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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人質

2024-06-07 23:01:53 作者: 君威

  對於鄭森的目的,李肇基還是保持著一些懷疑,雖然在與這位鄭家公子的接觸中,李肇基明顯感覺到此人對大明忠誠,也頗好俠義,但問題就在於,不論鄭森的人品如何,他都是鄭家的人。

  而對福建鄭氏海商集團來說,能成功挑起東方商社與荷蘭東印,度公司的戰爭,是最為有利的局面。

  眼見李肇基沉思不語,郭旭說:「大掌柜,不如否了鄭森的提議。這原本就是朝廷該管的事,鄭家現在是官府,他們不管,讓咱們商社管,這根本就是強人所難。」

  李肇基呵呵一笑:「鄭芝龍才不會管。」

  經過了幾十年的爭鬥,鄭氏海商集團與荷蘭東印、度公司已經劃定了勢力範圍,雙方各自安好多年了。鄭芝龍對滿清的入侵從來都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姿態,又怎麼不會為了朝廷再起與荷蘭東印、度公司的戰爭呢?

  至於荷蘭東印、度公司與滿清通商對鄭家造成的利益損失,更是不值一提,那也是荷蘭東印、度公司對滿清不夠了解導致的。

  滿清根本不能出產生絲、瓷器、紡織品等這些在海外市場有競爭力的產品,相反,他們對這些東西是極度缺乏的,荷蘭人是無法為其提供這些產品,雙方除了軍火貿易,談不上有其他的貿易。

  

  更重要的是,雙方之間來往的航線大段在鄭家勢力範圍內,鄭家可以隨時切斷。

  事實上,因為一切的信息都是來自於郭旭對弗里斯、阿爾貝談話偷聽,所以不論是鄭森還是李肇基對弗里斯和阿爾貝的任務都不了解。

  這次巴達維亞派遣弗里斯船隊北上,主要目的還是尋找金銀島,根本不像鄭森、李肇基他們想的那樣,先把阿爾貝送去遼東。其制定的航線是,過海峽之後,從琉球一帶進入太平洋,然後繞日本列島的東部,抵達東北亞的諸島嶼。

  所謂的與韃靼王國建立通商之類的,是巴達維亞的總督在四年前派遣的那支船隊,抵達了後世的北海道、千島群島一帶,在那裡得知,其是受韃靼國王統治的。

  郭旭說:「那便拒絕鄭森,他有什麼不服氣的,找他爹算帳去,與咱們何干?」

  李肇基擺擺手:「終究滿清是我漢人之敵,遼地戰事,咱們無力介入,也就罷了,此間有紅毛使者去韃靼,破壞其通聯,是我商社責無旁貸的,如何能放縱?」

  郭旭點頭,深覺李肇基確如鄭森猜測的那樣,是心懷天下的人,他立刻抱拳:「小的全聽大掌柜吩咐。」

  李肇基說:「我手書一封,你親自送到鄭森手裡。我的意思很明確,滅了弗里斯船隊,我李肇基願意出兵,可在福建沿海興刀兵,會拖大明和鄭家下水。

  他鄭大公子若真的只是想切斷紅毛與滿清勾連,為朝廷效力,而無其他陰謀,便要把弗里斯船隊誘至淡水一帶,我自當出兵,若是做不到,那商社也不方便出兵。」

  郭旭面露欣喜,說道:「大掌柜高招啊,這一下,就可以試出鄭森的真實想法。」

  李肇基呵呵一笑:「你當真以為我只是試一試鄭森的態度嗎?」

  「還有其他深意麼?」郭旭摸著下巴,好好想了一會,終究還是搖頭,沒有想出來。

  李肇基說:「下個月,商社便是要去長崎貿易,數月積攢貨物,商社大半商船,都要去長崎那等陌生地方,事關商社生死存亡啊。但不去又是不行,沒有長崎貿易,便是缺乏現銀流通.......。」

  「著!」郭旭聽李肇基說道這裡,已經完全明白了其中的邏輯。

  開拓長崎至淡水的貿易航線,事關商社興衰存亡,不得不去,但此行又是危險重重。

  而此行最大的敵人便是鄭氏海商集團,因為其壟斷了日本百分之七十以上的貿易,尤其是生絲這類高價值貨物,商社是輸兩廣貨物入長崎,是對鄭家的最大挑戰。

  因為鄭芝龍的關係,其在長崎乃至整個日本都有巨大的影響力,李肇基必須防著一手鄭家與日本地方官員一起耍手段。

  這就是為什麼李肇基一直在擴軍備戰,瘋狂的把手裡的資源變成艦炮和火槍的重要原因。

  但即便軍事上有了充足的準備,也難言成功,而如果把鄭家這位被視為繼承人的鄭大公子拿在手中,便可作為殺手鐧的武器。

  李肇基眼見他明白,便是取來紙筆開始寫信,他字斟句酌,寫好了一封信,遞給唐沐和郭旭:「你二人看看,覺得如何?」

  郭旭是沒有意見的,唐沐咧嘴笑著,撓撓頭,似乎要說話。

  「你有話直說就是,臭小子擺什麼架子!」李肇基對著他的屁股就是一腳。

  唐沐說:「大掌柜,要是鄭森不答應或者做不到,您的謀劃豈不是要......嘿嘿嘿......。」

  李肇基對鄭森答應還是有把握的,但覺得唐沐說的也是有道理,那弗里斯和阿爾貝都不是好騙的,鄭森哪裡把其騙到淡水來呢?

  「那你可有法子。」

  唐沐笑嘻嘻的說:「依著我,怎麼也要把鄭森騙來當人質的。」

  「辦法!」

  唐沐說:「您便說對鄭森很想念,若他不能把荷蘭人騙來,也請告知去江南國子監的行程,方便您找個時間去看他。這樣他若是當真不來,大不了咱們的船隊去長崎之前先拐彎,去一趟江南,我帶幾個弟兄去國子監,把鄭森這小子綁來。」

  「哈哈,還是你小子損招多。」李肇基撫掌大讚。

  郭旭說:「可我見鄭森對大掌柜頗為看重,情真意切,若是綁架,豈不是壞了二人的感情。」

  「與商社興衰存亡相比,一點私人友誼算得了什麼,我李肇基可不是迂腐的人。」李肇基立刻說道,把那封信撕扯了個粉碎,然後重新寫了一封,言語更加肉麻,仿佛一日不見鄭森,便是寢食難安,對鄭森的敬仰,那更是如同長江水,連綿不絕。

  眼見李肇基把事情處理完,唐沐湊過來,說道:「大掌柜,還有一件事,海述祖來了。」

  「哦,那個傢伙來做什麼?」李肇基不解。

  唐沐說:「是為了買賣來的,還帶了個客商來,說是連襟,其實是他三姨太那邊的親戚。從佛山來的,估計是鐵料方面的買賣。姓徐,名叫徐榮興。」

  李肇基點點頭,雖然不認識,卻也聽說過,商社從廣州買入鐵料和鐵器,不少就來自徐家的鐵坊,徐家鐵坊在整個佛山鐵行里,也算得上前五的存在。

  李肇基想了想,說道:「你去知會一下劉明德,讓他接待一下,對了鹿鳴館如何了?」

  鹿鳴館是商社在淡水城最好的地段修建的客棧,就位於商社總部的旁邊,是商社接待重要客商的地方。李肇基對自己的生活條件沒那麼要求,卻對鹿鳴館很上心,畢竟這就是商社的顏面所在。

  「卻也可以住人了,劉掌柜知道您在兵工廠忙,所以已經接待了二人,也是安置在鹿鳴館,只是那徐榮興一直吵著要進咱們兵工廠和船廠看,劉掌柜已經帶他參觀船廠,兵工廠能不能進來看,還要問問您的意思。」唐沐認真回稟。

  李肇基說:「他若不嫌這裡灰大雜亂,就來吧。」

  「這是海述祖給您的信。」唐沐從懷裡掏出一個竹筒,李肇基笑著說:「這傢伙搞什麼鬼?人都來了,還寫信做什麼?」

  「信是在淡水寫的,我瞧著他避著徐榮興,還問能不能私下先見一見您,我想,這廝肯定是想著和您合作,算計徐榮興。」唐沐似乎有自己的見解。

  拆看竹筒,發現裡面是一封字跡潦草的便條。

  正如唐沐猜測的那般,海述祖當真是有這個打算。

  原來,自從商社的船廠開辦之後,對鐵料的消耗與日俱增,更不要說兵工廠里開辦,裡面的所有武器裝備都是以鐵為基本材料的。而淡水,乃至整個島上,都沒有像樣的鐵礦,因此目前來說,商社的鐵料還是要從廣州買入。

  實際上,哪怕是往來於淡水與澳門之間的三角帆船,也會在底艙裝進鐵料作為壓艙石。

  因為大規模買入,徐榮興看中了東方商社的潛力,更不要說現在珠江口鬧海盜,東方商社是唯一一支靠著武力在珠江口往來自由的商社。

  而鐵料的價格也相當昂貴,每擔,也就是每百斤就要一兩四錢銀子,李肇基也曾寫信讓海述祖出面去佛山,洽談鐵料的長期大宗訂貨,想要把鐵料的成本降低下來,而海述祖確實也這麼做了。

  現在廣州買入生絲逐漸進入尾聲,他也實在沒事做,而在做商社生絲買辦的過程中,大發橫財,海述祖喜歡上了買辦這個職業,因此在佛山很用心的考察,只不過他的給出的結果不是通過大批量穩定採購把均價降下來,而是直接通過商社的大訂單,單獨開辦一間鐵坊,把這單子給吃下來。

  李肇基當初請他辦事時,要求其把價格降低到每擔一兩二錢,而海述祖聲稱,只要自己能和徐榮興合辦一鐵坊,就能把價格再降一點,而寫這封信的目的,就是想讓李肇基打個配合,讓其在鐵坊之中少出錢,卻可以多占一些股份。

  唐沐也看了海述祖寫的便條,罵咧咧說道:「這老小子又欠打了,自己那點雞毛蒜皮的小事,還來勞煩大掌柜,我要知道他是這點破事,才不替他給您捎信,讓您煩心。」

  李肇基呵呵一笑,說道:「唐沐啊,海述祖也算是商社的老朋友了,該幫還是要幫的。」

  東方商社建立早期,拿著海家的名義拉大旗扯虎皮,李肇基沒少坑了海述祖,而海述祖呢,反倒是在採買生絲這件事上出力不少,更是有心和商社深度合作,李肇基雖說對這個傢伙沒什麼歉意,卻不吝嗇幫他的忙。

  海述祖與徐榮興合辦鐵坊,海述祖出資,徐榮興出人和渠道,海述祖卻只占四成股份,他的意思是讓李肇基幫忙,看看能不能把股份提到一半,畢竟這個合辦的鐵坊,李肇基的東方商社是最大的客戶和最穩定的銷售渠道。

  唐沐對海述祖一向不感冒,嘟囔說道:「便宜這老小子了。」

  李肇基說:「你去鹿鳴館一趟,把我願意幫忙的意思告訴海述祖,讓他與徐榮興在那裡呆些時日,合適的時候我會叫他來,告訴他,莫說一半的股份,我能給他要到六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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