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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陳家邪路

2024-05-01 08:57:33 作者: 寶屁龍龍

  我敢於向於天縱叫板,自然並非無憑無據。

  剛踏入議事廳,我就覺得有些蹊蹺。此地完全是按照土匪綹子的風格建造,四壁皆由整根原木構築。舊時東北,土坯房最為常見,只有長年生活在山中的人才會用木材建房。畢竟山上難尋適合打土坯的黃土,用木材反倒更省事。若非經營數十年的大綹子,鮮見土坯房屋。

  張天逕建造如此一座議事廳,絕非僅因與我爺的兄弟情誼。

  我爺雖為卷山龍,但他並無土匪情結,平日極少提及當年綹子裡的事,甚至對我感覺他對自己曾為土匪的經歷有所避諱。

  張天逕若是真懂我爺,就不會用這種方式來緬懷過去。他刻意複製一座木頭議事廳,定有深意,絕非世人所想的僅為追憶當年嘯聚山林的豪情。

  當我落座虎皮椅,一切便豁然開朗——只因我在虎皮椅右手邊發現了暗記。

  虎皮椅的右手邊,通常藏著大當家的保命之物,或是刀槍,或是機關。如果張天逕僅是復刻當年的議事廳以寄情懷,那麼虎皮椅就只是普通的虎皮椅。但若議事廳內另有玄機,無疑會隱藏在座椅右側扶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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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時我抱著試試看的心態摸了摸扶手,沒想到竟觸碰到我爺留下的暗記。

  那暗記之意為:守中帶攻,祖師護佑。

  我瞬間醒悟:當年的布局,我爺亦有參與!

  當張天逕真實意圖浮出水面,此前所有的困惑隨之解開。

  我至今仍困惑不解的,便是「祖師護佑」這四個字的真實含義。在術道之中,恭請祖師降世的法門雖屢見不鮮,但陳家卻從未有過類似的傳統。原因很簡單,陳家壓根兒不清楚自家祖師爺是何許人也。那個傳授陳家掛刀之術的先輩,勉強可算作陳家祖師,然而歷代陳家人始終未能查明其真實身份,甚至連姓氏名諱都無從知曉。

  正當我竭力揣摩我爺口中的「祖師護佑」是否指張家祖師庇佑之時,於天縱已翩然降臨。我迫於無奈,只得與他正面交鋒。

  我剛開啟鬼眼,於天縱的笑聲便從門外傳來:「陳滿,你是不是已經察覺到座椅上的暗記?陳平凡是不是告訴你,只要堅守議事廳,自有祖師保你化險為夷?」

  聽聞此言,我心頭一緊,於天縱又接著調侃道:「張天逕,陳平凡這小子想法倒是挺妙,但他們似乎忽略了我們所屬的陰陽師流派。孫臏乃四行祖師,你好好瞧瞧,這議事廳內是不是涵蓋了四行元素?」

  「廳中供奉的達摩像,雖為土匪一脈的祖師,但實則出自我們之手,它還能保佑你嗎?」

  「你坐的太師椅披著虎皮,可別忘了,孫臏同時也是皮革匠的祖師。那虎皮里的玄機,正是我親手設下的。」

  「你們半間堂的人腳上沒穿我做的鞋,我難道就不能在你們的鞋上做點文章?」

  「再看看,這議事廳里用來照明的是何物?」

  順著他的提示,我才注意到燈盤內裝填的竟是真碳。土匪有時會以炭火照明兼取暖,而這議事廳的燈盤仿造的就是他們的火盤樣式,只是光源換成了燈泡。原本並未引起我注意的燈盤,此刻卻成了我面臨的最大威脅。

  於天縱揚聲笑道:「張雲青、張正陽這兩個傢伙找了那麼多年也沒找到九劫眼,看來只好由本座親自出馬。原本以為張天逕、陳平凡能帶來些驚喜,結果卻是大失所望!」

  「短短四個小時,本座便破解了張天逕苦心經營二十年的布局,你說好笑不好笑?」

  我沉聲質問:「你並非於天縱本人?」

  他笑著回應:「我就是於天縱,雖變換身份,但從不改名。『天縱』二字,唯有本座才配擁有。」我冷笑道:「我不信你能破掉張天逕的布局!」

  於天縱輕蔑地說:「你這低端的激將法真是讓人笑掉大牙。不過,本座並不介意為你解析一二。」

  從於天縱之前的言語中,我判斷出此人極度自負,這類人往往傲視群雄,偏愛以絕對優勢碾壓對手,若不能在精神上徹底擊敗對方,他們會覺得勝利不夠完美。因此,無論我的激將法多麼拙劣,他都會詳述如何破局,而這恰好給了我所需的時間。

  於天縱開始講述:「正如你所言,張天逕的布局始於十八年前。」

  「當年張正陽抓周時,張天逕突然封閉大門,是因為有位他不願意見的人闖入了張家。」

  「那人不僅避開了外邊眾多白派先生,還躲過了三眼門弟子的耳目,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張家宅院內。張天逕在外頭享用長壽麵,那人卻在宅內向他傳音。事情就這麼簡單。」

  之前陳武的鬼神曾告訴我,張天逕閉關是因人群中瞥見了不願相見之人。此刻對照於天縱的說法,顯然他的版本更具可信度。

  於天縱接著說:「那位高人的修為與張天逕不相上下,且他是唯一親眼目睹張正陽抓周之人。我確信,正是他察覺到我們在張正陽身上動的手腳,才迫使張天逕閉關布陣。」

  相較於陳武的敘述,於天縱給出的解釋顯然更為合理。

  他繼續道:「張天逕帶著張正陽閉關後,一直在嘗試解開我們施加於張正陽身上的秘法。我告訴你,我們凡堂的秘術,豈是他這種末流陰陽師能夠撼動的?」

  「張天逕無法解開秘法,便不授張正陽張家絕學,以為讓他做個普通人就能安然無事。殊不知,我們既然選中張正陽,就會將他培養成傑出的陰陽師。」

  我忍不住插嘴問道:「你們竟在張天逕眼皮底下培養張正陽?」

  於天縱放聲大笑:「你心裡想什麼我知道。告訴你也無妨,我們就在張正陽的夢境中將他塑造成百行陰陽師。」

  「張天逕再神通廣大,總得睡覺吧。他一入睡,怎會知道我們仍在步步布局?」

  他頗為得意地補充:「我們不僅培養了張正陽,更對他與張天逕的一舉一動了如指掌。張天逕嚴禁他人踏入宅院,自己卻帶著張正陽外出數次。他找過三人,其中便包括你的祖父卷山龍陳平凡。這三人,便是他布局的關鍵。」

  「不過我可以明確告訴你,那三人如今一個都來不了。其中只有陳平凡有能力遠距離馳援,甚至捨命相救。但我們的手下正等著他呢,一個年邁之人,能是凡堂的對手嗎?」

  我心裡一緊,但很快穩住了情緒。我爺可是卷山龍,當年能橫掃三座大山,今天也能平趟這凡堂。對他的實力,我絕對有信心。

  雖然不確定於天縱是否能看到我,我仍在屋裡微微點頭:「你說的這些,跟我之前分析的基本一致。張天逕特意設了三眼禁地,目的就是把我們引到三眼門,用我牽制你,讓外面那三個人趁機支援,內外夾擊攻破凡堂。」

  話音未落,於天縱就嗤笑起來:「你剛想到這點吧?土匪就是土匪,死到臨頭還要硬撐面子,把別人的想法當作自己的見解,就為了滿足你那點兒可憐的自尊心?」

  他話音剛落,艷玲的匕首瞬間化作一道閃電,從門縫直撲屋外。緊接著,我聽到匕首刺入人體的聲音。

  電光火石間,我手中的卷山龍脫手飛出,彎刀帶著悽厲鬼嘯,在空中划過一道弧線,擋在了艷玲前方。

  艷玲還沒反應過來,她打出的匕首已沿著原路反彈回來,恰好與我的卷山龍在空中猛烈碰撞。兩把兵器交鋒,火花四濺,一同沖向天空。

  我趕在兵器落地前,閃至艷玲身旁,將滿頭冷汗的她護在身後。

  於天縱嘲諷道:「陳滿,別再動這些小心思了。整個議事廳已被我嚴密包圍,沒人能離開這裡,不管是人還是秘法,除非我點頭。」

  我背著手淡然回應:「我沒打算離開,接著聊剛才的話題吧。我想不明白的是,金坑八廟跟你們到底有何關聯?」

  於天縱傲氣十足:「你總算有點長進!承認自己技不如人,就是一種進步。」

  金坑之事,我已猜到大概,故意拖延只是想看看我爺和張天逕在議事廳布下了何種後手。

  於天縱接著說:「張天逕在棺材內留下了一個秘匣,指出金坑之下藏有一口棺材……」

  他所描述的與池春曉、張雲青告訴我的如出一轍。金坑難道並非一個局?

  不,金坑一定是張天逕布下的局,只是有個我尚未察覺的關鍵點。

  我正快速思索,於天縱已催促道:「還有問題嗎?沒有的話,我要動手了。」

  我沉聲問:「張天逕的頭顱呢?」

  於天縱冷哼:「你明知故問?當年能取張天逕首級的,唯有你爺陳平凡。」

  「陳平凡帶走張天逕首級,導致其眉心的九劫眼下落不明。我們反覆推測,認定陳平凡並未帶走九劫眼,它仍留在三眼門。這就是陳平凡為何多年未曾涉足三眼門的原因。」

  我恍然,於天縱他們誤以為我爺與張天逕因九劫眼歸屬產生分歧。我爺未能得到九劫眼,因此多年未踏足張家。

  於天縱厲聲道:「給你半小時,若找不到九劫眼,我就效仿張正陽。明白嗎?」他堅信九劫眼藏於張家,可我連如何尋找都不清楚,半小時內怎麼可能找到?

  當我目光微寒掃向門口時,白春孟突然用爪子撓了撓我的腳背:「嘿,我感應到啞巴的氣息了。」

  我迅速看向白春孟,它抬起爪子指向房梁:「上面有啞巴的氣息。」

  啞巴!當年的山老爺!

  我抬頭望向屋頂,腦海中靈光乍現:如果沒錯,當年山老爺啞巴並未被炸死,他在山神廟被毀時僥倖逃生,但也瀕臨油盡燈枯。救他之人,必是張家前輩。

  倘若張天逕繼承了啞巴的傳承,他留下的後手就不在議事廳內部,而在於議事廳本身。

  可我該如何啟動議事廳的禁制?

  我飛速回憶進入三眼門的過程,於天縱卻又發話:「陳滿,我改主意了,半小時太長,我沒那個耐心。我現在就想動手。」

  他聲音低沉:「你想跟我耗時間是吧?我給你個機會,你現在挑一個人出來讓我殺,我殺完他,一定信守承諾,每半小時殺一人。」

  「你們屋內有三個人和一隻貓,你不能選自己,那隻貓我可以算作一人。他們三個,能為你爭取一個半小時。」

  「一個半小時,足夠一場戰役或一場賭局決定勝負,甚至只需短短几秒。而對你而言,這一個半小時,可能是你逆轉乾坤的最後機會,你難道不願緊緊抓住?」於天縱冷笑著,話語中透著狠厲。

  他接著宣布:「陳滿,我給你一分鐘考慮,一分鐘後,如果你沒決定,我就幫你決定。現在,計時開始。」

  話音剛落,白春孟「喵」地叫了一聲,眼中泛起淚花,擔憂地看著我。在它心中,身為一隻貓,無論出於情感還是利益考量,它都是我最可能捨棄的對象。它極度恐懼死亡。

  艷玲見狀,溫柔地俯下身,輕輕撫摸白春孟的頭:「春孟別怕,姐姐絕不會讓你有事的。」

  此時,張晨心的目光轉向門外,他背在身後的雙手已隱現雷電光芒,蓄勢待發。

  我則緩步走向白春孟,捏住它頸後的皮毛,低聲問:「害怕嗎?」

  白春孟含淚搖頭,但瞬間又點頭。我低聲提議:「要不試試?」

  就在白春孟點頭的瞬間,我猛地將它朝房梁擲去。半空中,白春孟發出一聲長嘯,利爪疾速揮舞,狠狠抓向那根粗如海碗的木樑。木屑四濺之際,我拔刀而起,喝道:「退守大門,給春孟爭取時間!」

  艷玲與張晨心迅速領會,與我並肩站定。門外,於天縱放聲大笑:「你們也太天真了,房樑上的寶貝我早就取走了,你們現在的舉動,實在滑稽。」

  我冷冷注視著門口:「真的好笑嗎?再等一會兒,你就笑不出來了。」

  於天縱滿臉輕蔑:「土匪終究是土匪,永遠登不上大雅之堂。我都納悶,事到如今,你還在固守那份可憐的自尊,有何意義?」

  我緊盯著大門,雙目微眯。突然,頭頂傳來一陣貓爪刮擦鐵片的聲音。白春孟的這一擊宛如石破天驚,瞬間讓囂張的於天縱啞口無言。

  我心中一喜,體內真氣瞬間爆發,手中卷山龍嗡鳴不已,仿佛一條急於撕碎敵人的狂龍,欲掙脫我的掌握,嗜血噬敵。

  就在此刻,三眼門內傳出一聲巨響,仿佛有什麼東西在門前猛烈爆炸。緊接著,一種巨大的物體從地下緩緩升起的聲音由門外遠遠傳來。隨後,相同的隆隆巨響在三眼門周邊接二連三地響起。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連續炸響十七次才平息下來。

  當時我無法窺見門外情景,後來才得知,那十七聲巨響過後,三眼門外圍竟多出十七尊羅漢雕像,將三眼門緊緊圍住。議事廳後牆也隨之爆裂,樹皮剝落間,一尊達摩雕像赫然顯現。

  陳家秘傳的「祖師護佑」,原來不僅指牆上的達摩像,還包括山老爺啞巴。土匪以達摩為祖師,源於傳說中十八羅漢常行俠仗義,土匪視達摩為第十七位迦葉尊者——降龍羅漢,故尊其為祖師。

  我曾聽爺說,祖師是土匪的祖師,並非陳家的。起初我並不明白「祖師護佑」的含義,直到白春孟告知房樑上有山老爺啞巴的氣息,我才聯想到土匪。

  啞巴亦是土匪,他們都有一個共性,那就是處處留後手,無論身處何地都會預先做好應對危機的準備。通常人們會將防身之物置於隨手可及之處,而我爺他們卻反其道而行,將關鍵機關藏於最不易觸及之地。

  那句「祖師護佑」,實則是為了誤導敵人,使其注意力集中在議事廳原有的達摩像上。真正指引我發現機關的線索,正是白春孟能感知到的啞巴氣息。

  布置這一切的並非我爺,他無法預知如此長遠之事。真正的幕後智者,是老實,他是三眼門深藏的暗棋。他知道白春孟常伴我左右,更知曉白春孟曾跟隨啞巴多年。

  因此,他留下啞巴的某樣信物,雖可被取走,但其氣息仍封印於梁中。「祖師護佑」的另一層含義,便是張家祖師爺啞巴。

  在於天縱步步緊逼之時,我尚不敢確定自己的推測是否準確,只能讓白春孟試一試。未曾想,這一試竟果真奏效。十八羅漢顯身後,我明顯感受到一股強大氣場籠罩住整個三眼門。

  那時,儘管我尚不清楚三眼門內部究竟發生了何等變故,但我明白,這是反擊的唯一時機。我毫不猶豫,揮刀朝議事廳正門猛劈而去,凌厲的刀光如閃電般撕裂木門,攜裹著木屑疾射向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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