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無根浮萍
2024-06-09 00:51:23
作者: 知夏不夏
「這才是我二叔的親衛!真男人!」許蓬萊老氣橫秋笑得開朗,兩人的年紀相差甚遠,這對話如果能反過來似乎更加合適一點。
廚子氣呼呼的出門,徐蓬萊嘖嘖一聲端著托盤朝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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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桌子上,一圈人圍坐一起,不分主僕,這種行為和江淵倒是有點相像。
「少爺,昨日的這裡的東家有些似乎有些問題」五短漢子目光瞧著後廚,扭過頭來和自家公子說話。
「哦?哪裡有問題?」周明皇眼神不動,視線沒有離開桌子。
「昨日那東家身上功夫不低,甚至在我們幾個之上,上樓梯之時,沉肩穩步,明顯是練家子,而且公子,今日這東家到現在仍未出現,屬下覺得此人有可能前去報官了」五短漢子沉聲,銅鈴似的大眼露出了殺意。
「不錯,還有沒有?」周明皇點頭,他手下的這些人雖然是武夫,但腦子其實並不差,即使是現在扔到南清的隊伍中,也算是有頭腦的大將,而不是像現在那東南境的牛達一般,只會聽人指揮,凡事兒只會悶頭的莽夫。
「再有...」
五短漢子停頓了片刻:「再有就是,那年輕小二的問題了,這娃娃年紀不過二八之數,但其表現出來的樣子實在有些深沉,屬下不怕大人笑話,只是暫時沒看出來這小二是不是在裝」
「畢竟這麼大一個酒樓,基本沒什麼人來,大抵是問題不小」
五短漢子這些話有猜測成分在內,不過也說了個七七八八,當然前面沒什麼錯誤,至於後面一句,卻是有些冤枉了,若能讓他們那周武國師來分析,知道方方面面的定能說出個長短,五短漢子到底不是這方面的專業人士-。
「說得倒也不算錯」周明皇也沒指望他手下這扈從說出什麼高深的話來。
「不過以後有了這種心思,大可先考慮一番再出口」周明皇忽然如夫子一般,開始說教自己的這幾個手下,旁邊的雲瑤見狀也悄悄伸過去一點頭,只是一點。
「這酒樓有沒有問題,對於我們來說並不重要,那少年眼神狡黠,耳聰梁正,屬於早慧之人,方才的諂媚點頭哈腰全然是在演戲,不過雖是早熟了些,可這演技上終歸是差了點,別人不惹我們,我們也沒道理自己去惹麻煩來,國師離去前叮囑,「行事少言是非」,你們記在心裡去,莫要覺得出了那西涼的十萬大山就能隨心所欲,說句不好聽的」周明皇言此一頓,然後五指覆蓋茶碗將其提起晃了晃再道:「就是無根浮萍.....喪家之犬」
後面四字聲音尤其小,幽幽吐出一口氣,「此次入城,求穩為重,能等的事兒,莫要著急,這酒樓和小二有沒有問題不重要,上面綁著的人能換多少東西也不重要,本公子的目的,向來只有一個」
周明皇說完自嘲一笑,扈從們都抿緊嘴唇不接話,他這個亡國龍種看的非常開,或者說,除了復國興邦,他對其他東西都不敢興趣。
五短漢子被教育各自沉默,他們公子不愧是讀過書的人,說起道理來侃侃而談還能繞回中心來,真是不愧那:「可治天下」四字。
瞧著半天也憋不出屁的扈從,周明皇眼神深處有一絲落寞之意,這麼些年,能和他談心之人一個都沒有。
一直不敢坐下的雲瑤像是一個局外人,但也是「旁觀者清」之人,桌上這麼些人,只有她自己看了出來土黃色少年並沒有看上去輕鬆,之所以沒有找酒樓的岔子,並不是因為周明皇客氣人好,相反的,她的這位公子實在是劃分不到好人的行列之中,現在表現出的模樣,在她看來應該是在等人,等軍隊,亦或者是....等安全。
「客官久等了,您的飯菜來嘍」
依舊是熱情似火的許蓬萊端著簡單的飯食上桌,簡單的五碗米飯,三碟小菜,雖說有些不符合這位周皇子的身份,但這卻是各大酒樓中標配的免費早飯。
徐蓬萊並未將碟子裡的小菜盛滿,他心中覺得有些浪費,不過讓他驚訝的是,這土黃色公子吃的時候並未表現出不歡喜的模樣,反而是五短漢子看著這窮人經常吃的東西,眉毛皺了皺。
周明皇能吃苦,很能吃苦,否則也可能在荒蕪貧瘠的西涼山後長這麼大,亡國之君之子,比不得盛世公子哥兒,周明皇在大山中摸爬滾打之時,不過七八歲而已,七八歲,放在商賈富貴官宦之家,不都得是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摔了。
甚是意外的許蓬萊離開了桌子也不忘回頭一瞥,他目光有疑惑不解,雖說土黃色衣袍少年看上去不太像大富大貴之家,但也絕不是平常百姓家的孩子,且不說他身邊的婢女長得如何水靈動人,就單單是其身邊坐著的幾個壯碩漢子有刀可配,就可以斷定這土黃色衣袍的公子哥兒身份非比尋常,至少,比他這個孤兒好上太多。
南清皇朝對刀劍管制算的上嚴苛,不過也有些地方對此並不禁止,若是有人私藏甲冑這種國之重器,亦或者是行兇殺人,當然也逃脫不了追責,兵器能買但需要記錄去處,譬如那家那戶,為誰所用等等.....繁雜至極,所以能持刀劍者的無名人不是當地民風淳樸就是偷偷打鍛,至於帶刀入城的那些個別,除了那幾個家裡有個好老爹和紫衫貴人家中的手下,尋常人,想都別想,而他之所以感覺疑惑,還是這公子哥能夠吃下粗糙飯食物,而不皺眉頭。
少年離去大堂到門口,嘴裡呢喃道:「二叔說吃的苦中苦,方為人上人,說的..大抵就是這樣的人了吧,雖然我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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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溪菀
再一次沒有了院牆的尹文王府看上去有些滑稽可笑,補過的地方本就不牢靠,經過昨日一炸,全塌了不說,還讓周邊牆上多了幾道裂痕。雲溪菀的僕人經過那一次的意外之後,都對火雷這個東西避而遠之,如今再炸,更是如當頭棒喝,這些個本就沒什麼膽子的僕人一個個都是嚇的不敢靠近左廂房。
江淵不在又傷了人,將士們個個沉默至極,僕人沒了主心骨,做工之時也少了很多積極性,就連今日的早飯都晚了些許。
孫思朴將這些看在眼裡,不出一言,杜福可以幫助江淵管理雲溪菀,但瞎眼老伯的能力終歸有限,所以對於昨日發生之事,他有心卻無力,蘇佳和魯千機都回了雲溪菀之內,暫時穩定雲溪菀內部人的慌亂,江淵不是一個無情之人,通知過後仍舊沒有回來,仿佛在京城忽然蒸發,他們絲毫不會懷疑江淵是故意為之,又或者是不將此事發放在心上,這其中定然有古怪,而且在錦衣衛的打聽之下,他們少爺是出了城池才消失不見。
默默看著雲溪菀這個沉鬱氣氛,他轉身朝著蘇佳房間走去。
「蘇姐姐,大哥他有消息了嗎?」站在門口沒有進房間的孫思朴黑眼圈很重,說話的聲音淳厚帶著鼻音不似少年。
「沒有」
蘇佳搖頭有些心疼面前的孫思朴,眼睛深處還有深深的擔憂。
「蘇姐姐,你說大哥會不會是.....」孫思朴眸子清澈,但是話沒說完直接被蘇佳出聲打斷。
「不會的,蒼靈姑娘昨天說今日就會回來,想來應該會在早上,少爺吉人自有天相,不要亂想,你昨日已經熬了一宿,現在該去睡會了,若是少爺回來看到你的憔悴模樣,定然要心疼壞了」
蘇佳儘可能的先穩住孫思朴,整座雲溪菀內,除了福伯,江淵最親近的人就是面前這人了,她是真擔心少年一時衝動作出不計後果的事兒來。
「嗯」
孫思朴點頭,沒有說其它的話,看其模樣大概是沒有聽進去。看著少年轉身離去,蘇佳臉色比方才難看了一些。
江淵是個甩手掌柜,並且是極其瀟灑的那種,大部分人看不開的掙錢和做官這兩件事兒,江大世子基本不在乎,所以勞碌命的人們總喜歡對財事兒親力親為,為官就想著怎麼出人頭地,即使有個別例外不親自動手把握這財源廣進,也會時不時的查帳監督,但是江淵就從來不看,這也就導致他雖然是雲溪菀和利民企業的真正老闆,但還沒有蘇佳幾人管的多,至於露面這種事兒,更是少的可憐,若不是因為有人故意在雲溪菀內造謠說江淵出事兒了,所有人都不會去往壞的方面想,也不會可以去找江淵從而憂心忡忡,畢竟他們這個少爺,經常玩失蹤,不知什麼時候就會=不見了,要按照雲溪菀的頭號八卦選手老吳的話來說,他家少爺就跟那「無根浮萍」似的,風吹到哪兒,就飄到哪兒。
當然這話說出來之後,八卦選手老吳差點被霍言給打個半死,他這個大字不識的將士最近跟著新入雲溪菀的小福子學了一點成語就會瞎顯擺,雖然這話形容江淵並不算錯,但從沒人說出來,這種揭開傷疤又撒鹽的行為,雲溪菀也就老吳乾的出來。
「.....」
守門將士依舊是一副冷臉,雲溪菀不太喜歡外人,不管是那達官顯貴還是手握重權的將軍,一律是同種待遇,自打江淵從京城炸完了相國府邸獲得江瘋子的稱號之後,這雲溪菀雖然不同於相國府邸和太傅府邸,但也大致做到了文官下轎,武官下馬的地步。
當然了,雲溪菀的將士也講究規矩,來了雖然不歡迎,但絕對不會去趕人走,這也是江淵早就交代好的事情,所以今天匆忙趕來的漢子現在難受異常,坐立不安也心急如焚。
「老兄,我真的認識杜先生,您能不能通融通融讓我進去?」雙河長了一個老實人臉,說這話的時候更顯老實本分。
「某說了,在這兒等著不要多嘴,沒有趕你就已經是在通融了,杜先生?我們雲溪菀只有一個韓先生和江少爺」
將士冷言冷語,頭也不扭的接過話來,在其旁邊的另一個雖然沒出聲,但看他的目光卻含著淡淡譏諷之意,也非他們兩人不近人情,而是面前這個老實漢子著實說的驢頭不對馬嘴,像極了招搖撞騙之人。
倘若其說來找江少爺,亦或者福伯,他怎麼能不進去通報,找杜先生,他可沒聽說雲溪菀有人姓杜,何況現在的雲溪菀昨日剛出過意外,正是風聲鶴唳中,若不是他家少爺有規矩在,這面前的漢子早就被他丟在一邊去了,還會聽其一直在這兒嘮叨?
「老兄,怎麼可能沒有,這話是我家少..小東家說的,不可能會錯!」
雙河嘴巴比較笨,不然也不會連一個小孩子都說不過被扭捏到了這裡,而他也最是不會解釋,不然也不至於被站值將士心中稱為招搖撞騙的醜八怪。
「呵呵,我說這位兄弟,給你面子你莫要不識好歹,你知不知道這是什麼地兒就敢撒潑耍皮?」吳三櫃蹙眉盯著蹲在地上的漢子,後者天天跟燒火棍鍋鏟打交道,還真不是道這偌大的山莊到底有什麼深厚背景,抬頭一臉無辜又委屈的漢子著實不像三十歲,猶猶豫豫的看著吳三櫃,他道:「那,那不讓我進門我咋能知道這是什麼地兒啊」
「無可救藥!」吳三櫃大手一揮吹鬍子瞪眼。
橋另一邊,帶著心思的孫思朴走出雲溪菀跟旁邊的將士說了兩句話,後者聽完之後點頭大喊:「三兒!小少爺找你!」
喊得方向是橋對面。
正和漢子掰扯的八卦老吳恨不得一拳打翻漢子,不過當他聽見這聲大喊之後,他立馬轉了身,連同方才的表情也一起收斂,「來了!」
應答過後,老吳直接忘了地上漢子的事兒,提刀小跑過板橋,木質的橋板都被踩得一震一震。
方才還一直求著讓放行的雙河同樣聽見了喊聲,在地上愣了一下回神,他陡然站起身來,旁邊的將士被他下了一大跳,當即就想罵娘,話還沒出口,那漢子就朝著板橋對面喊道:「這位小公子,我奉命求見杜先生,能不能替我傳個信!我....」
我字還沒說完,一腳就已經挨到了身上,將士看著被他一腳踹翻的漢子橫眉瞪眼:「你他娘的找事兒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