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人血饅頭

  有了上一次死亡的教訓，這一次王燼並沒有急著踏入樓宇之中，而是先在庭院內觀察許久，竭力想要看到那三座閣樓內部的景象。

  只可惜，三座閣樓昏暗至極，以王燼的目力，也看不到任何的東西。

  似乎沒有活物存在的痕跡。

  庭院內一片寂靜，除了風吹過假山石上孔洞發出的滲人聲音之外，別無雜音，也沒有見到任何一頭喪屍出現。

  即便如此，王燼也仍舊沒有掉以輕心，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三座靜靜矗立的樓宇。

  三座樓宇靜靜坐落在那假山後方，間隔不遠，且高矮不一，最左與最右兩座樓宇各有六層，而坐落在最中央的那一座樓閣，卻只有區區兩層。

  兩層的的低矮樓閣夾在左右兩座高大閣樓中間，像是小孩子被父母擠在中間一樣。

  王燼有種感覺，那兩座高大閣樓，似乎是在拱衛著這座低矮閣樓一般。

  儘管庭院中假山噴泉都已經荒蕪破敗，然而眼前這三座樓閣從外表上看卻都完好無損，磚瓦砌成的寬遠屋檐仍舊自帶一種大氣與厚重，石質的台階僅是略有粗糙，條格窗欞沒有絲毫風化腐朽的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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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與那假山噴泉處在同一個庭院，然而這三座閣樓卻仿佛時處在另一片割離的時間之中，毫無歲月侵蝕的痕跡。

  不知是不是錯覺，站在這三座樓閣面前，王燼總感覺有一種被窺探的感覺。

  仿佛他在看著眼前這三座閣樓之時，這三座閣樓同樣也在凝視著他。

  在三座樓宇面前猶豫片刻，王燼還是選擇了那座最中央的兩層樓閣，跨上十幾級台階，推開緊緊掩著的木門。

  吱呀。

  兩扇只有一人高的木門卻出奇的沉重，隨著令人牙酸的吱呀響聲，像是沒有潤滑油的鏈條摩擦所發出的刺耳聲響，在空寂的庭院中極為扎耳。

  兩扇木門被王燼推開，一座巨大灰暗的方形大廳出現在王燼的面前。

  一股塵封許久的味道撲鼻而來，那味道極為複雜，混合著一種奇異的藥草味道、木材潮濕發腐的味道，甚至還有若有若無的檀香味。

  昏暗的方形大廳之中，一根根粗壯的立柱將大廳頂部撐起，沒有一個人影。

  兩側整齊擺放著一座座一人高的爐鼎，三足四耳，表面刻畫著各種各樣模糊的痕跡。

  粗略看去，足有十幾座。

  分列兩排的爐鼎一路延伸到大廳最深處，盡頭擺放著一張寬長的方桌，方桌左側是蜿蜒的樓梯，像是可以直通二樓。

  右側則是一座巨大程度遠超其他的鼎爐，頂蓋緊扣，有四足，卻只有三耳，爐鼎的側身似乎被潑灑上了什麼東西，糊成一片，連模糊的紋路都看不到。

  只能隱約看到那模糊物事之下，那巨大鼎爐的表面似乎刻畫著大量密集的花紋，至於那些花紋究竟是何物，王燼卻是看不到分毫了。

  王燼一路仔細檢查了每一座爐鼎，發現這些類似煉丹爐一樣的爐鼎底部，有大量的灰色物質，散發著某種陰寒的氣息。

  小心翼翼走到走到方桌前，王燼這才發現，那方桌上擺放著大量雜亂的書本，橫七豎八地堆疊在桌上，或是開合或是閉緊，一片混亂，像是某個科學狂人的書桌一樣。

  方桌的兩側各豎立著一根燭台，粗如兒臂，只是裡面的燭心已經燃盡。

  王燼隨手拿起一本攤開放在桌面上的書簿，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不是現實世界之中王燼所知道的任何一種文字，更不是王燼前世所見過的任何一種文字。

  但詭異的是，王燼卻能夠毫無障礙地讀懂其上的意思。

  【三月十五日，仙師對我這段時間以來的虔誠信仰十分滿意，終於賜下長生藥方。丹名九轉破厄升仙丹，乃是以黃泉水、陰陽草……（一連串藥草），共計百味天材地寶為原料，一爐可成九丹。

  怪哉，怪哉，百味靈植皆是陰氣極重之物也就罷了，為何還要以百位初生嬰兒的心頭之血為原料？這般原料，只有那些邪門歪道之徒才用過。

  此丹很是邪異，不可輕易嘗試，需再觀察一二。】

  王燼皺了皺眉頭，繼續向下看去。

  【三月十六日，拿此藥方詢問仙師，仙師很是不悅，但仍舊為我解惑，言稱初生嬰兒之心頭血，乃是至純至淨之物，是一味絕佳的藥引。九轉破厄升仙丹最關鍵的材料，在於仙師賜下的一滴仙血。但仙血中蘊含的力量太過剛猛霸烈，縱然我身為首座，亦不可能強行承受，若無那百餘味陰寒之物中和，服用下去只會瞬間要人性命。】

  【三月十九日，這所謂的長生藥方仍舊存在諸多疑點，但我壽元將近，破境之機遙遙無期，若是我能突破瓶頸，壽元可再延兩百載，自然無需如此急迫，但眼下，氣血衰敗，靈台枯竭，我之壽元所剩不足五十，已經無法再等下去了。

  長生……何其艱難！便連宗主那等驚才絕艷的人物都無法抵禦時間的侵蝕，無可奈何地衰老下去，難道真的只有傳說中的仙人才能長生嗎？】

  【五月三日，終於從仙師那裡得到了一滴仙血，據仙師所說，此物是我這段時間所信仰的那位（劃掉的痕跡）所賜下，內含長生之妙，將這滴仙血練成丹藥，分九次服用，每月服用一顆，期間不得停止每日對（劃掉的痕跡）虔誠信仰，方可得證長生。

  壽元枯竭的威脅下，我雖不得不開始信奉（劃掉的痕跡），但對其真實與否，仍舊存有疑心，畢竟幾千年以來，都不曾聽聞有真仙降世，（劃掉的痕跡）更是從未聽聞過，這究竟是哪裡冒出來的仙人？

  此丹也處處存疑，謹慎起見，需找一人試藥，若無意外發生，方可自行服用。】

  【五月二十一日，整整尋覓半月有餘，卻仍尋不到一個合適之人試藥，儘管宗主不甚過問宗門內之事，奉行有教無類之主張，但此事畢竟見不得光，需在暗地裡進行。必須找一個靠得住，不會泄露出去的人才可。】

  【五月二十二日，終於想到一個合適的人選，宗主的親傳弟子，那有「巨力無雙」之稱號的萬夷山。此人頭腦簡單，智竅未開，只要稍加引誘，定會同意為我試藥。但需想個合適的理由來誘騙他……

  聽聞此人修行的乃是巨都五曜鑄魄經，乃是一門煉體神通，煉體神通，乃是偽冊，修的是偽氣，而我等修習真冊，修的是真氣，真氣與偽氣之間，天差地別，不知以他試藥，是否合適……】

  【六月三日，思來想去，決定還是引誘萬夷山來試藥，縱然他修的是那難以窺得道之本質的偽氣，與我等修行真氣之人不同，但只要他服用那九轉破厄升仙丹之後無事，我仍舊可以放心許多。】

  【六月五日，將那萬夷山引來我丹房，假意告知他，這九轉破厄升仙丹乃是長生之藥，服用下去可長生不死，我欲將此丹獻給宗主，以助宗主長生，但獻給宗主之前，必須找人試驗一下其藥效，確定無副作用之後，才敢進獻。

  這萬夷山果然痴傻，一聽說是可以幫助他師父長生，取得無上道果，立刻興高采烈地答應下來……呵，什麼巨力無雙，不過是個只有三歲孩童智商的傻大個罷了。】

  【七月七日，服用那九轉破厄升仙丹已經一月，我再次將萬夷山叫來，細細詢問他這段時間的感受，他似乎變得比一月之前亢奮了不少，說自己服用那丹藥之後，精力充沛遠超平日，沒有絲毫不適。我觀他言行舉止，不似往日痴傻，難不成這九轉破厄升仙丹還助他開了智竅？

  目前看來，這九轉破厄升仙丹似乎沒有什麼副作用，但仍不可大意，再讓那萬夷山服用一月看看……】

  【八月七日，我再次叫來萬夷山，此次所見，卻讓我大為驚訝，那萬夷山的實力竟然有了相當巨大的長進，已經不下於一峰長老！上月見他時，他的實力還遠沒有這般恐怖！

  他說這是那丹藥所致，服用此丹，他修行起來每日進步極為神速，堪稱一日千里！

  除了恐怖的進步速度之外，他說自己精力遠超以往的飽滿充沛，且每夜都能見到有一位仙人在夢中傳他長生大道！

  仙人傳道？竟有這等神跡？不，萬夷山此人畢竟多年痴痴傻傻，他所謂的仙人傳道，說不定只是尋常夢境罷了。

  不過，萬夷山這般變化已經證明了一些事情，看來仙師沒有騙我，這九轉破厄升仙丹，的確是長生之丹，就算不能真正讓我證得長生，能夠讓我擁有如此恐怖的進境速度，我也可以在壽元終結之前，突破至下一境界，再延壽兩百年！

  我壽元無多，無需再多猶豫了，成大事者如何能夠瞻前顧後？今日便服用這九轉破厄升仙丹！】

  王燼翻動書頁，卻發現這一頁的文字之後，全部都是胡亂的塗鴉，各種雜亂的筆畫，像是小孩子的亂塗亂畫，沒有絲毫有用的信息。

  王燼看了半天，只是隱隱覺得這看似胡亂的塗鴉，似乎藏著某種勾連之感。

  但也僅僅只是感覺而已，他看了半天也沒在這些塗鴉中找出什麼有用的信息，於是向後翻閱。

  胡亂的塗鴉之後，整個書簿的後半部分不翼而飛，好像被硬生生撕去了。

  「後面呢？這書簿的主人服用了那九轉破厄升仙丹，後面怎麼樣了？」

  看到一半，卻再無下文了，王燼心中莫名有些煩躁，翻過來覆過去將書簿翻了好幾遍，都再找不到後續的內容。

  是什麼人，把這書簿的後半部分撕去了？

  從這書簿上記載的內容來看，這書簿的主人，似乎是這側峰上的首座，整個側峰上的真正掌權人物。

  「這書簿的主人，真的成為長生不死的仙人了？還是……」

  王燼向前翻動書頁，再次翻到了那記錄著九轉破厄升仙丹丹方的那一頁。

  「一百名初生嬰兒的心頭血……」

  看到那幾個大大的字體，王燼只覺得心中有種強烈的反胃感。

  這話說的委婉，然而王燼也不是傻子。

  什麼初生嬰兒的心頭血，那分明是一百個初生嬰兒的命！

  這哪裡是什麼升仙之丹，分明就是人血饅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