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場長家
2024-06-07 21:35:19
作者: 藍盔之戀
場部在一處山坡上。
孫大虎家在場部後面,一片柳樹下面,夏天綠蔭環繞,風景優美。
姜子民站在場部門口,心情頓時複雜了起來。
他的童年在這裡度過的,雖然中學和大學去了外地,這個滿是童趣的地方,時常魂牽夢繞。
曾經的林場裡物質富饒,工廠林立,醫院電影院等公眾設施一應俱全。
他看向了一個三層樓的建築,電影院的大牌子還在,裡面已經漆黑一片,歡聲笑語似乎就在以前。
小的時候,他虎頭虎腦的,一雙小酒窩,人長得可愛,是電影院的常客,憑著這張臉蛋和機靈勁,人見人愛,經常滿大街跑著今晚會放什麼大片,自己還能撈個免票加爆米花的待遇。
好時光就像精彩的影片一樣,正在慢慢謝幕。
再看向路邊的水溝時,心情更加沉重起來,紅松密林林場以前簡直就是世外桃源樣的地方,山溝里流著的是山上下來的山泉水。
泉水清澈,裡面游弋各種小魚,挽著褲腿摸魚,真就是青少年放學後最好的遊戲節目。
如今,水溝都變成了柴火垛,夏天的時候也早就沒有了曾經的模樣,遍地蒿草,很多地方一人多高。
他站在了孫大虎門口時,先看向了他家低調而奢華的建築,寬大的房屋旁邊建有兩個車|庫。
好像是提醒來人知道自家車不錯,車庫上掛著四個圈的豪車宣傳畫。
他推門走了進去,從玻璃里隱約看到了一個人影。
這人正著急地戴上帽子,往這裡看了一眼,就往後門走了過去。
「鄭厚財,改名了,叫鄭文藝,他怎麼來了?」姜子民心裡徒然畫了個問號。
俗話說山中無日月寒盡不知年,他這個護林員常年在山上待著,思想單純,有股子野性,才不管什麼人來呢,推門就進去了。
孫大虎四十多歲,瘦瘦的個子,小眼睛,戴個金邊眼鏡,一見到他容易叫人想起農村的暴發戶,穿著睡衣,套這個棉馬甲。
他給姜子民從大瓶里倒了一杯可樂給了過來。
姜子民端起來仰頭就幹了,品了品,差點吐了出來,直言不諱地說:
「孫叔,什麼玩意,就跟馬尿似的,不如咱山葡萄酒好喝,算了吧唧的。」
「小子,別在山上呆傻了,林場要城市化,你這樣的山野村夫都給我改改,要不工資也就能堅持到年底,那還得林場勒緊褲腰帶,給補貼一大部分,我這是舉步維艱啊。」孫大虎掃了他一眼,滿面愁容地說。
林場還欠著姜子民的工資,本來就沒想到能要回去的,叫他這麼一說,擦了擦鼻子,說:「我今天下山了,這幾天山上不對勁,有些事想問問你,比方說我爸的事……」
「你爸,你爸什麼事了?」孫大虎有些茫然地說著,開始想了起來。
姜子民一下子站起來了,有些激動地說:「場長,我爸因為看林子死了,才幾年啊,你就忘了,我長大了,一直想著這事,就覺得不對勁,他怎麼就是徇私枉法,內外勾結呢!」
他認真想過,他爸爸死了之後,林場裡盜採盜伐的不光沒少,反而越來越多,越來越神秘,就像昨天的事,一下子查到了那麼多車。
姜子民在山裡待得不善言語,卻比以前更耳聰目明,他打電話報告情況時,孫大虎接電話的口氣懶洋洋的,根本沒聽出著急來。
「子民,這些話我不想和你說,場子壓力大著呢,我們一直好好發展,既然你願意較真,我就直說了,你爸死了之後,我們靈活管著林子,日子都過好了啊,你看看鄭文藝那。」他嘆了口氣,好像很為難的樣子。
說話間,他指了指掛在自家牆上的浴場的宣傳單,真就是高大上。
姜子民看的時候,他趁機把一沓子浴票塞到了褲兜里。
姜子民跟著老沈學了反光遠離,這陣子天天想著,警惕性高,一下子就看到了。
「鄭厚財這個辦法不是很妥當,他的辦法我知道點,我覺得要是這樣,紅松這地方的牌子就得砸了。」姜子民直來直去地說。
「他經營浴場辦證照,必須合法經營,要是出事和場裡也沒關係,啥時候了,現在提倡奮起創業,多種經營,多納稅就是好樣的。」孫大虎帶著教育的口氣說。
姜子民沒回答,不過覺得怎麼和鄭文藝當時的說辭差不多。
「場長,你是看著我長大的,有的話我就說了,只有我在這裡,這個事一定得調查清楚,林區的漢子就喜歡雪一樣的純淨,眼裡容不下沙子,這事我一定調查到底。」姜子民不再猶豫了,直接說了想法。
孫大虎一下子站了起來,背著手想了想,臉色越來越難看,好一會才恢復了正常。
他重新拿了水杯,倒上了熱水,和顏悅色地說:
「姜子民啊,一提你小時候,我真就有點懷念那時候了,我和守成,也就是你爸爸一起報名當護林員,後來我幹了行政管理,小時候還救過你的命呢……」
姜子民想起來了,孫大虎早年和老爸一起上山看林子,戴上紅袖標的第一天,兩人還去照相館裡照了一張像。
後來,孫大虎總往場部里跑,領導說他頭腦靈活,從林場檢尺員干起,慢慢熬成了場長。
說起他救命的事,姜子民不由得滿是感激地點了點頭。
大約在他七八歲的時候,他從電影院裡出來,大聲喊著今晚要放什麼好片了,一架大馬車跑來,把他撞倒在地上,好在他個子不高,其他地方都在車轅中間,唯獨壓在鞋上,孫大虎風馳電掣地跑過把他腳塞到裡面。
要不是他冒險相救,姜子民就算不把馬車拖走,一隻腳也保不住了。
那時候的馬車架子大,車上經常拉著幾噸的東西,載重量能趕上拖拉機。
「開馬車的兩個人,一個姓劉,另一個是外地人,我再也沒見過那個外地人。」姜子民慢慢地回想起當時的情況。
孫大虎似乎擅長這麼給人做思想工作,往前推了推水杯,耐心地勸了起來:「你爸的事過去那麼長時間了,當時都經官動府,判決書也有,你說……」
沒等他說完,姜子民大膽地問了起來:「孫叔,就算我爸不是個合格的護林員,那那些偷木材的呢,還有,老沈你該認識吧……」
林區里冬季漫長,像他這種護林員在山上一待就是一兩個月,下山次數少,一下子冒出來個老沈,黏黏糊糊地賴在自己那裡不走,就不信連場長都不認識他。
孫大虎臉色微微發生著變化,不過很快就冷靜了下來,望了望外面,壓低聲音說:「我勸你離他遠點,場子裡人分三六九等,他身上的事不少,都說去精神病院了……」
……
大富貴飯店裡,夕陽照在窗戶上。
老沈打著哈欠,望了望炕邊上的一個鞋拔子,衝著林曉菲嘿嘿笑了笑說:「你他麼的真是怪,就這麼叼著我胃口,蜻蜓點水的行,再靠近點就不行了,不過這樣也好,咱倆都有面子。」
林曉菲明白他說的是什麼意思,摸了摸旗袍下面腿部,柔情似水地說:「林區女皇什麼時候開綠燈,給誰開綠燈,別人不清楚,你不明白嗎!你想過夜,兩道菜還差了點,我想榨乾你。」
她一語雙關地說著,指了指外面,皺著眉頭問:
「死鬼,你還沒死心,連我的酒你都驗驗?是不是用野生動物泡酒?」
老沈揉了揉眼,抓起茶杯灌了幾杯,用袖子擦了擦嘴,打著哈哈說:
「你不吵著我欠酒錢吧,要是貨真價實的好玩意,我倒手賣了,不是能還帳嗎,然後你就一直綠燈了。」
林曉菲舉起鞋拔子,衝著他嘴上指了指,又得意地看了他那個地方,忍不住發狠道:「老娘看你什麼地方都該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