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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外伶仃島

2024-06-07 22:50:57 作者: 君威

  李肇基神色凜然:「若不以大業為先,何以敢叫東方之名?若不以大業為先,我怎有臉做你們的頭領?」

  陳六子點頭,對眾人作了個團揖,禮數到了,方說道:「諸位可贊同大哥的話?」

  話已至此,眾人可不會去當討厭鬼,紛紛稱是。

  陳六子繼續說道:「若以大業為先,那就只能只用商社之名,不能行商社之實。所謂商社,不過是商人合夥一起做買賣的地方,凡事和用人都是求利。利字當頭,談不上大義大業?

  譬如楊二兄弟,此次加入我們,若我們是商社,那楊二率兄弟加入,也就是入股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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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彥迪聞言,臉色大變,眼睛瞪的溜圓,正色說道:「我楊二並非口不言錢的偽君子,說實話,自十四歲殺官落草,這些年就想求個榮華富貴。但本領實在有限,這些年打拼搏殺,也就落得肚圓,還不能保兄弟萬全。

  這次來投,是仰慕頭領的仁義大德和本事心胸。但凡頭領為我們兄弟報仇,殺四姓,滅海盜,那今後我們就全憑頭領驅使。但若說我是來入股分利的,那卻是非我意了。此情,望頭領和諸位兄弟都明白,若是懷疑,楊二我斷不能從。」

  「好,我便說我大哥有識人之能,斷不會收納一個貪財小人。」陳六子抱拳,繼續說道:「若咱們只是用商社的名,那卻不能用商社那些分利的規矩,須得上下一心,號令統一才是。

  我這話,卻也不是說讓大家甘願貧苦,諸位想來也看到了,我大哥何其豪爽,何時虧過咱們大家?」

  李肇基微微頷首,對陳六子的話很是滿意,他之所以立商社而不是開山寨、水寨,就是希望能披個百姓、衙門都能接受的外衣,以後通吃黑白兩道。若大家真以為是商社了,那就全無規矩,上下不一心,如何能成事?

  陳六子此時把話說開,最是完美,省的日後殺雞儆猴,殺人立威了。

  劉明德連忙說道:「六子這話說的很對,我劉明德在珠江口混了這麼些年,論心胸,論志向,論能力,哪裡有一個比得上頭領的。再者說,我們這些人,命都是頭領救的,哪裡有臉伸手要股要權?」

  「對對對,日後全憑頭領吩咐。」

  「是啊,頭領說什麼,我們就做什麼。」眾人紛紛贊同,確定了李肇基的無上權威。

  李肇基哈哈一笑,拍拍陳六子的肩膀,說道:「六弟的話,算是醜話說在前頭了,先小人後君子,這也是咱們弟兄襟懷坦蕩。諸位,舉杯,吃了這杯酒,剛才的不愉快可就一筆勾銷了。」

  眾人紛紛飲酒,李肇基說:「既然咱們有了商社,日後這頭領的名號就別用了,諸位兄弟在人前叫我掌柜,如何?」

  「那是,作戲就要做全套。叫什麼無所謂,關鍵看咱們幹什麼。」當下就有人說。

  李肇基招呼眾人坐下,又是吃用了一會,繼續說道:「商社立了,規矩慢慢定,咱們先計劃下一步。咱們商社要在珠江口立足,要為內伶仃島上這些同道同胞報仇,就容不得他四姓海盜繼續為禍一方。

  下一步,就是剷除四姓,掃清海盜,為弟兄們創下一番基業。」

  這話說的豪情萬丈,楊彥迪卻是瞪眼問道:「掌柜,就靠咱們這些人?」

  李肇基重重點頭,認真的模樣讓楊彥迪更是狐疑,心中想李肇基也太過不自量力了,一艘洋船能橫掃四姓海盜上百船,數千人馬?

  還是說這位掌柜的遠道而來,對本地形勢不太了解?

  「那掌柜的計劃怎麼做呢?」楊彥迪又問。

  李肇基隨口應道:「聽說四姓海盜現在盤踞在香港島,是也不是?」

  從楊彥迪口中,李肇基漸漸能還原出珠江口發生的事,廣東總兵林察掃海,既是逢迎上官,也與海口私通,攻打內伶仃島,就是為了吞併這座走私集散地的財富,四姓海盜肯定提前得到消息保全主力,還要從販賣人口上分一杯羹。

  楊彥迪點頭後,李肇基說:「彥迪你加入後,我麾下兄弟便有百人,這艘東方號也極為堅固,我準備待大家吃飽喝足,休整完畢,直撲香港,與四姓海盜拼個你死我活!」

  「這.......。」楊彥迪感覺這怎麼都不像是李肇基能說出的話。

  在楊彥迪眼裡,李肇基談吐不凡,頗有謀略,怎麼也不會做出這樣簡單粗暴的決斷,又有劉明德這樣的廣東佬在身邊,更不可能是對四姓海盜的實力不了解,他仔細思考,臉上表情變幻了幾個來回,才是說道:「掌柜的,您這話里必有深意,明說吧,您有何良策?」

  「什麼是良策?諸葛亮巧借東風,與魯肅吃肉喝酒,笑語中借來十萬箭矢,談笑間八十萬大軍灰飛煙滅,這算是良策吧。」李肇基問向眾人。

  眾人點頭,李肇基則是說:「可我李肇基少謀寡斷,想不出這等歡聲笑語間就能制敵滅賊的良策。」

  一干人相互看看,他們更想不出來,但也覺得,就算沒有良策,也不能直接拿命去拼吧。

  而李肇基又說:「但我心裡也有良策,那良策須得臥薪嘗膽,須得念垢忍辱,須得平心定氣,須得三思而行。若能做到,便可救被擄百姓,也能滅四姓海盜。」

  「掌柜的,那是怎麼個做法?」楊彥迪問。

  李肇基反問:「楊兄弟,我且問你,若我把你帶到四姓海盜面前,為了日後殺他們,你能否先裝作若無其事呢?」

  「這.......。」楊彥迪猶豫了。

  「你若面帶恨意,頓起殺心,那就是壞了我的良策,咱們便是主動送菜上門,自尋死路了。」李肇基正色說到。

  楊彥迪也是不傻,恍然大悟,說道:「原來是要我臥薪嘗膽啊。」

  「你若做不到,不如先不示人於前。有機會,我定讓你親手斬殺四姓。」李肇基說。

  「掌柜的讓我做縮頭烏龜?」楊彥迪顯然不喜歡這樣的安排?

  李肇基搖頭:「哪裡,恰恰相反,彥迪你的責任重大,我希望你能在這裡立下營寨,訓練商社的弟兄,現如今這些人不過是烏合之眾,可成不了什麼事。我帶一部分人先去探探虛實,哪日需要開戰,便是你楊彥迪橫刀立馬的時候。」

  「好,我楊彥迪此番是勢窮來投,掌柜的誠心待我,我若還有堅持,那才是沒心肝的,此戰,全聽您差遣。」楊彥迪拍了拍胸脯,當下答應下來。

  啪!

  一盞銀制酒杯被狠狠的摔在了地上,看著滿地亂滾的酒杯,鄭廷球的臉黑到了極致,他感覺盛滿他胃囊的不是酒水,而是膽汁。

  相對於四姓海盜的其他三支,鄭廷球實力最弱,人也最年輕。他是最近十年才崛起的,憑藉心狠手黑,把三姓海盜變成了四姓海盜,與其他三姓,或是疍民出身,是地頭蛇,或在陸上有官場、士紳背景不同,他鄭廷球是無依無靠,而且這個姓氏給他帶來的麻煩多於便利。

  他姓鄭,還是個海盜,很容易就聯想起閩海王鄭芝龍,珠江口的海盜圈子傳言,他鄭廷球就是鄭芝龍的私生子或者侄子,派來臥底的,將來配合鄭芝龍一統閩粵水域,吞併其他勢力。

  因此,珠江口大大小小的海盜團伙都對他警惕疏遠,這次進攻內伶仃島,若非他在另外一個頭領身邊安排了探子,他這一夥也要被悶在島上被消滅了。好容易入了伙,約好共同發財,但卻又被擺了一道。

  「該死的石壁,你們統統該死。」一拳砸在桌上,桌上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啦聲。

  他之所以生氣,是因為這次內伶仃島抓來的人,其中值錢的年輕女人全被其他三姓分走了不說,人還未出賣,那廣東總兵林察又要來分一杯羹。

  原定『豬仔』四姓均分,各自售賣,各賺其利,但林察卻要收一份保護費,派了心腹來,說好的,四姓均攤這筆保護費,但其餘三姓與那總兵心腹合夥做局,他鄭廷球承擔了其中一半還多,雖說從探子口中得知了真相,但其餘三家眾口一詞,他又能如何?

  「頭領,有人來找您。」門口湊進一個腦袋,小聲說道,作為他的手下,知道此時老大心情不好,而且喝了酒,惹怒了,是要殺人的

  「什麼人?」

  「是個通譯。」

  嘩啦一下,鄭廷球把桌上的酒菜掃到了地上,罵道:「那群佛朗機人也都是該死的賤種,狗日的.....。」

  鄭廷球罵個沒完,平日裡,他就與澳門的買賣中沒少被占便宜,這還不算完,此次內伶仃島抓了三千多豬仔,雖說都是搶手貨,但豬仔也是要吃飯的,越早賣出去,越早獲利,而論起購買能力,珠江口無人超過澳門的葡萄牙人。

  當然,他們也是二道販子,買了人,是要賣去馬尼拉的。

  可其餘三家卻把這個門路壟斷了,逼的他派船去大員港找那裡的荷蘭人,捨近求遠也就罷了,沒想到三家也找去了,談好的價格也被惡意的競爭給降了下來,又是損失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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