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爭吵

  目送舒心離開，玉霜煙在寒風中站了許久，直到手腳都有些冷的受不了，這才慢吞吞地上樓。

  回到病房時，傅戀卿正睜著無辜的大眼睛，可憐巴巴地朝著她喊到：「媽咪，爹地凶我。」

  「……」

  玉霜煙不說話，緩步走到孩子跟前，湊近他的耳朵跟前說了什麼，孩子嗯嗯點頭，隨即賊兮兮地瞥了傅涼川一眼，躲進了被子裡蒙住了小腦袋。

  「你這是幹什麼？」傅涼川覺得背後冷嗖嗖的，情不自禁退了一步，警惕地注視著逐漸靠近的玉霜煙。

  「跟你說兩件事，第一，舒心是我的朋友，請你以後對她客氣一點。」玉霜煙持續靠近，如果不是現在的特殊情況，傅涼川絕對樂見其成。

  「……我對她很客氣了。」傅涼川為自己辯解道。

  「第二……」玉霜煙對他地辯駁充耳不聞，自顧自地繼續道：「關於你剛才的那句話，我不管你處於什麼原因，我不想再聽第二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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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霜煙的眸子冷冰冰的，傅涼川本以為能在裡面看到類似於埋怨的色彩，但是遺憾的是，無論他怎麼看，都只有霜一般的冰冷。

  「我不記得了，可以提醒一下嗎？」

  傅涼川沉默半晌，暗沉如夜的眸子緊緊盯著玉霜煙的表情，薄唇輕啟。

  「……」玉霜煙蹙眉，她當然不可能給他重複一遍了，且不說孩子還在這裡，一旦被孩子聽去了，難免他要亂想，而且，那句話對於她來說，就是刀子一樣的存在，讓她從嘴裡說出來，一定會痛徹心扉吧。

  他這樣做，就是故意想看她痛苦的樣子嗎？

  「媽咪，爹地……」

  氣氛太過沉重，就連躲在被子裡的傅戀卿都感覺到了，這好像跟媽咪跟他講的不一樣，不是說不吵架的嗎？

  「好好睡覺。」傅涼川回頭看他一眼，拉著玉霜煙就要往外走。

  玉霜煙力氣小，被他扯得往出走了一截，條件反射地回過頭去確認孩子的狀況。

  孩子似乎被眼前的陣仗嚇傻了，愣愣地看著玉霜煙被拉走，大大的眼睛裡卻迅速蓄起了淚水，殷紅的小嘴微微張開，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來。

  「傅涼川，你放開我！你嚇著孩子了！」

  玉霜煙奮力反抗，纖細的手指努力地想要掰開男人鐵一般的手掌。

  「我覺得我們需要好好談一談。」傅涼川大概真的被氣著了，連傅戀卿都不顧了，陰沉的眸低帶著暴怒又痛苦的風暴，只等著將想要和他徹底劃清界限的玉霜煙撕碎吞噬。

  「你放開我！」玉霜煙帶上了哭腔，傅涼川的心裡一痛，手勁微微一松，可是玉霜煙卻依舊沒有掙脫開。

  「你們不要吵架！媽咪！」

  就在兩個人還在門口僵持的時候，傅戀卿終於大哭出聲，小小的身子爬出床沿，然而床的高度並不低，眼看著孩子就要摔下床，玉霜煙驚呼一聲，不等抬腳往過跑，就覺得手腕的力道鬆開，身側的黑影就撲了過去，一把將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孩子抱進懷裡。

  「戀卿！」

  玉霜煙嚇壞了，衝過去捧著孩子的臉，一遍流淚一邊道歉：「對不起，寶貝不哭了好不好，是媽咪不好。」

  母子兩個人仿佛在比賽誰的淚水更多，如果不是傅戀卿的身子還在傅涼川的懷裡，兩個人估計都站不住。

  「你放開我！爹地是壞人！」傅戀卿揮舞著手臂想要掙脫傅涼川的懷抱，卻不料一巴掌拍在了傅涼川的眼睛上。

  某個人悶哼一聲，抱著孩子的手臂卻還是沒有鬆開，反而是好好將孩子放在床上，這才抬手揉了揉眼睛。

  別看這小子只有三歲，力氣卻還不小，傅涼川撫上眼睛的時候，只感覺到眼皮疼到睜不開。

  傅戀卿的哭聲也止住了，頗有些害怕地看著傅涼川的動作，伸手想要給他呼呼，但是一想到這是自己造成了，又委屈得縮回了小手，要哭不哭地癟起了嘴，大顆大顆的淚珠子又開始吧嗒吧嗒往下掉。

  「男子漢別動不動就哭。」傅涼川揉眼睛的間隙看到傅戀卿的表情，只能放下手，用行動表示自己沒什麼事情。

  「對不起。」孩子委屈委屈巴巴地道歉，他做錯了就是做錯的，就應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就應該道歉，他是男子漢，「可是……你也錯了，你不應該凶媽咪！」

  傅戀卿道了歉，又開始氣呼呼地指責傅涼川，「是你告訴我要對媽咪好的，你自己說的話怎麼能不算數呢？」

  ……

  在這種輕快下被揭了老底的傅涼川臉上微微有些尷尬，他側頭看了看玉霜煙的表情，見她沒什麼反應，苦笑著正色，「抱歉。」

  聽到這話的玉霜煙眼神依舊落在傅戀卿的身上，這倒不是她故意無視他，只是覺得尷尬又無措，對傅涼川這突如其來的柔和態度，這都是她三年前夢寐以求的東西。

  收緊的指尖重重地掐著手心裡的皮膚，尖銳的刺痛從掌心蔓延開來，順著手臂迅速爬上心臟。

  很痛……可是，卻還有別的感覺，那種讓她心跳市場，讓她鼻尖酸澀，讓她覺得淚腺都腫脹的厲害的感覺。

  玉霜煙沒有回答，傅涼川便以為她這是不屑於自己的道歉。

  傅涼川勾起唇角輕笑，他低低問自己：「心痛嗎？」

  應該是痛的，被所愛的人這樣對待，自己的真心被不屑一顧；可是又不應該痛，明明是自己自作自受，即使是老天爺作弄自己，那也是自己一手作的孽。

  「我今天先回公司了，明天早晨你去劇組之前回來，你們……休息吧。」

  言罷，不等兩個人說點什麼，伸手撈起大衣，順便又收拾了幾份重要的文件，轉身推開了病房的門，走到一半，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麼，停頓片刻，看著門板道：「我給你定了營養套餐，都是按照你的身體狀況進行調整的，明天回給你送到劇組。」

  這會是徹底沒什麼需要交代的了，傅涼川抿抿嘴，微微扭動脖子，似乎是想看看玉霜煙的表情，可是視線堪堪到床上的傅戀卿時，他便停住了。

  他怕自己看到的，依舊是冰冷的眸子，還有那絲毫不為所動的表情。

  就這樣離開吧，傅涼川承認自己害怕了，很沒有風範地慫了，在玉霜煙面前，他交出了自己所有的真心，卻依舊換不回半點原諒。

  門關上之後，病房裡安靜了很久，傅戀卿知道事情可能沒有想像地那麼簡單，明明爹地是特別愛媽咪的，而且媽咪看起來也沒有很討厭爹地，為什麼兩個人不能好好地說說話呢？

  「媽咪……」他扯扯玉霜煙的袖子，聲音低低的，似乎怕嚇著正在發呆的玉霜煙似的。

  「……怎麼了？」玉霜煙回神有點慢，後知後覺地看著孩子一臉擔憂地看著自己，小手抓著自己的袖子不間斷地搖晃。

  「媽咪你沒事吧。」

  「媽咪沒事。」

  小孩今天大概真的被嚇壞了，晚上躺在被窩裡半晌支吾著問：「媽咪，你和爹地吵架了嗎？」

  「我們？」玉霜煙心裡一咯噔，有些張不開嘴，三歲的孩子心裡有多脆弱她是清楚的，正因為如此，她很好奇三年以來，傅涼川到底是在怎麼告訴孩子，身為母親的她，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存在。

  「嗯。」小孩點頭，眼巴巴地注視著玉霜煙。

  「沒有，我們沒有吵架。」玉霜煙口是心非地搖頭，儘量放鬆自己的表情，試圖讓傅戀卿最大程度地相信自己的話。

  「嗯，我相信媽咪。」

  孩子果然是孩子，雖然敏感，卻依舊純真，對一個人信任便全盤託付，就連明顯的端倪都看不到。

  玉霜煙看著孩子重新開心起來的模樣，心裡卻越發地沉重了。

  她和傅涼川，難不成要一直以這種詭異的關係繼續下去嗎？她是孩子的母親，卻是見不了光的，他是孩子的父親，名字上卻是她的姐夫？

  真是……可笑又可悲。

  「戀卿，可以告訴媽咪，你爹地是怎麼跟你講關於媽咪的事情多的嗎？」

  半晌，孩子都已經發出的輕微的鼾聲，玉霜煙突然問道。

  孩子迷迷糊糊地睜開安靜，帶著濃重的鼻音回答她：「爹地說媽咪是個特別溫柔的人，是全天下最好的媽咪，說他自以為是傷害了媽咪，所以想要給媽咪道歉。」

  ……玉霜煙的心被狠狠的擊中了，她從沒有想過，傅涼川居然會對孩子這麼講。

  小孩子沒有和成人一樣成熟的思維系統，更沒有相對公平的是非判定系統，他只能簡單的判別什麼是好，什麼是壞。

  當初的事情到底是怎麼樣的，玉霜煙說不清楚，很可能傅涼川他自己都沒一個特別具體清晰的認識，然而他居然這樣對孩子說，是因為他的錯，導致了孩子三年沒有媽咪的陪伴。

  孩子不會去追問什麼原因，他能過去到的信息，就只有……是爹地讓他失去了媽咪。

  玉霜煙有些心驚，低頭看向孩子，嘴巴微張，呼出陣陣的熱氣，已經沉沉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