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矛盾

2024-06-08 01:32:46 作者: 淇淇雪餅

  陳儒之覺得自己有些看不懂白婉柔了。

  先前是她啞著嗓子在樹後跟自己說當年的真相,現在也是她在房間中無謂地訴著不喜自己了。

  難道自己在她眼中不過就是一個可有可無的玩物嗎?

  然當想到他起初對白婉柔的態度時,陳儒之又有些說不出重話來。

  他內心極度清楚,傷害她最深的人是誰。

  他也知道,她剛進王府的日子,過著比下人還差幾分的日子。

  陳儒之捂著心口,不知為何,如今再想起這些事情,他竟然有些心疼。

  

  似乎是埋怨當初那個不擇手段的自己。

  又心疼飽經磨難的白婉柔。

  他側過身子看向林軼,而後臉色一沉,隱忍不言,又扭頭看了看白婉柔的方向,神色有些暗淡。

  林軼面露詫色,王爺從不是一個拖拖拉拉的人。

  「你說她發的什麼瘋病?」陳儒之皺皺眉頭,一步三回頭,卻低聲嘟囔出這麼句驚世駭俗的話。

  「王爺,您說什麼?」一旁的林軼沒聽清,問了一聲,卻招來陳儒之一巴掌,直直拍在後腦勺。

  「什麼什麼什麼!我問你她發的什麼瘋病,這兩天越來越看不明白這個小婦人了!」陳儒之氣的臉色略有紅暈,隱隱將內心的洶湧波瀾摁下去。

  林軼聽見這問題只覺摸不清頭腦。

  他家王爺素來很有自信,對旁人的指指點點也從不放在心上。

  林軼捂著腦袋,無語至極,一張臉皺在一起:「以前也沒見你對王妃這麼上心啊……」

  陳儒之清了清嗓子,神色有些不自然,幸虧夜色已至,否則必然汗顏當場。

  見狀,林軼答道:

  「屬下斗膽問王爺一句,您對王妃究竟是何種情感?」

  陳儒之說不出來,支支吾吾了半天,卻也還是只將垂在身側的手抬起又放下。

  林軼敏銳地發現了一點不對勁:他不再禁止自己稱呼白婉柔為王妃了。

  這也就意味著他其實早已經默認同白婉柔的夫妻關係。

  林軼想了想,覺得作為一直以來的手下,他還是有必要提醒陳儒之。

  「王爺,您近日以來對王妃的行為舉止如此反常,可能是……動心了。」

  聽到最後三個字,陳儒之一直強裝嚴肅的臉龐突然一驚,隨後猛的咳嗽起來。

  「胡說八道!去!做你的好分內之事,怎麼學的唧唧歪歪,怕不是太閒了。」他低聲呵斥道。

  這段對話最後在陳儒之擺手離開的結局下無疾而終。

  而他們不知道,黎明破曉的翌日,王府中另一處藏匿著黑暗與骯髒齷齪的地方正發生著駭人的對話。

  「小……小姐,這下可怎麼辦,我們真的被關在這了?」

  出去未果的小桃無功折返,然只遭到了月意的冷眼相待。

  顯然她對小桃沒有在無人處繼續喚自己為王妃很不滿。

  但如今關押的懲罰橫在眼前,她也沒有精力再去糾正小桃。

  「這個白婉柔——還真是個會找事的主!」

  她刻薄的冷哼一聲,眼神之中是無邊無際的冷意,比起茫茫天際的白雪,有過之而無不及。

  「那,小姐,我們要不要借著你腹中的胎兒向王爺求個情?」

  「說不定他心疼之下就會放我們出去了呢?」

  小桃臉上是單純和陰謀的交織,語氣聽上去也沒有絲毫溫婉可言。

  待在院子裡的下人們只聽房間中傳來一聲玻璃碎裂的巨響。

  緊接著是金石相擊的丁零噹啷聲。

  片刻後,房間中才歸於一片死寂。

  彼時,小桃跪在冰冷的地上怯弱地埋頭望著地上磚瓦。

  她的面前,是因盛怒而砸了半個房間的月意。

  「孩子孩子,都是這個孩子搗的亂!」

  月意仿佛瘋了,絮絮叨叨重複著這一句話。

  然這樣的情景並沒有持續多長時間,就在小桃想著要不要上去拉住她的時候,她冷靜下來了。

  月意坐在椅子上,默然在房間中瀰漫。

  沒過多久,大概只是轉瞬,她的神色也歸於正常。

  「小……小姐?」

  小桃試探的抬頭問了一句。

  月意看向她,語氣冷得沒有絲毫溫度,似乎是一個死人在吐氣,「以後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這種話了。」

  「如今我手上唯一的籌碼就是腹中胎兒,只有誕下此子之後,我的地位才有可能提升。」

  「可王妃不是……」

  小桃剛想提及白婉柔昨夜說的話,便看見月意冰冷的眼神,頓時怔在原地住了嘴。

  「呵,她這個王妃的位置也不過能坐這麼幾天,待我將她扳倒後,且看她還能如何蹦躂。」

  與此同時,另一個院子中,白婉柔冷不丁打了一個噴嚏。

  「小姐,昨夜的氣溫實在低,還有冷風,不然你還是喝些薑湯吧?」

  綠竹望向白婉柔,眸中是止不住的擔憂之情。

  後者只是擺了擺手,無所謂地笑了一下,「怕只是有人在背後說我壞話呢,你無需如此擔心。」

  綠竹依舊擔心,卻也被這句話逗的發笑。

  「好了,我今日約了音兒辦事,你且先待在府中做些活,我與青棠去去就來。」

  白婉柔轉過身子,青棠早已備好一切物件,只等二人出發。

  見她回頭,青棠微微一笑,頗有幾分邀功的意思。

  「我們走吧。」

  白婉柔駕輕就熟地走在前面帶路,她早已與宋音華約好了在之前的茶樓見面。

  如今這個時辰,想來她也已經到了。

  「小柔,這兒!」

  白婉柔走進茶樓,還未來得及細細觀看大廳中的人,便聽見二樓一聲脆響。

  她抬頭向上望去,入目只見宋音華險些從樓梯上摔下來。

  白婉柔慌了神,匆匆趕上去扶住她的身子。

  「音兒,你沒事吧?如此急躁作甚,我又不會跑了。」

  她一人有些撐不住宋音華,只能抬手示意身後的青棠上前來幫忙。

  「宋小姐,我來扶您進去坐著。」

  青棠從另一邊把宋音華的身子撐起來,她這才發覺自己竟然在樓梯上崴了腳。

  「嗚嗚嗚,小柔,這可怎麼辦,到時這兒不會腫起來吧?」

  白婉柔往她的杯子中沏了一杯茶,聞言有些好笑,她看著宋音華腳踝處的青紫,伸手將她的腿抬起放在自己腿上。

  恰到好處的力道和溫度讓宋音華忍不住稱讚,她輕聲呻吟:

  「小柔,你這手法是越來越正宗了,不如到時你就在街邊擺一個攤子吧,這樣我也好蹭蹭你的手藝。」

  白婉柔與她二人四目對視,她憶起自己約她出來的目的,手上的動作頓了一頓。

  「音兒,我今日喚你出來是有正經事要說的。」

  宋音華點了點頭,「好,你說,我聽著。」

  白婉柔見那處的淤血已經差不多散盡,索性將她的腿放下,而後斟酌著自己的用詞。

  「就是我們先前去探望的那個農戶,你還記得嗎?」

  宋音華點了點頭,面上有幾分不明顯的喜悅。

  她生平還沒怎麼喬裝打扮過,那次應當是一次新奇的體驗。

  她笑了笑,打趣道:「怎麼,你還打算再潛進去一次嗎?」

  白婉柔搖了搖頭,想到她什麼都不知道,自己就要讓她幫忙,心中不免有些內疚。

  但她還是堅定的望著宋音華說道:「我是要把他給你。」

  顯然這句話的信息量有些巨大,宋音華勾起的唇角在瞬間便僵在了嘴角。

  她無助地看著青棠,那眼神仿佛是在說:你家主子說的這話是什麼意思?

  然青棠只是相對無言的移開了視線,並沒有答疑解惑。

  於是宋音華只能重新看向白婉柔,問話的語氣輕到連自己都有些聽不清: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把他給我?」

  白婉柔大概早已想到她有此一問,於是在她的問題說到一半時便出聲打斷:

  「音兒,你先不要問我這麼多問題,只要把他交給你父親就好。」

  「但是切記,千萬千萬不要告訴你父親人是我給的。」

  她看著宋音華,目光之中已然染上了幾分蒙蒙的水霧。

  「行,我父親的確最近一直在為了他的事情焦頭爛額,我可以答應你這個要求。」

  「但我還是想問問你,你為何會突然向我提出這個要求?」

  宋音華大概是真的有些不解,畢竟她們二人之間的確稱不上是互幫互助。

  似乎極少數情況下的求助也是宋音華主動提出。

  而白婉柔從未有過任何訴求。

  因此她將這件事情作為要求,顯然超出了宋音華的意料。

  「音兒,這件事情說來話長,到時我找到合適的機會了再慢慢同你解釋,好嗎?」

  白婉柔看著宋音華,其實能夠得到肯定的答案,她便已經很欣喜了。

  她也知道宋音華在不知曉任何前提之下答應她,真的很信任她。

  但白婉柔現在什麼都不能說。

  她還尚未確定自己父親是否真的做了錯事。

  倘若這件事情被多一個人知曉,那父親被懲治的可能性就多一分。

  雖說她也的確很想知道真相,但……現在還是算了吧,等時機成熟以後再說。

  宋音華點了點頭,她知道白婉柔堅持的事情都有她自己的理由,於是也沒有繼續刨根問底。

  白婉柔抬手讓青棠下去找農戶的身影。

  她們已經提前一天和人商量好,讓他在街市上的一家布坊內等青棠。

  而白婉柔為了防止宋音華不答應自己,說什麼也不願意提前告訴農戶來的目的。

  想來若不是因為她們曾經給他通風報信過,他也不會如此放下戒心過來這兒找她。

  此時農戶跟著青棠進了茶樓,看見宋音華的第一瞬他便面露疑惑,而後撓著後腦勺想了很久,才恍然大悟般問道:

  「你,你不是那日來找我說同病相憐的小姑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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