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沉默是表達輕蔑最好的方式

  男人低頭，看著垂著眼眸，密扇似的睫毛顫呀顫的小女人，忍不住俯身湊過去，在她被風吹得泛涼的臉蛋上親了親。

  唐慕晚有些茫然的看著他，只覺得仿佛天大的事情只要有他在都不算個事，忍不住橫了他一眼，嗔怒道，「……難道你不該安慰我？或者哄哄我嗎？」

  霍庭琛聽她這樣說，英俊的臉上有些微微的怔神，看著她因為哭過而泛紅的眸子，扣著她的下巴，低頭吻上她的眼睛。

  唐慕晚有些懵，按照一般的劇情發展，這個時候他不應該想辦法逗她開心，哄她高興，然後替她想辦法解決討人厭卻不得不暫時忍耐他們出現在眼前的人嗎？

  「霍先生你什麼時候變成親吻狂魔了？」

  聽著霍太太似嗔非怒的聲音，男人抱著她的手臂收緊，眉目沉靜，溫淡開口，「你不想見到他們，可又用得著他們，很矛盾是不是？」

  他說的一針見血，唐慕晚點頭，帶著點自我嘲弄，「如果他們非要爺爺承認才肯配型的話，我會儘量說服爺爺同意。」

  霍庭琛眉目深沉，「乖，如果你沒法說服你爺爺的話，我來想辦法。」

  「好！」唐慕晚閉了閉眼睛，不止是她有心結，爺爺同樣有。

  當年的事情對於他們來說都是一道難以癒合的傷，如果要是時瀟還在的話，為了爺爺的話大概會能以平常心面對。

  

  但她不夠強大，沒有辦法正視自己的內心。

  …………

  唐老的身體最近日漸消瘦，唐慕晚每天都會費心做各種食物，雖然很多時候唐老也只是多吃幾口。

  即便如此，唐慕晚已經很是滿足了。

  她早上起得遲，出門的時候比平常晚了點，到了病房正好看到宋默謙在細心的替唐老擦拭著身體。

  宋允兒跟宋雲深姐弟兩人站在病床前，宋雲深的臉上一直帶著笑意看著眼前的一切，而宋允兒則是一副做錯事的可憐模樣。

  唐慕晚目不斜視的將保溫桶放在柜子上，仿佛當他們不存在，也沒有要打招呼的意思。

  「慕晚姐姐你來了啊！」宋雲深看到她倒是很開心，露出一口白牙跟她打招呼。

  伸手不打笑臉人，宋雲深還是那種眉目清澈乾淨，白白嫩嫩的那種乖巧型男孩，很難讓人不喜歡。

  唐慕晚淡淡的嗯了一聲，算是回應。

  已經做好被冷漠以待的宋雲深聞言笑的更歡了，不顧一旁宋允兒的不快笑眯眯的跟在她的身後，一口一個慕晚姐姐，聽得唐慕晚煩不勝煩。

  唐老注意到她隱忍的神色，心底喟嘆一聲，卻是樂見其成的。

  對於宋允兒這種蠻橫不講理的大小姐誰都不會喜歡，可乖巧懂事有禮貌又長得好看的宋雲深卻難以做到同等的厭惡。

  「爺爺，我去外面打個電話。」唐慕晚沒有理會看向她欲言又止的宋雲深，拿了手機往外面走去。

  見狀，宋雲深也跟唐老打了個招呼，跟著唐慕晚出了病房。

  「爺……對不起！昨天我不該沖您發脾氣，請您原諒我！」宋允兒氣的暗恨，心裡直罵宋雲深是小白眼狼，臉上卻是誠意十足，微微彎腰，對著唐老滿是歉意道。

  唐老眼皮都沒有抬一下，臉上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情緒，「小姑娘家家的脾氣大一些能夠理解，你也不必對我感到抱歉，你我只不過是不相干的陌生人而已。」

  宋允兒覷了眼宋默謙的臉色，咬了咬唇，站在那裡很是局促不安。

  「允兒，你先出去。」宋默謙面色沉靜，逕自倒了粥，坐在唐老的面前。

  唐老神色淡淡的，眼神帶著嘲弄，「我還不至於吃個飯都要人餵。」

  宋默謙也沒有堅持，只是淡淡的看了眼還沒有出去的宋妍兒，眼神帶著警告。

  宋允兒昨天被狠狠訓了一頓，心裡對他是發憷的，很是乖巧的走了出去，還帶上了病房的門。

  ……

  唐慕晚就坐在不遠處的椅子上，低著頭玩溫黛黛推薦給她的開心消消樂。

  宋雲深坐在她的邊上，一副欲言又止又不敢打擾她的模樣。

  「還不走？等著人家請你吃飯嗎？」看到他這樣，宋允兒心裡就來氣。

  「你先走好了，我還有話要跟慕晚姐姐說。」宋雲深站了起來，擋住了她的視線。

  宋允兒冷笑，只不過是見了一面連話都沒說過三句，現在竟然就以保護者的姿態護著唐慕晚了，真是她疼愛了多年的好弟弟！

  「你眼巴巴的跟在人家的後面，慕晚姐姐長慕晚姐姐短的，人家有應你一句嗎？」宋允兒臉上是惡意的笑，高昂著下巴，「宋雲深，你知道有句話叫做熱臉貼冷屁股嗎？媽咪要是看到你這樣，還不知道有多傷心。」

  宋雲深皺了皺眉頭，忍不住道，「爹地已經說過了，算是我們對不起慕晚姐姐她們，姐你就不能收斂下你的脾氣嗎？」

  宋允兒臉色一沉，冷笑一聲，「我為什麼要低頭？現在是他們有求於我們，我不管當年誰對誰錯，我只知道感情沒有先來後到，不被愛的那個人才是小三！」

  聞言，唐慕晚目光瞬間轉涼，一瞬不瞬的看著她。

  宋允兒被她的目光看的有些害怕，神情卻帶著驕傲跟不屑，下巴高高的揚起，仿佛這樣就能減少心底的膽怯跟不安。

  「我們有求於你？」唐慕晚嗤笑一聲，也沒有起身，只是漫不經心的開口，「按照你的說法，如果你爹地現在遇到了另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你媽咪是不是要主動退讓？」

  「怎麼可能？」宋允兒想都沒想的反駁，「我媽咪是我爹地的太太，怎麼可能會——」

  說到一半，她忽然明了唐慕晚的用意，想要說些什麼，對上唐慕晚沉靜的眼眸，還是將話給咽了下去。

  「宋允兒，話都是你說的，你自己都難以自圓其說，還是說你們向來都喜歡雙標？」唐慕晚關了遊戲，目光溫淡而沁涼，「至於說我沒求著你們，那還真沒有，你們要是不肯做配型或者是配型成功不願意捐腎的話，誰也不能把你們怎麼著。只是我想，你們的爹地如此在意我爺爺，要是我爺爺有個好歹，我倒是想要知道你們一家四口還能不能和和美美的生活下去。」

  「唐慕晚，你不要得寸進尺！」宋允兒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氣的整個人只差沒有跳起來。

  「能進為什麼不要進，不然我還要好好的招待你們一家子不成？」唐慕晚淡淡的睨了她一眼，下巴微抬，「既然互相看不順眼，幹嘛還眼巴巴的站在我跟前，沒事找事嗎？」

  宋允兒說不過唐慕晚，又不敢對她動手，氣的臉色漲得通紅。

  宋雲深皺著眉頭看著兩人爭執，似是想要勸說，又不知說些什麼，有些為難。

  「唐慕晚，你真討厭！」好半天，宋允兒才憋出一句話來。

  唐慕晚看著惱羞成怒的宋允兒卻是忍住了脾氣，盯著她看了半晌，扯了扯唇角，笑的有些輕慢，「我又沒有要你喜歡，你討厭我，我也不會少塊肉。」

  宋允兒想要嗆聲，卻被一旁的宋雲深給拉住了，氣的狠狠白了他好幾眼。

  「慕晚姐姐，當年的事情現在論孰對孰錯都已經沒有太大意義，重要的是活著的人。我知道你很不喜歡我們的存在，但我們身上畢竟流有一半相同的血液，血緣關係不是你想要否認就不存在的。」

  「嗯，所以呢？」唐慕晚有些好笑的看著他，年輕而又熱血的少年，雖然不討厭但也喜歡不起來就是了。

  宋雲深眉心緊皺，同樣深邃的眼神儘是溫潤，「只要我跟爺爺的配型成功，我們都會捐贈腎臟的。」

  年輕稚嫩的臉龐上儘是認真。

  唐慕晚不置可否，不管他們同不同意，如果真的配型成功的話，即便他們本身不願意宋默謙也不可能會由著他們的。

  狼心狗肺了那麼多年的男人，突然找回了泯滅的良知，怎麼可能會允許別人來破壞他想要盡孝的心。

  …………

  已然是深秋，江城的天氣潮濕而帶著陰冷，墓園裡更是一派蕭條，死氣沉沉的。

  陰沉沉的天空飄著綿綿細雨，唐慕晚沒有撐傘，捧著她媽媽生前最愛的香水百合，遠遠的就看到站在墓前的男人。

  穿著淺灰色的風衣，身上的衣服被打濕了大片，背影頎長而充滿落寞的味道。

  她腳步未停，面無表情的朝著墓碑走去。

  秋季一片蕭瑟，墓前的雜草都已經枯黃了，唐慕晚看了眼墓前礙眼的鮮花，忍著衝動沒有扔的遠遠的。

  彎下腰，將墓碑周圍的雜草全都清理乾淨，將帶來的鮮花擺放在正中央的位置。

  「慕晚，小時候你最愛黏著爸爸了，每次不管我去哪裡你都要跟著我一起，那個時候大概也就到我這裡的位置……」宋默謙比劃了下位置，臉上帶著某種懷念的意味。

  唐慕晚沒有說話。

  沉默是表達輕蔑最好的方式，她只是目光溫靜的看著墓碑上格外年輕漂亮的女人。

  除了生日，每年的忌日，更一些必要的忌日外，她其實很少來墓園看媽媽。

  雖然周圍的人都安慰她，說當年那場車禍是意外，可她沒有辦法忘卻。

  她永遠都不會忘記媽媽因為流血過多，昏迷不醒了都，還死死的握著她的手。

  更不會忘記，她害怕的哭都哭不出聲來的時候，媽媽抱著她一遍一遍的說著「晚晚不要怕，媽媽會保護你……」

  那些事情雖然遙遠了，可卻從未遠離她。

  宋默謙也在看著墓碑上笑容燦爛的宋雨濃，他還是二十年來第一次來看她，心生衍生出無限的感慨。

  「慕晚，要是……我是說如果，如果我回國定居的話，你會不會不高興？」

  唐慕晚動作一頓，她緩緩的站直了身體，臉上一貫的微笑消失了，澄澈的眼眸靜靜地看著他，帶著幾分冷意。

  「宋先生，你要不要回國定居應該跟你的家人商量，而不是跟我說。」

  宋默謙臉上是一片深沉的晦暗，目光落在女孩年輕與墓碑上的人極其相似的臉上，「不是已經公開曬證了嗎？為什麼沒有舉行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