和梅嵐吵一架。

  奶奶身體一直不太好,經常被氣到吃救心丸。

  慢慢的,她就不告狀了。

  有委屈她自己上,她懟老簡,氣梅嵐,罵簡佑輝,打簡文茜,把家裡攪的天翻地覆,反正鬧成什麼樣她都不哭。

  流血流汗,就是不流淚。

  因為她哭,奶奶也哭,她心疼奶奶。

  奶奶是在她高二那年深秋走的。

  臨走時把老簡和梅嵐叫過去,說十八歲很重要,讓他們發誓,一定給她一個盛大的成人禮。

  老簡和梅嵐當時都答應了。

  高三那年的清明節,他們從奶奶的墓園下來已經很晚,回家直接是晚飯時間。

  她提了一句成人禮的事。

  先開口的是簡文茜。

  「這些年因為我,橙橙不能過生日,我一直很愧疚,也一直在想辦法解決。」

  「前陣子,我找了一個很厲害的風水大師,帶他回老家看了一下,他說,是我生父走的太冤,怨氣重,才會在忌日這天折騰,大師說,重新給他選一塊風水寶地就能化解。」

  「那大師給算的吉日,就在端午節後面幾天,所以橙橙,你的成人禮可以辦,但是能不能推遲幾天,等遷墳結束再辦。」

  「畢竟這些年,也不知道為什麼,你生日那天,我生父總來找事,我怕出什麼事。」

  這話一出,老簡和梅嵐直接同意了。

  簡文茜的話,簡橙當時是一個字都不信,她覺得簡文茜肯定又沒憋好屁,所以不同意。

  然後,老簡和梅嵐對她一番教育,說簡文茜的考慮是對的,都是為了她好。

  簡橙忍了那麼多年,奶奶也不在了,再忍,就真成忍者神龜了。

  她鬧了,掀了桌子,砸了簡文茜剛掛上去的全家福。

  一巴掌落在臉上的時候,簡橙反倒安靜了。

  那會兒她在想什麼?

  她想,沒意思,真沒意思,鬧了沒意思,生氣沒意思,跟他們吵架沒意思,待在這個家沒意思,當簡家的女兒沒意思。

  她馬上成年了,奶奶給她留了很多錢,她不用他們養著,周聿風說大學畢業就娶她,她再等幾年,她就有自己的家了。

  她的人生一片光明,何必在這受窩囊氣。

  所以她跑了,她一刻都不想在那待著,多一秒都窒息。

  ……

  如果有回頭路,如果有後悔藥,簡橙寧願那晚信了簡文茜,也不會跑出去。

  推開那道門,她以為自己跨向的是新生活,不想,是深淵。

  後腦勺突然的墜痛她受不住,鼻息間突然的香味更奪了她的意識。

  醒來的時候,她在一輛行駛的麵包車上,手腳都被綁著,嘴巴上有膠帶,身上沒勁,聲音都發不出。

  駕駛座的男人在打電話。

  她聽明白了,這人把她綁架了,要把她賣給人販子,他正在給人販子打電話,商量價格。

  六萬。

  簡橙當時恐懼的同時,還挺無語,她好歹是擁有一整條街的小富婆好嗎,才值六萬?

  這男人是不是腦子有病?

  簡家那塊是富人區,他跑富人區綁人,如果想要錢,直接勒索老簡,搞筆大錢不是更好嗎?

  冒這麼大風險,就要六萬?

  車子開了很久,久到簡橙又昏迷了一次,再醒來時,車已經停了,那男人把她抱下車。

  迷迷糊糊中,她聽到綁匪說了一句話。

  「丫頭啊,你也別怪我,要怪就怪你爸媽,收養了一個蛇蠍心腸的養女,是你那姐姐要搞你,我只是拿錢辦事。」

  簡橙在綁匪的車上躺了一整晚,又被綁匪送到另一輛車。

  她像砧板上的魚,任人宰割,完全沒力氣反抗,從平緩寬敞的馬路,到顛簸崎嶇的山路,她一直處在半夢半醒之間。

  腦子裡,唯一深刻的就是綁匪最後那句話。

  ——是你那姐姐要搞你。

  ……

  半個月。

  準確的說,簡橙在那個不見天日的小黑屋,待了十六天。

  第一天醒來的時候,她手腳還是之前被綁著的樣子,躺在一間十多平米的房子裡。

  那天見到三個人。

  臉上帶刀疤,六十多歲的老頭;只會傻笑,又矮又胖的二十歲男人;皮膚黝黑,瘸了一條腿的三十多歲女人。

  傻子是老頭跟第一個老婆生的,女人是老頭的第二個老婆,兩人沒孩子。

  他們說方言,簡橙一句聽不懂,不過從那老頭的手勢中看懂了,他們把她買過來,是給那傻子當媳婦,生孩子用的。

  當天晚上,老頭就把那傻子和她關一個房間了。

  她的腳被鬆開了,手還綁著,晚上那女人餵她吃了飯,恢復了點力氣,趁著傻子脫她衣服的時候,她連著兩個高抬腿,差點讓他斷子絕孫。

  後果是挨打。

  老頭用擀麵杖打了她半小時,打出血才滿意,後來是那女人進來,給她簡單處理傷口。

  連著兩天,傻子都在養著,她也得了兩天清靜。

  第四天的時候,老頭進來把她的手腳都綁了,晚上又把她和傻子關一起,她差點把傻子的耳朵咬掉。

  連著兩次,老頭徹底惱了。

  燒火棍幾乎把她骨頭打斷,打去她半條命,等她身上的傷稍微好一點點,又把傻子帶進來。

  老頭手裡拿著干農活的鐮刀,往旁邊一站,跟死神似的。

  說,要看著傻子跟她洞房,還揮著鐮刀警告她,如果她敢反抗,就打死她。

  簡橙那會兒,真的沒怕。

  她袖子裡有把刀,是那個瘸腿的女人晚上給她送飯換藥的時候留下的,摺疊刀,不大,藏袖子裡正好。

  她不知道那女人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總之,她沒提醒她。

  本來是想留著防身,沒想到當晚老頭就讓傻子來了。

  她有辦法對付傻子,卻不可能逃過那把泛著冷光和寒意的死神鐮刀。

  所以,她把刀拿出來了。

  刀尖對準了自己。

  她不想活了。

  第九天了,沒有人來救她,她知道自己躲不過去了,與其在這暗無天日的小平房裡沒有尊嚴的被糟蹋,不如死了痛快。

  刀不大,一刀捅不死,她不知道往身上劃了多少刀,也不知道刺的哪裡。

  那時候不覺得痛,只是難過。

  她等不到周聿風娶她了,她還沒跟周陸和孟糖告別,還沒等到小姨的新電影上映……

  她命大沒死。

  畢竟是六萬塊錢買的,老頭也不想錢打水漂,給她買了藥,讓那個瘸腿女人看好她。

  她那時候確實是不想活了,絕食,不肯配合。

  「我能幫你逃出去。」

  這是她來那麼多天,那瘸腿女人跟她說的第一句話,她還以為她是個啞巴。

  那女人叫雙禧,原本是個大學生,大一寒假在街上發傳單,被兩個聲稱是記者的人拉上車採訪。

  車門一關,再醒來,她也躺在這個十多平米的小平房裡。

  老頭的第一個老婆死了,留了個傻兒子,老頭想要個正常的孩子,村里娶不上,就把她買過來。

  她最初也是天天想著逃,懷過兩個孩子,都在初期被老頭無意中打掉,傷了身子,不能再懷,還想著逃跑,老頭直接打斷她一條腿。

  「我逃過很多次,有一次已經看見大路了,又被他們抓回來了,雖然我現在的腿逃不出去了,但路我還記得。」

  「我在這生活了十幾年,村裡的情況我也大概摸得准,等你身上的傷不礙事了,趁著半夜他們熟睡,我把你送出去。」

  「你年輕,腿也沒瘸,跑得快,只要你跑得夠快,就能藏到山裡去,到了山里,你就按著我給你畫的地圖走。」

  這事得賭一把,如果失敗,不但她完蛋,雙禧也得被老頭遷怒。

  簡橙問她,為什麼幫她。

  雙禧沉默了很久,眼睛盯著遠方。

  「我那天故意給你留了把刀,是知道他們晚上要進來,我讓你防身用的,我以為你會用刀保護自己,結果,你把刀尖對準了自己。」

  「你那時候,很絕望吧,等了那麼久,也沒人來救你,我也是,我當年,也等了很久,也幻想著有個人能來救我,可是沒有。」

  「所以,我救你,也算成全了當年的我自己吧。」

  「我一直苟活到現在,是因為心裡還有牽掛,我是單親家庭,我媽還在等我,她最疼我了,她一定一直在找我。」

  「所以簡橙,我讓你跑的時候,你一定要跑快點,你一定要活著逃出去。」

  「如果你成功了,你救救我。」

  ……

  那裡離最近的鎮,純靠兩條腿,得七八個小時,雙禧讓她從村後頭的那條窄路往山上跑。

  只能凌晨三點半出發,因為村里睡最晚的人,那個點才會入眠。

  那條平時要走一個小時的路,她必須半個小時跑完,因為四點之後,村裡有人起。

  村裡有去鎮上的拖拉機,每天早上六點一趟,臨時有事等不到拖拉機的,會在四點出發,年輕的會選從山上翻過去,近一半路程。

  她當年就是偷偷跟著那些人找到的路,可惜運氣不好。

  雙禧說,不能保證那天會不會有人翻山去鎮裡,但最穩妥的,就是半小時內跑到山上先躲起來。

  第十六天的時候,等來一個機會,老頭去鎮上哪個親戚家吃席,太晚沒回來,雙禧在凌晨三點半把她送到進山的岔口。

  簡橙那時候的傷口還痛,中間跑太快還摔了一跤,膝蓋胳膊肘都磕破,沒敢停,爬起來繼續跑。

  不知道跑了多久,再回頭時,能看到猩紅的火光。

  雙禧回去後,把關她的那間屋燒了,她說這樣她有辦法跟老頭解釋,萬一那時候有人起床,也能幫她轉移視線。

  簡橙方向感不好,手裡拿著雙禧給的地圖,走的也很慢。

  尤其是,在山裡待了兩天,她找不到路了,找不到雙禧畫的那顆有標誌性的樹,大概雙禧很多年沒來,樹被砍了。

  外面有動物的叫聲,她躲在山洞不敢出去,然後那天,孫一淼闖進來。

  簡橙不想見孫一淼,跟孫一淼無關。

  是她不願回憶,那段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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