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一十章 骨灰敲門

  一般來說，身為職場新人，最髒最累的活少不了多干，值夜班這件事比較磨人，幾個老員工都不肯，自然就落到了我和胖子身上。

  事實上，這也正是我們所期望的。

  宏圖大廈一共有三棟樓盤，最先出售的那棟樓盤，早已經住滿了人，第二棟和第三棟的業主則集中搞裝修，如果興德齋的人想搞事情，第一棟應該是首選。

  所以我們將巡邏的力度，主要放在了第一棟上面。

  頭天夜裡，相安無事，連續兩三天，我倆都沒有任何發現，胖子啃著白饅頭，哼唧著嘴朝我小聲嘟囔道，「草，老余的情報不會是假的吧，專門騙咱們過來體驗生活？」

  

  胖子自從做了事務所的掌柜，倒是把口味養刁了不少，雖然年紀不大，可進進出出，誰見了他都得喊一聲「王掌柜」，突然被我帶到這裡來啃饅頭，內心多少有些不太平衡。

  「你特麼別嫌東嫌西的，有得吃就不錯了，想想還沒入行的時候，每頓飯能吃碗加滷肉的面都算不錯了！」我生在農村，打小沒少吃苦，小時候跟著王瞎子飽一頓、餓一頓，也是常有的事情，胡同村的人都說我是吃百家飯長大的，這也是事實。

  所以我特別不喜歡聽胖子抱怨，人富貴了不能忘了窮的時候，尤其是像我這種沒學歷、沒資歷的鄉下小子，要不是命好遇上我師父和二爺爺，學了一身本事，指不定現在擱哪兒要飯呢。

  啃完了饅頭，咱倆接著去巡邏，剛走出宿舍換班，一輛駛進小區大門口的黑色卡宴，就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們換班的時候，是晚上十一點，這個點，按理說不會再有什麼業主進出，再加上這大半夜的，開車的司機居然帶著一副大墨鏡，也不怕天黑杵上電線桿，有些反常。

  我按捺住性子，走進崗亭，對負責門禁的老頭問道，「周師傅，剛才那輛車誰的，好氣派！」

  「嘿，誰特麼曉得，已經來了三天了，每天都是這個點！」看門的老頭子姓周，是個退休離職的工人，指著駛向負一樓停車場的汽車抱怨道，「這幫有錢人也麼的狗眼看人低，進去也不打聲招呼，我問他住哪兒的，反倒罵了老子兩句，哼，有錢就是大爺，了不起啊！」

  我沒有理會老周頭一番憤世嫉俗的抱怨，而是對胖子使了個眼色，讓他跟著那輛車過去看看，轉過頭，對老周頭擠眉弄眼地笑道，「叔，你不是今晚孫子滿月，一家人都在鬧騰嗎？反正沒啥事，我替你頂下班怎麼樣？」

  宏圖大廈是高檔小區，崗亭里裝了監控器，直接跟上去的話顯得太扎眼，那輛車上的人到底有沒有問題，我直接坐在崗亭里就能看出來。

  「你小子，不會有什麼壞心眼吧？」最近高檔小區出現扒竊的事件明顯增多，大家都懷疑是內部人員乾的，我上班沒幾天就提出這種要求，讓老周頭顯得很謹慎。

  「嘿嘿，您看我像麼？」我攤開手，笑道。

  「那行，反正出了事我就找你！」老周頭小聲嘟囔了幾句，離開崗亭後，騎出自己的那倆小電驢，朝著街道上離開了。

  我目送他離去，坐回椅子上，將監控畫面點到了車庫下邊，注視著那倆黑色卡宴的一舉一動。

  按理說，能開得起這種汽車的人，一般不會選擇這種人多的小區購買房子，而是直接選擇別墅，當然也有例外的情況，這輛車上的人究竟有沒有問題，我一看就清楚。

  我不斷調整著監視器的畫面，將注意力集中在那倆汽車上，發現那個墨鏡男將車停在了停車場的一個陰暗角落裡，隨後又從副駕駛室上抱出了一個大木箱，木箱是用黑布包著的，鬼頭鬼腦的朝著監控器看了一樣，一揮手，攝像頭那裡邊飄來一道白影子，接著整個畫面就飄起了了雪花。

  在畫面被徹底干擾之前的一秒，我看見了一張蒼白的大臉，正貼著攝像頭，與我對視，那雙眼睛中帶著麻木，沒有絲毫屬於人類的感情。

  看到那張臉，我心臟頓時猛跳了一下，緊接著嘴邊浮現出了一抹微翹的幅度。

  等了整整三天，興德齋的人總算冒頭了！

  鬼魂的磁場，對染能夠干擾攝像頭的電磁波動，但這裡是高檔小區，安裝了不下上百個攝像頭，每層樓道都有，所有我努力調整畫面，很快就在樓梯口那裡，尋找到了那個墨鏡男的蹤跡。

  他很謹慎，並沒有招搖地進電梯，應該是害怕被電梯裡的監控照出長相。

  但他肯定想不到，宏圖大廈因為最近鬧賊，非但電梯裡安裝了攝像頭，連樓道也有。

  我快速切換著畫面，發現那個墨鏡男一直捧著木箱子，走上了十樓的樓道口，在樓道中徘徊了一陣，趁著四下里無人，將木箱子上面的黑布輕輕展開，並打開了木箱，從裡面捧出了一個很小的骨灰盒。

  由於監控比較模糊，讓我沒辦法辯清楚骨灰盒上，是否存有什麼東西，只見墨鏡男輕輕走到了一戶人家的大門口，將骨灰盒輕輕擱在了地上，並用十分僵硬的動作，去敲那戶人的大門。

  看到這裡，我趕緊給胖子發了一個簡訊，讓他先別動手。

  我倒想看看，這個墨鏡男到底在搞什麼鬼。

  他一直站在門口，用耳朵貼著門縫，保持著同樣的頻率和力度，輕輕拍打著防盜門，大約十幾分鐘過後，墨鏡男突然用手吊著房門，撐到了天花板上，隨後，從屋子裡走出來一個面容扭曲得不成樣子的女兒，戰戰兢兢地蹲下來，將骨灰盒捧在手中，轉身進屋，又將門關上了。

  隨後，那個墨鏡男才順勢跳下了走廊，又走到別的地方，用同樣的方法，拍打房間大門。

  每個開門的人，都是一臉的恐懼，卻什麼話都沒說，抱著骨灰盒就匆匆進屋了，墨鏡男起碼敲開了十戶人家的大門，有些住戶因為太害怕，沒把門打開，他就直接把骨灰盒丟在門口。

  就這樣，時間一直持續到了凌晨兩點左右，這個墨鏡男才送完了所有的骨灰盒，轉身朝著樓道里走開了。

  我沒有馬上急著行動，而是發簡訊給胖子，讓他放墨鏡男離開。

  十幾分鐘後，那倆黑色的卡宴從地下室的停車場中緩緩駛離，來到了門禁這裡，按著喇叭催促我開門。

  我故意沒給他開，而是慢條斯理地走上去，整了整身上的保安服，對車上的人問道，「你是哪裡的，幾棟幾號？」

  墨鏡男搖下車窗，對我罵罵咧咧地說道，「窮鬼，你特麼快開門，哪兒來這麼多廢話？耽誤了我的事，你賠得起嗎！」

  喲呵，還挺橫！

  我沒動，用手抓著駕駛室的門把手，說道，「小區門禁有感應開關，你直接拿磁卡掃了一下不就行了，看你這模樣，該不會沒有吧？」

  「去你媽的！」墨鏡男推開駕駛室大門，抬腿就揣了我一腳，極盡囂張地說道，「你個窮保安，有什麼資格質問我，信不信老子讓你在這兒待不下去！」

  我忍住沒還手，從地上跳起來，拉開架勢嚷嚷道，「有錢了不起啊，開豪車怎麼啦，你有本事怎麼不把整棟樓都買下來！」

  見我大聲嚷嚷，墨鏡男心虛了，趕緊從兜里拿出幾百塊錢，遞到我手上，「兄弟，我今天出門太匆忙，下次一定帶門卡，你就幫幫忙，把門打開行不行？」

  我接了錢，沒眉開眼笑，「早這樣不好了嗎，你們這些有錢人，大晚上讓我開門，總得表示表示，你說對不！」

  我故意說出這種話，就是為了讓墨鏡男以為我是個貪財的小保安，果然，他聽了這話之後，馬上拍著我的肩膀笑道，「那成，我的門禁卡還沒有辦下來，以後就找你開門了，放心，哥哥會關照你的！」

  我把錢揣進褲兜，嘟囔道，「誰要你關照？開門就得拿錢，不然我就報警！」

  墨鏡男笑笑，轉身跨進駕駛室，而趁他不注意的時候，我將一枚跟蹤器偷偷貼在了後視鏡下面，轉身進了崗亭，將門禁打開。

  汽車揚長而去，而我則冷笑著撥通了宋佳的電話，「佳姐，跟蹤器已經裝好了，你跟著那輛車，看它會到哪兒。」

  這些跟蹤器全是宋佳仗著和周斌的關係，偷偷摸摸從公門中順手拿出來的，動手之前，我必須先確認，這個墨鏡男究竟是不是興德齋的人。

  幾分鐘後，我鎖上門禁，從崗亭中走出來，叫上胖子，去那幾個接了骨灰盒的門前拍門。

  「怎麼還來！」第一個開門的是個女人，戰戰兢兢地打開大門，看見我和胖子穿著保安服，鬆了一口氣，下意識嘀咕道，「原來是保安，我還以為又是……」

  「又是什麼，骨灰盒嗎？」我冷笑，一句話將這個女人嚇得魂不附體，差點坐倒在地上。

  「你……你們怎麼知道，我……」女人受到過度的驚嚇，已經說不出完整的話來，冷冷地看著我和胖子，變臉道，「你們怎麼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