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突圍
2024-05-01 08:57:52
作者: 寶屁龍龍
第三次出現一件衣裳?
不妙!
心頭剛閃過不安預感,白春孟傳音入耳:「陳滿,怎將宋思置於外屋?門外鬼魅正堵門。」
糟了!
背對大門的我身形一僵,正欲轉身,門口傳來一陌生女子之聲:「陳滿,你要我尋之處已找到。」
我手中卷山龍應聲垂下,轉身望向門口少女。初見的陌生感僅在心中停留一秒便消散,雖一時記不起如何將宋思帶來陳宅,但我堅信與她相識已久,或許還曾共商生意。
白春孟再度傳音:「陳滿,我已找到,與宋思所言不符,在廚房爐灰坑內。我們走那邊?」
「白春孟,你率人速離,我在此斷後!」我持刀凝視窗外,白春孟等人迅疾撤離,宋思連聲催促:「你們快走,莫懼,我在門口布下符籙,外面一時難入。」
陳三木、陸依涵疾步奔向外屋,窗外紅傘後方同時響起悽厲笑聲。外面女鬼笑聲連綿,我全身警覺,步步後撤的同時,頻頻回望,緊緊盯著風至若那一邊的情況。
此刻,白春孟已攜宋思揭開廚房內爐膛:「密道就在下方。」
東北鄉間的灶台皆由磚塊壘砌而成,灶前特設一坑儲藏爐灰,主人們定期清理,將其用作肥料。平日裡,爐灰坑以木板遮蓋,人們便立於其上烹飪。
我橫刀立於門框,向風至若等人喝道:「入密道!」
「不可!我們要突圍!」風至若阻住陳三木幾人,「陳滿,鬼不入屋卻在外頭笑看,是在觀我們走入絕路。那地道之下必非善地,萬萬不可下!」
我厲聲疾呼:「下!」
我深知,鬼魂現形卻不逼近,僅在遠處冷笑不止,非因其不敢近身,實乃窺伺對方如何步步陷入絕境。然此刻若不入地道,我心中揣測無從證實。即便地道是龍潭虎穴,我也必須一探究竟。
風至若仍欲爭辯,屋內卻忽現數道紅影,大門、窗戶,凡能進人之處,皆現一持紅傘女子。
紅傘如花般錯落綻放屋內,紅裙無風自舞,一張張蒼白面容凝視著屋內的生靈。
亡者與生者共處一室,室溫驟降,陰曹與陽世仿佛僅一門之隔。廚房門外鬼魅重重,門內則是我和風至若嚴陣以待。
「下去!」
「突圍!」
我與風至若幾乎同時怒吼出聲,又同時以憤怒目光相向。
若非我急於驗證對陳家另一推測,風至若之議實為上策。然而彼時,我已無暇向她解釋。
趁風至若不備,我悄然出手,直取其頸。風至若掌勢一翻欲擋,我雙足猛然發力,身形向後躍出兩米,徑直將立於灶坑邊愣神的陳三木撞入坑中。陸依涵與宋思尚未反應過來,已被我一手一個揪住脖子拋下。待風至若回過神,灶坑邊緣只剩我一人。
風至若氣得雙目圓瞪:「陳滿,你瘋了嗎?」
「要突圍你自己去!」我丟下一句,縱身躍入坑中。
雙腳甫一觸地,風至若亦隨之跳下。我們二人不約而同抬頭看向灶坑口,四道紅影同時顯現於邊緣,冷冽目光與我們對峙。
我擋住欲動手的風至若,緩緩深入密道,直至上方人影消失不見,才取出火機點燃密道壁上的火槽。
暗淡火線沿著密道側壁蜿蜒向地底,風至若終忍無可忍:「陳滿,你非要下來做什麼?這不就是個盜洞嗎?」
我走向陳三木:「陳三木提陳老漢執意在千狐墳附近建房時,我便覺蹊蹺。守山犬看護山林,未必需扼守山路,只要山中物事不流失,守山犬甚至無需長居一處。
「反之,盜墓賊欲盜大墓,常在墓旁築屋掩人耳目,逐步掘進墓室。你說陳家究竟是守山犬,還是盜墓賊?」風至若目光直逼陳三木,問:「你們陳家是干盜墓的?」
陳三木一聽,也懵了:「哪有啊!我們家可是正經的郎中世家,跟盜墓沾不上邊。」
我不緊不慢地說:「老話說,盜墓這行當,手藝傳不過三代。老子教兒子還行,但爺爺絕對不能教孫子。要是哪家三代都干盜墓,准沒好果子吃。你爺爺陳老頭特意沒教你這行,不正符合盜墓賊的傳統嗎?」
陳三木頓時臉紅脖子粗:「陳掌柜,你可別亂講,這是對我陳家的侮辱!」
盜墓賊在江湖上的名聲,從來都不怎麼樣,哪怕其中有幾個身懷絕技的,也改變不了整個群體的形象。陳三木可以堅信自家祖上是醫術高超的郎中,但打死他也接受不了盜墓賊的身份。
我語氣嚴肅:「陳三木,你自己練的,到底是鷹爪功還是破玉手,心裡沒點數嗎?」
自從我暗中觀察過陳三木後,就認定他練的是盜墓一脈秘傳的破玉手。
這破玉手,原先叫摸玉手,專用來從死人口中取出玉石。要知道,從死人嘴裡掏東西,稍有不慎就可能手指不保,所以盜墓賊的手指必須硬如鋼鐵,至少不能被死人輕易咬斷。同時,摸玉手還能隔著棺材感知內部物品,需具備極高的觸覺敏銳度,才能在看不見的情況下區分冥器和屍骨。
如此集極端技巧於一身的功夫,非盜墓一脈的摸玉手莫屬。可能某位盜門傳人覺得「摸玉手」這名兒不夠威猛,便改成了「破玉手」。
陳三木情不自禁地舉起雙手,眼中滿是痛苦,聲音更是帶著悲憤:「陳掌柜,你就實話告訴我,我真是盜墓賊的後代嗎?」
「或許……」風至若剛開了個頭,就被我打斷。
我盯著陳三木:「你到底是不是盜墓賊的傳人,我說了不算,你也說了不算。只有進了千狐墳,我才能判斷你屬於哪一脈。現在我看到的,分明是一條盜洞,而且打洞手法相當高明。」
其實,我們身處的並非盜洞,而是條密道。真正的盜墓賊打洞,講究隱蔽迅速,能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出墓室才是他們的風格。誰也不會花大力氣去修建一條可供人自由行走的密道。但我必須刺激陳三木,讓他徹底失控,才能套出更多情報。
風至若顯然已猜到我的意圖,悄無聲息地在我腰上擰了一把。我強忍住鑽心的疼痛,面無表情地硬撐過去。
陳三木嗓子嘶啞:「陳掌柜,你儘管進去,我一定要查清楚,我爺是不是真的盜過墓。」
「你跟著我。」我繞過陳三木,正好瞥見陸依涵輕輕握住他的手,這一動作讓陳三木的情緒平復不少。
我沿著密道前行一段,前方赫然立著一塊血字石碑,上書「來者止步」。
我撫摸石碑,問:「這是你爺爺的手跡?」
「不是。」陳三木搖頭:「我爺寫字用左手,這塊碑字跡顯是右手所書,肯定不是他寫的。」
我深深看了陳三木一眼,繞過石碑繼續深入。估計走了幾百米後,原本夯土的墓道與一條青磚鋪就的迴廊相接。
我們已踏入千狐墳。
風至若加快步伐:「陳滿,這裡好像有點不對勁。」
我一邊尋找火槽,一邊回應:「如果我沒猜錯,除了修建墳墓的人,還有兩撥人曾進入過千狐墳。」
「很久以前,有人從『來者止步』的地方挖了盜洞進入。這青磚缺口就是當年盜洞與主墓的連接口。挖洞的人不知何故,將盜洞封閉了一半,留下了另一半。」
過了好些年頭,陳老漢借著三間破舊瓦屋的遮擋,又挖出一條地道,將其與舊有的隧道對接,再次踏入了那片神秘莫測的千狐墓。這便是陳老漢直至生命終結都未曾離開千狐墓的根源所在。
我邊說邊用打火機點燃了火槽中的煤油:「瞧見沒,這火槽里的煤油,興許還是陳老漢親手添置的呢。」
話音未落,我雙眼陡然一凜——在火光映照下的千狐墓墓道口對面牆壁,赫然顯現一片赤紅的文字。
某年某月某日,陳氏後人由此步入秘室。一旦入內,身難自主,命不由己,務請深思熟慮而後行。
雖無落款,但足以斷定,青磚走廊背後所藏並非千狐墓,而是名為「秘閣」的禁地。
我繼續沿著血字向下探尋,發現其下似有被銳器刮除的痕跡,僅殘留一行自右向左書寫的字句:
三木,若你見到此留言,意味著我未能助你抵擋死劫,也表明你已尋得高人為你破劫。
此人能至此處,足證其分析能力超凡。因此,我必須警示你們,你們中間或許藏有一具死屍。務必查清死者身份。
我無暇詳述,也無法揭示全部實情,唯告你真相匿於秘閣之內。
如有可能,盼你能與那位死者對話,以陳家所有可付出之物換取他們離去,陳家自此遠離塵世紛擾,永絕術道牽絆。
若和解無望,便找出那具屍體,除之後再入秘閣,否則,秘閣之內必是步步殺機。
若引領你來者為張老實,你可信賴於他。反之,告知那位術士,秘閣之物,你分毫不取,願以整個秘閣交換你之性命,切記切記。
陳老漢在寫下此處時,明顯頓筆片刻,繼而寫道:
秘閣危矣,思憶往昔!
陳三木滿眼期待地看著我:「陳掌柜,你說,我爺真是個盜墓賊嗎?」
「眼下還看不出來!」我深知陳三木對陳老漢是否為盜墓賊之事耿耿於懷,但我此刻無法給出任何答案。
因陳家使命的轉變已超出我預想,單「秘閣」二字便將千狐墓的傳說一筆勾銷,將我引向另一重迷霧。
我儘量避免刺激陳三木,以免他遺漏某些關鍵線索,只能暫時壓抑真相。
風至若輕聲問道:「陳滿,我們中間真的有具死屍嗎?」
我轉向兩位姑娘,只見陸依涵佇立原地,紋絲不動,而宋思連連揮手:「不是我…不是我…你看,我能踩出腳步聲。你聽……」
宋思果真在地面踩踏兩下,鞋底與青磚相擊之聲在迴廊中迴蕩開來,風至若的目光也隨之投向陸依涵。
陸依涵面色蒼白如紙:「我……我不知道自己是否為死屍。自從在宿舍見到紅傘女子,我就記不起進入墓地前發生何事了?那段記憶消失無蹤,我……」
宋思迅速遠離陸依涵幾步,緊緊抓住陳三木的胳膊:「三木,剛才……剛才我發現陸依涵走路時身體竟不晃動。還有,我也沒聽到她呼吸!她肯定是死屍。」
陸依涵臉上再無一絲血色:「陳滿,我真的死了嗎?可我……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宋思指著陸依涵道:「死屍能傳遞聲音,也許她很快就會變成紅傘女。」
我語氣凝重:「陸依涵,你過往做過什麼?曾在何處求學?又是如何結識陳三木的?」
「我和陳三木是大學同窗,不同專業。」陸依涵竭力回憶往事:「我和陳三木……我也記不清,怎麼認識陳三木的了。」
風至若後退一步,擺出警戒姿態——人死後會遺忘許多往事。否則,陰間何需設立三生石與望鄉台?
遊蕩在外的亡魂,會忘卻諸多瑣碎,僅保留對自己至關重要的片段記憶,直至抵達三生石前,方能找回所有記憶。
風至若已然認定陸依涵便是死屍。
我沉聲追問:「宋思!你又是何人?又是如何結識陳三木的?」「你懷疑我?」宋思眼中泛起點點水霧,語氣略帶委屈:「陳滿,我是宋思,是你們女人堂的宋思。」
我扭頭望向風至若,她也似乎在努力回溯記憶:「宋思?咱們女人堂的人?抱歉,我一時想不起她來……哦,對了!去年大姐生日宴,咱堂聚會時,她在角落坐著呢。」
宋思此刻情緒激動,言語間透著堅決:「陳滿,若你不信我,我可以劃開手讓你瞧,死人的傷口哪會出血?風堂主,待我證明自己非死人,你得給我主持公道。」
術士間也有避諱,無端質疑同行生死,乃大忌。被要求自殘驗生,對他們而言不僅是侮辱,更是要討個說法,而這個說法,很可能關乎生死。
風至若遲疑片刻,終表態:「陳滿,我相信宋思並非死人。」
我深吸一口氣,堅定回應:「我也堅信陸依涵未死,我們繼續深入吧!」
「不行!」宋思橫身阻住去路,「陳老不是講過,我們中混有死人嗎?不揪出此人,步步皆險,豈能冒然前行?」
我面色一沉:「陳老頭又不是算命先生,他的話未必準確。況且,那位以血留言者,也沒提其他情況啊。我們不必在此耽誤,先進去看看再說。」
那以血為墨留言之人,才是真正洞察命運的高手。能精準預知掘墓之日,其術法造詣至少已達天命師級別,這類人開口論事,幾乎十拿九穩。
然而宋思依然固執己見:「不對!你難道沒察覺陳老留言時的倉促嗎?那表明他當時遭遇極大危機。即便如此,他仍不忘警示三木身邊有死人,絕非空穴來風。我們絕不能盲目闖入。」
我臉色愈發陰沉:「這裡到底誰說了算?是你,還是我?」
「四堂主!」宋思怯生生退至風至若身旁,尋求庇護。顯然,她希望風至若為她撐腰。
風至若此刻明顯心有糾結。身為女人堂四堂主,面對屬下遭呵斥,無論出於面子還是穩定軍心,她理應站出來。
我暗自嘆息:如果是艷玲,她定會毫無保留地支持我,甚至會對宋思拔劍相向;如果是張晨心,她會撇開宋思,與我一同帶走陳三木。
如今,我只能等待風至若能否想明白。想明白了,萬事大吉;想不明白,難道我要與她動手?
我悄悄運轉內力,手指瞄準風至若的穴位,隨時準備出手。
風至若思索幾秒,終於開口:「大姐曾言,此行以陳滿為主,我贊同他的決定。」
我剛鬆口氣,宋思卻又糾纏不休:「四當家,陳滿決定正確,我自然遵從,但他這次判斷有誤啊!」
「我已……」風至若正欲訓斥,我忽感一股危機迫近。轉頭看向密道方向,只見火光中一襲紅影赫然出現。
那人手持紅傘,立於密道拐角處,自「來者止步」的石碑後現出大半個身影,目光冷冽地盯著墓穴入口。
紅傘後人影攢動,一群女子似列隊般靜候在密道中,以石碑為界,與我們隔空對峙。
宋思驚呼:「紅傘女追來了!陳滿,快除掉陸依涵,是她引來紅傘女的!」
「閉嘴!統統進墓,快!」我厲聲喝止,推著陳三木步入墓穴。陳三木雖跟隨,卻刻意與陸依涵保持距離,顯然在懼怕她。
不止陳三木,隊伍中所有人皆避陸依涵如蛇蠍,風至若更是對她高度警惕,始終處於一擊斃命的最佳位置,小心翼翼向前。
陸依涵身處隊伍之中,卻倍顯孤獨,如同一隻被雁群遺棄的孤雁。她渴望融入,卻遭受同類排擠。她不願離去,亦不願強求接納。這份堅持,或許是傲骨,或許是希冀。然而,那份孤寂的身影,留給旁觀者的是無盡的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