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六章 大家一起當漢奸
2024-06-09 05:12:40
作者: 君威
吳三桂臉色極為難看,但也不得不承認李友松說的是事實。
沈猶龍擁福王在松江府登陸,並未對南京發起進軍,而是聯絡各方,讓各方前往松江府朝見福王,這是一招妙棋,各方的反應與李肇基預想的差不多,皆是對福王有利的。
江北四鎮就按照福王要求,作壁上觀,各守藩地。原因很簡單,一開始他們就在馬士英和盧九德的遊說下擁立福王,只是因為福王沒了,他們為了榮華富貴,才擁立的潞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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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福王歸來,對他們來說不是升官發財的機會,類似這樣的藩鎮,再進一步,只能是挾天子以令諸侯。天子就是福王,福王又不在他們手裡,因此作壁上觀就是了。
而沈猶龍以福王名義發布各地的檄文說的很清楚。潞王自立是吳家父子的錯誤,與其他人無關,文官和士大夫們非但沒有過錯,反而有功勞,沈猶龍給大傢伙找了一個台階下。
士大夫和文官為什麼擁立潞王,那是因為他們以為福王死了,為了大局,為了大明不得已選擇了潞王。但也只是擁立潞王監國,沒有擁護他稱帝,相反,大家還反對潞王稱帝。
當然,這些人在擁立潞王期間的蠅營狗苟略去不提,反對潞王稱帝更多的是反對吳家父子把持朝政,其實本質上是黨爭,但卻被沈猶龍說的大義凌然。
隨著史可法前去朝見福王,被官復原職,隨著福王承認除吳黨之外的一切人事安排,各地方紛紛選擇支持福王,或者作壁上觀。
顯然,吳家面臨的困局有兩個關鍵人物,其一是李肇基,其二就是這位福王。
李肇基也就罷了,吳家乃至遼鎮上下都被他耍的團團轉,吳三桂的愛妾被李肇基擒拿,遼鎮兵馬大半被李肇基所困,這個責任誰都有,誰也無法承擔。
但福王的王者歸來,只有一個人有責任,那就是夏國相。是他一手操辦了這件事,而且用腦袋擔保福王死了。
現在福王沒死,閃電歸來,瞬間擊垮了吳家苦心經營的權力體系,夏國相知道,自己是必死無疑的。他為了活命,必然會爭取得到福王的承認和支持,因此必然和吳家父子離心離德。
所以福建是去不得的,去了,也是和夏國相一通內戰。如果吳三桂贏了,也就罷了,萬一輸了,一切就完蛋了。
吳三桂不敢冒險,他咬牙,喃喃自語:「現如今,也就只有一條路可走了。」
這話說完,吳三桂抬起頭,起身扶著李友松的手,讓其坐下,說道:「李先生,現如今的境況,你可有見教?」
李友松聞言,眼神之中閃過一絲嫌惡,明擺著,大明已經容不得吳三桂了。吳三桂要麼死,要麼藏,還想爭富貴榮華,就只能另投他處。
所謂他處,只有大順和滿清兩地可去。
而大順剛剛與滿清經歷了一場極為血腥的戰爭,打成這個模樣,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吳三桂沒有主動歸附,虛與委蛇,耽擱了時間,也減弱了大順的力量,而吳三桂此時去投,那是勢窮而投,李自成豈能會給他什麼好待遇。
反倒是滿清,與遼鎮打了幾十年交道,什麼降而復叛,什麼陽奉陰違,滿清那邊都遇到過。尤其是皇太極時代,對遼鎮極盡優待之能事,可謂是遼鎮騙我千百遍,我待遼鎮如初戀。
雖說多爾袞沒有皇太極那種心胸,但高第去投好歹也封了王。
可以說,吳三桂現在只有當漢奸這麼一條路,他自己也清楚,卻非要問人家李友松。
「學生愚鈍,哪裡能教平西伯。學生現在也不過就是個傳聲筒罷了,把此行松江得到的消息告知平西伯,便要歸隱了。」李友松淡淡說道。
「還有什麼消息,是你沒有說的?」吳襄也是從氣急之中緩了過來,問道。
李友松說:「遼國公,平西伯,此次去松江,學生先是去拜會了沈猶龍,近乎被他無視。又安排人去見李肇基,也未曾得見,原以為要無功而返,但在回南京的時候,沈猶龍秘密見了學生,讓學生給二位捎一個口信。」
「他怎麼說?」吳襄問。
李友松說:「沈猶龍說,現如今的態勢,吳家留在南京,就只有一死,去了福建,多半難活。只有投降滿清這一條路可以走,只不過,南京去遼東,只能走海路。
長江被封鎖,海上還有東方商社的炮艦,難以成行。
但若二位肯幫他一些忙,他會安排人在江海聯防之上,打開一個缺口,讓二位平安抵達覺華島。
而且,覺華島與平西伯離開時一個模樣,上面兵馬、遼民依舊,平西伯父子去投滿清,也不算勢窮。」
吳襄和吳三桂相互看了看,他們都清楚局勢,現在只能有投降滿清一條活路,原以為只能是輕車簡從,拋棄軍隊,逃亡遼東。誰曾想,沈猶龍竟然想要幫忙。
「他讓我們父子幫什麼忙?」吳三桂問。
李友松說:「帶上錢謙益、劉孔昭、龔鼎孳、吳梅村.........。」
李友松掰著手指頭,一連說了二十多個名字,都是在吳襄與史可法鬧掰的時候,被吳襄扣押在南京城的大明勛貴和文臣。
而吳三桂則是取來紙筆,把這些名字統統寫下來,看完這些名字,吳三桂父子就知道了沈猶龍的用意了。
這些人中,錢謙益等文官是江南士大夫的代表,東林黨中的重要成員,恰好,沈猶龍也是,而這些人沒了,沈猶龍自動就成為江南士大夫的領袖,加上史可法曾經擁立過潞王,說過福王七不可立的黑歷史,文官和士大夫之中,就再沒有人能威脅到沈猶龍的地位,他的首輔位置就坐定了,而且這些人沒了,朝廷就空出了很多位置來,沈猶龍也可以藉此提拔心腹,掌控朝政。
「好一招借刀殺人呀!」吳三桂惡狠狠的說道。
顯然,沈猶龍未必真的希望帶走這些人,把他們全都殺掉,效果也是一樣的。
李友松說道:「學生言盡於此,再無其他牽掛。遼國公,平西伯,學生告退了。」
吳三桂父子也不阻攔,現在是大難臨頭各自飛,李友松在危難時候,冒著生命危險出使松江府,已經很難得了。
「爹,你覺得呢?」吳三桂問道。
吳襄雖然惱吳三桂的不孝,但現在也不是算帳的時候,他咬咬牙,說道:「再加上一個人。」
「潞王?」吳三桂問。
吳襄搖頭:「當然不是,潞王必然是要交給沈猶龍的,才能得到去遼東的船票。我說的那個人是鄭芝龍。」
吳三桂略微一想,心道確實是一個重要的人。滿清此時應該已經認識到李肇基是其大敵,而李肇基是個海商,基業在海外,滿清要對付,自然是有水師,也只有鄭芝龍有這個能耐了。
吳襄提筆,把鄭芝龍名字添上之後,說道:「咱們把這名單遞去沈猶龍那裡,看其如何回復。」
鄭芝龍算是吳家父子給滿清的禮物,但對沈猶龍來說他也很重要,如此可以試探出沈猶龍與東方商社的關係,若沈猶龍要對付李肇基,必然留下鄭芝龍。
「最好再問他是帶至遼東,還是就地格殺!」吳三桂陰狠說道。
吳襄微微點頭,立刻回應:「對,若他要就地格殺,我們就帶去遼東。」
顯然,這一對父子還有東山再起的野心,而且他們也明白沈猶龍的目的。沈猶龍除了借刀殺人,還涉及到大明聯虜平寇的計劃。
雖然說大明這邊內鬥不斷,但在聯虜平寇這個問題上,出奇的一致。放過吳三桂父子,還把覺華島的兵民交給他們,目的就是提升滿清的實力,好讓其有更多的戰力對付大順。
如果這一切順利,吳家父子未來還能以大明功臣的身份回歸大明,而名單上這些人也就可以協助其搶班奪權。
當然 ,這父子二人想的很好,但一切都未曾形成現實。
與吳家父子的合作屬於剷除異己,非信重之人不可託付,沈猶龍身邊只有趙文及可以辦理此事,因此在趙文及完成聯絡江北四鎮的事宜後,立刻參與此事,吳家父子送到松江的書信,就要經其一手。
「沈大人不愧是搞政治的高手,這不要臉的本事,我是萬萬不能及的。」崇明島上,李肇基坐在濟州島號的貴賓室里,看到趙文及帶來的那份名字,知曉了沈猶龍剷除異己的他,不由的感慨說道。
李肇基沒有預料到沈猶龍會這麼幹,但看到名單,他也覺得這樣做是順理成章的,一切都說得過去。
只不過,李肇基不知道的是,趙文及給的原始名單,鄭芝龍的名字不在其中。
「不過趙先生,以我對你的了解,您應該不是來告密,讓我挫敗沈大人謀劃的。」李肇基笑著說道。
趙文及不是一個純粹的幕僚,他有著自己的理想和信念,也有自己的道德標準。如果他完全忠誠於沈猶龍,就不會替李肇基隱瞞以前的一些事情,也不會把沈猶龍剷除異己的事告訴李肇基。
當然,趙文及也不是完全認可李肇基,不然他大可以到李肇基身邊來做幕僚。
趙文及有著自己的意志。
「東翁讓我給吳家父子的撤退找一條路,我找來找去,還不如直接找肇基,你,你只要點頭,開個口子,一切就都沒問題。當然,我也不會讓你白白這麼做的。」趙文及笑著說。
李肇基說:「你知道的,我和滿清勢不兩立,你認為可以說服我幫忙?」
趙文及說:「當然,你是與滿清勢不兩立,但你從來都不是一個迂腐的人。若是不死不休的血仇,你為什麼會有勒克德渾這樣的親隨,為什麼你的驃騎兵營大部分是蒙古人,為什麼你願意收滿清媾和送來的金錢?」
說著,趙文及掏出兩個銀子,一個銀角子,一塊東方商社的青龍銀元,學著李肇基的模樣說道:「同樣一兩銀子,你告訴我,哪個是高尚的,哪個是齷齪的?」
李肇基哈哈大笑,他一直很欣賞趙文及這個人,他不迂腐,而且相當有趣。
趙文及說:「其實最大的正義就是你自己,你的東方商社。只要在這件事裡,你獲得的好處,大於滿清獲得的好處,你就會願意。而我可以做到這一點,肇基。」
「好吧,趙先生,我洗耳恭聽。如果你無法說服我,我肯定不會逼問你給吳三桂安排的退路,更不會告訴沈猶龍,你跟我說過這件事。
你是我的朋友,趙先生。」李肇基認真說道。
沈猶龍算計過李肇基,但趙文及沒有,相反,他會在自己的職權範圍內幫忙,李肇基可不會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