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醒來

  頭疼到疼醒，季微涼按著疼痛的肩膀，打了個哈欠。

  門外藺奚在和人爭吵。

  「明明是季微涼殺了炎龍變，為什麼會變成東洲戰部殺了炎龍變，明明他們到的時候，炎龍變早就燒成灰了。」

  「還有，是季微涼降伏了恨雲，為什麼一個字不提她，我只是和她守了三天封印，所以這件事就是我一個人做的？」

  「至於救人，那更是笑話，虞城城主跑得多塊啊，平民他一個都沒管！

  

  苦守封印的季微涼，最後變成一個因為貪戀男色惹出炎龍變，然後迷途知返的女修？那些人要不要臉！」

  藺奚紅著眼，對著自己的僕從大吼。

  「主人，她……醒了。」青衣僕從提醒道。

  屋內，季微涼生氣了一下下，真的只是一下下，因為她知道，生氣這回事對身體不好。

  「咳咳咳……」炙熱的血被噴到被子上，燒穿幾個小黑洞，嗯，生氣對身體真的不好。

  「微涼，你沒事吧！」匆忙進屋的藺奚，急切地握住季微涼的手。

  「呃，你誰。」季微涼抽出自己的手，她討厭別人突然靠近她。

  「微涼，你重傷未愈……」藺奚目光一顫，季微涼竟然不記得他了麼？！

  「越州，虞城，季家，麻煩你送我回去，必有重謝。」季微涼言簡意賅，懶得搭理這個藺奚。

  「微涼，這裡是桐城，虞城已毀，季家早已離開虞城。」藺奚看著季微涼的眼睛。

  「那我自己回去，我的老槐樹還在呢。」季微涼皺眉，直接推開藺奚，逕自下了床。

  「咳咳咳……」咳嗽了兩聲，血險些從掌心滴落，季微涼趕緊用另一隻手裡的帕子接住。

  季涼微沉默了，她現在活著是活著，但是這屬性，好像有點不對勁啊，而且，這種事絕不能讓別人知道！

  「看什麼看，再看我抹你臉上啊！」季微涼又開始頭疼了，看來她頭疼的毛病還是沒好，想得多了就頭疼。

  「……」藺奚一下子不知如何反應，季微涼平日竟然是這樣的嗎？

  粗俗無禮，至此？

  季微涼可沒空搭理他，她要趕緊趕回鏡湖，那個被她丟進枯風山的小瞎子，現在還不知道怎麼樣呢，還有她的納戒，裡面可有她的全部家當！

  啊，一時衝動安排後事，現在可好，小命保住了，家底要丟盡了。

  人生最大的悲哀之一，人還在，家底全沒了。

  而此時，枯風山中的凌瑾晞更慘。

  枯風山，無日無夜，而他還在那些東西的糾纏中無法醒來。

  無數的仇恨形成無盡的幻象，拉著凌瑾晞的意識不斷的往下墜落，只要他的意識放棄掙扎，他就會徹底被控制，成為恨雲的傀儡。

  可是凌瑾晞已經經歷過一次恨雲的幻境，並且將之破除，他本能的知道如何反抗。

  雖然凌瑾晞的意志非常堅強，可他的身體卻越來越虛弱，他本就修為不高，再加上之前受的傷……尤其是季微涼曾以血吸引並控制恨雲。

  那些紅絲當時就抽去了凌瑾晞二人大半鮮血，若不是有蒼空青木杖，修為那麼低的凌瑾晞只怕早就沒了生機。

  拉扯著，糾葛著。

  恨雲簡單的意識，只知道腐蝕人心，卻不知道凌瑾晞的意識消失，蒼空青木杖也會失去控制，若是肉體徹底死去，恨意失了宿主，也是死路一條，只能慢慢消散。

  等恨雲意識到這一點，凌瑾晞的肉身已經傷痕累累，尤其是，他沒血了，這一點，便是蒼空青木杖也沒辦法。

  加上壓榨的靈力，凌瑾晞的經脈也差不多廢了。

  如果恨雲能說話，它肯定得罵娘，它多倒霉啊，好不容易逃出來，又被抓住，還塞進這麼一個沒有半個生靈的鬼地方。

  拜託，它是恨雲啊，就是要播撒仇恨的，它只是在做自己該做的事好吧！

  為什麼所有人都在妨礙它！

  能不能有點雲權！

  就在恨雲準備至少先搞死凌瑾晞的時候，凌瑾晞的眼睛再次變得灰白。

  所有萬仞山的神之子，都會帶著印記，而那印記就是死亡，之前凌瑾晞撲向季微涼，心裡的願諾，就是願意吸納恨雲。

  隨著神子的神諾許下，他們會短暫的恢復所有因印記毀壞的身體機能，如今願諾已經實現，自然也到了應諾的時候。

  作為神之子，不論身處何地，他們終究會回到神的身邊……

  灰白開始蔓延，那是絕對的死亡，永恆的寂滅，那樣的力量，是屬於神的，連恨雲都得退避三舍，糾纏在恨雲中的紅絲亦不停躲閃。

  所以，如果凌瑾晞死了，恨雲和紅絲都得隨著他一同步入永寂，歸於萬仞山。

  恨雲很可憐，弱小無辜又無助，它只是想播撒恨意而已，它有什麼錯？想不到竟然有人能抓住他，它現在跑又跑不了，怎麼辦嘛！

  紅絲本來就陰，見狀直接鑽入凌瑾晞的血肉，修補乾涸的血管經脈，只希望這個宿主多撐一會兒。

  傳聞世上最毒的武器就是相思，而相思的本質是愛意。

  連季微涼自己都不知道，她的月華織錦里，藏著這最毒辣的武器。纏住恨雲的關鍵，亦是這相思錦。

  相思無盡，永遠至死不休，無頭無尾，無休無止。

  紅絲將恨雲也糾纏成縷，紅絲黑雲，愛恨糾葛，此時卻不得不相互融合，與寂滅對抗。

  而凌瑾晞殘破的身體，就是它們的戰場。

  恨雲弱小的意識很快被打散，相思卻死亦不休，糾纏著恨意，連死亡都想要戰勝。

  就在三方戰得有來有回的時候，妖刀涼微失了契約，正在發瘋，借著最後的靈力，直接狠狠刺進了凌瑾晞的胸口！

  都是這個混蛋，如果不是為了送他進入枯風山，就不用離開主人了！

  帶著瘋狂，長刀涼微直接崩了刃，碎片斷在凌瑾晞的血肉里。

  凌瑾晞被瞬間痛醒了，他眨了眨迷茫的眼，疼，很疼。

  卻是好事。

  因為活著才會疼。

  腦中閃過一幕幕曾經，他從小修行劍術，十一歲也曾因眼盲想過放棄，可是他還是選擇了堅持，他如果放棄了，那麼那些年的付出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