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2章 不如歸去

  「皇上，那些大臣們都過來給您拜年了。」

  悲哀的是，即便是這樣痛苦的時候，他還得打起精神來，門外的許長安低聲的催促，還是將他從痛苦中喚醒。

  他是一個不能有太多自己情緒的人，只能深吸一口氣，讓他們進來，給他換上朝服，去面見眾臣。

  他走入大殿，坐上寶座，朝臣們都覺得有些奇怪，這樣的時刻，皇后理應是陪同的，為何今天卻不見了？

  給他道賀之後，有人大膽的問了一句，林青川擺擺手，不願意多說，眾臣面面相覷，心中猜測著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有陰謀論者，覺得林青川是再也忍不了皇后了，所以將她囚入冷宮了。

  也有人懷疑葉初秋是病了，但是沒人敢多問，只是在這樣詭異的氣氛中，結束了這一上午。

  「父皇，要不要讓人去外面找找母后？」

  等林青川忙完公務後，林伯言詢問道。

  「不了。」

  林青川否了這個提議，就是去找她又有什麼用？她靜悄悄的走了，就是不想要讓他們去尋找，難道他還要將這件事宣揚的人盡皆知嗎？

  

  想走的人留不住，他又何必執著？不如就放她自由。

  ……

  葉初秋回到了秋葉山，在秋葉山住了好幾天，又將小六、小七放了出來，「小六、小七，以後你們就在這後山生活吧。」

  雖然她有寵物袋，但是接下來，她不知道會去什麼地方，小六、小七不適合陪她一起上路，還是讓它們在秋葉山待著吧，在這裡，它們更自在。

  「嗷嗚……」

  似乎明白了葉初秋的意思，小六、小七有些不舍，長嘯一聲後，垂頭蹭著她的褲管，葉初秋伸手撫摸著它們的頭顱，「真乖。」

  雖然依依不捨，但終有離別之時，她朝它們擺擺手，「去吧。」

  兩隻猛獸一步三回頭，朝著山林深處走去。

  它們離開後，葉初秋又在自己的山莊上逛了逛，幾年不見，山莊比起以前要美麗太多，雖然是冬天，許多樹木已經落葉，但梅園的梅花依舊盛放著，陣陣幽香飄滿了整座山頭。

  山莊裡面，還是一年四季都不缺蔬菜，尤其是她許久沒回來，谷豐夫婦將她照顧得極好，每日變著法的給她做各種美食。

  她山頂的城堡也建造好了，外面古樸，裡面卻是富麗堂皇，站在城堡的窗子旁，能夠將她的整座山莊都盡收眼底。

  果園裡的果樹都已經長成了，路邊的花草每到春天也是枝繁葉茂，秋葉山，比她想像中的還要更好。

  等以後她老了，就回來養老，至於現在麼，她得去浪跡天涯了。

  在山莊住了五天，葉初秋險些不捨得離開了，但她怕林青川會尋來，還是決然離去了。

  沒有目的地，走到哪算哪，反正她的空間攜帶了足夠的食物，住宿有一體化木屋，不用擔心沒有休息的地方。

  比起別人來，她簡直是太適合旅行了。

  她可以去攀登別人攀登不了的山；見別人見不到的景，雲捲雲舒，儘是悠然。

  ……

  比起葉初秋的悠然來，林青川過得並不是很好，他奮力為她打下了江山，可她卻不要這個江山，就這樣扔下他走了。

  而他，卻被束縛在了這裡，誰能想到，他以前的願望，僅僅是希望每次自己進山打獵的時候，都能有收穫呢？

  他也只是一個普通人，他也僅僅是妻兒在側，衣食無憂罷了。

  然而現在，一把無形的枷鎖將他鎖在了這裡，每天批不完的奏摺，處理不完的事務，心中的苦楚，無處述說。

  她不要這個江山，可是她卻又在看著這個江山，他希望她走過的地方，是平安喜樂的，沒有偷盜，沒有搶掠、百姓安居樂業，人人都能吃飽飯。

  所以，他更加用心的治理著天下，讓這個天下如同她給予他的書本一般，那麼美好，讓這個天下如同她期望的那般，一切向好的方向發展。

  她說他能行，那他一定能行。

  除此之外，他也請了大儒來培養他的幾個孩子，教他們學識見地，將他們以前沒學過的，補上去。

  半年後，他將五個孩子叫到了跟前。

  「父皇。」

  幾個孩子來到了他的跟前，見到幾個兄弟都來了，覺得有些奇怪，今天難道是什麼大日子嗎？

  「都坐吧。」林青川說了一聲，林伯言幾兄弟坐下後，等著林青川訓話。

  「今天叫你們來，不為別的，只是想要將太子的人選確定好。」

  林青川一開口，就讓林伯言五人驚了一驚，但他們知道，太子人選，遲早是要確定的，而他們的年紀，都不小了。

  「你們都是我的孩子，你們誰想太子，毛遂自薦吧。」林青川又說了句。

  林伯言等人面面相覷，誰也沒有先開口，最後還是林玄鳳說道：「父皇，您要封太子，您叫我來幹嘛？我難道還能決定誰是太子不成？」

  「你不但能決定，你若是想當太子，也能跟你的哥哥們競爭。」林青川這話可不像是開玩笑，他也很少開玩笑。

  林玄鳳驚了一驚，隨即將頭搖得跟撥浪鼓一般，「我可不想當太子，我現在連將軍都不想當了。」

  她現在就想要趕緊將身上的包袱甩下去，去追隨葉初秋，浪跡天涯了。

  「既然玄鳳不想當，你們四兄弟呢？」林青川又看向其他四人。

  「父皇，兒子能力有限，只想要跟宛童將女醫館辦好，從沒想過要當太子。」林思睿出聲道。

  「孩兒也是。」林不換也道：「孩兒現在就想要當一個逍遙王爺，混吃等死。」

  這兩兄弟表明了心意，最後就剩下了林伯言跟林修遠兩人。

  按理說，立太子該立長，但也有朝代是立賢，可林青川卻讓幾個孩子自己來選擇，自己來爭取，他給了他們每一個人同樣的機會。

  林伯言穩重踏實，他必定是一個好皇帝；林修遠聰慧過人，遊學了一年多，他也算是見過了民生疾苦，他若是當皇帝，大曌必將更加輝煌。

  「爹，四虎從小聰慧，太子讓給他吧。」林伯言主動退出。

  「父皇，皇位還是讓大哥繼承吧，我這次遊學走得路程還不夠多，我以後還想要繼續去天下轉轉。」林修遠也拒絕道。

  「四弟，你比我聰明，太子位置更適合你。」林伯言說道。

  「大哥，且不說你是長子，就說你已經有了漠塵他們，你當太子，天下安穩。」林修遠說道：「而且你已經娶了嫂子，小弟卻還不想娶妻。」

  「這跟娶妻又有什麼關係？你當了太子後，想娶妻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林伯言說道。

  「可是不想要跟那些大臣聯姻啊。」林修遠說道：「大哥，你是大哥，你就委屈點吧，讓弟弟們更自由一點。」

  「……」

  林伯言一陣沉默，難道太子之位，就真的這麼不好嗎？

  人人都搶著要的江山，他們林家子弟，就這麼不想要嗎？

  他不知道他們想不想當皇上，但他知道的是，弟弟妹妹都愛他、敬他。

  「大哥，你就辛苦點，讓我們兄弟幾個做點自己喜歡的事。」

  「是啊，大哥。」

  林思睿跟林不換也勸說了起來，林青川見狀，看向林伯言，拍板道：「伯言，那就辛苦你了，從今天起，你就跟在我身邊，學點東西。」

  「兒臣遵旨。」

  林伯言沒有再矯情，而是匍匐應下。

  「太子有了，爹今天會讓禮部擬定幾個封號來，過段時間，就封你們為王。」林青川又說道。

  「多謝父皇。」

  幾兄弟也遵旨應下。

  接下來，林青川果然讓禮部擬了封號，他自己選定了幾個，封林思睿為睿王、林不換為福王、林修遠為賢王。

  並且在九月十八，為林伯言舉行了立太子的典禮。

  有了太子人選，朝中更加穩固了。

  將林伯言在身邊帶了一整年，這一年，林青川盡心盡力的教導他，並將葉初秋贈與他的書本，轉贈給了林伯言。

  有些帝王家的父子，父親生怕兒子搶了自己的位置，兒子生怕父親不死，自己要當一輩子的太子，可是林青川卻是不同，他巴不得立馬將自己腦中的東西，盡數教給兒子，甚至還讓他跟他一塊批閱奏摺。

  以至於林伯言每天都很忙，不但要學習還要披奏章、處理國事，每天都忙到腳不沾地。

  不過他以前是受過窮的，吃苦受累他不在話下，當太子就算是再苦再累，也不可能有逃荒那麼苦，有種田那麼累，所以這些勞累，他都能承受下來。

  林青川見到他學習能力這強，且又能承受壓力，完成自己布置的事情，對他也是非常滿意。

  將他帶在身邊一年多，他便讓欽天監選了個日子，在來年開春的時候，便決定將皇位讓給林伯言。

  這個舉動，讓朝中眾臣都有些嚇住了，雖然林青川年過五十了，但是對於皇帝而言，五十歲卻還是年富力強的時候，哪個帝王不是到死之時才將皇位傳給兒子呢？

  嘗過了權勢的滋味，誰捨得放手？

  可是對林青川而言，這個皇位，卻好像是燙手山芋一般，他巴不得早點甩給兒子了。

  「父皇，兒臣還有許多沒學到的地方，您再多教兒臣幾年吧。」

  林伯言知道這個消息後，也是嚇了一跳，連忙來到林青川的宮殿，跪下來婉拒此事。

  「伯言，你已經很厲害了，爹剛當皇帝的時候，也是什麼都不會，你做的已經比爹好多了。」

  林青川說道，見林伯言還想要再說些什麼，林青川卻是擺擺手，「你莫要再說了，當你接下太子之位那一刻起，這個皇位就註定是你的，無非是早一天晚一天罷了，爹相信你能處理好國事，再不濟，朝中還有這麼多臣子呢，還有修遠，他年紀雖輕，但能力不錯，你以後有拿不定的事情，可以去跟他商量一二。」

  「可是……爹……」林伯言想說，這可不是小事情啊，這是關於江山的大事，他不想就這樣稀里糊塗的就接了下來。

  更何況，爹還很年輕，就這樣將皇位讓給了他，日後他若是再想當皇帝了，或者以太上皇的身份對國事指手畫腳，那自己又該何去何從？

  「沒什麼可是的，朕如今還是皇上，朕說了算。」林青川說了一句，便讓一旁的許長安送客。

  林伯言無奈，只能離開。

  到了四月初八，林青川帶著林伯言去了泰山封禪，正式將皇位讓給了林伯言。

  林伯言穿上了龍袍，戴上了皇冠，一瞬間便多了幾分威儀。

  林青川在一旁看著，臉上帶著幾分淡淡的笑。

  他愛權勢，因為權勢可以讓他做很多的事情，可以讓他給家人帶來好日子。

  但是當權勢成了枷鎖的那一刻，他願意放棄他。

  放棄皇位，他並非就是一無所有了，反而，他重新擁有了無限種可能，他也可以去看山看水，去看看這個新的江山。

  於是在他成為太上皇的第二天，他也悄然離去。

  他不願意在宮中擋自己兒子的路，況且，他退位就是為了去尋找一個人。

  烈士暮年壯心不已。

  他哪怕已經五十多歲了，但是他也要熱烈一回，誰說愛情，就只是年輕人的事呢？

  有著龍衛做眼線，他大概知道葉初秋去了哪個方向，儘管不知道她的具體位置，但有大概的位置就夠了。

  三千世界，他們都有緣相聚，既然有緣，區區一座城，他又如何找不著她呢？

  這三年來，葉初秋走走停停，去了很多地方，看了很多風景，見到這個天下越來越好。

  她找到了一個四季如春的地方，在這暫且安居了下來，開了一家小茶樓，賣一些茶水，也不為賺錢，就是想要從茶客的嘴裡，多聽聽這芸芸眾生。

  茶樓中，也有說書先生來講故事，葉初秋來者不拒，歡迎來自各地的說書先生，今天的先生是一路從北方來的，講得是宮廷密事。

  對於宮廷的事情，普羅大眾總是喜聞樂道的，這座小城不大，消息傳遞的很慢，也是在這說書先生的口中，葉初秋才知道了，林青川竟然已經退位了。

  霎時間，她怔了一怔。

  好端端的，他為何不當皇上了？

  她不解，繼續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