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章你回來就好

  柳嬸的話讓柳老實的眼神閃了閃，眼眶更紅了，只是不說話，低著頭吃飯，石頭雖不知道柳燕在婆家到底過得如何，但村子裡從不缺流言，他聽了一些，再看見柳燕如今這般模樣，他胸口堵得慌。

  「娘，啥叫嫁到別人家就要守別人家的規矩，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姐是上他家做媳婦的，又不是當丫頭，憑啥要守這個破規矩。」

  「吃你的福飯，你一個小孩子家家懂啥規矩不規矩的。」

  柳嬸見石頭敢反駁自己的話，有些生氣了，沖石頭吼了一句。偏偏石頭這會兒的倔脾氣上來了，「姐，這是咱家，咱家沒這規矩，你坐下來吃飯，往後誰要是再欺負你了，我替你出頭。」

  柳燕聽了後，先是震驚了一下，立馬低下了頭，一雙眼眶紅紅的，眼淚在裡面打轉轉。她沒想到幾年不見，石頭比從前懂事多了，這幾年過得不盡如意，也很少落淚，偏偏石頭方才的那番話一下子就戳到了她早已藏起來的那份柔軟，想起了昔日在家做姑娘時的開心日子。

  「出啥氣，你連自個兒逗管不了，還替別人出氣，咋吃飯都塞不住你的嘴。」

  柳嬸的話讓柳燕被石頭感動了的那顆心又恢復了堅硬，一股涼意湧入全身，她迅速抬起頭，眼睛裡沒了方才的感動，又恢復了起初的波瀾不驚。

  「姐的事，您不想管，我開管。」

  「翅膀硬了，是不是？這個家還輪不到你說話。」柳嬸把手裡的筷子往桌子上重重地一放，怒視著石頭，石頭把手裡的筷子往桌子上一推。

  「我是男人，自己的姐姐被人欺負了，我連句話也不能替她說，我有啥用，我不吃了。」

  

  石頭氣得站了起來，頭也不回地往外走，一屁股坐在門口的台階上，一言不發抬頭看著夜空，。

  「我也吃不下了。」柳老實心裡也不舒坦，放下筷子，跟著石頭一塊兒走了，他在石頭身旁坐下後，掏出旱菸，吧嗒吧嗒地抽了起來，父子兩人一個抬頭看月光，一個悶著頭抽菸，柳嬸看著原本四個人吃飯，最後只剩了她一人，看著桌子上選原封不動的飯菜，氣得破口大罵。

  「才吃飽肚子，就學人家硬氣，硬氣能方飯吃哩，沒錢，你連腰杆兒都直不起來。一個，兩個的，學人家不吃飯，咋就不學學人家有本事掙錢哩。我做這一切，還不是為了這個家。」

  柳嬸罵了一會兒後，她自個兒也沒心思吃飯了，正準備收拾碗筷，誰知柳燕卻搶先一步收走了。她看著端著碗筷去廚房的柳燕，那削瘦的身形，讓她胸口堵得慌，卻又咬牙忍著，看著柳燕的背影神色複雜。

  「爹，石頭，你們倆吃點東西吧，我在灶里放了幾個紅薯，這會兒都熟了。」

  柳燕用簸箕裝著幾個烤好的紅薯端了過來，又跟變戲法兒似的，還變出了幾隻用油炸得金黃的魚。

  「姐，從前我闖禍夠，娘就不讓我吃飯，每回都是你偷偷給我送吃的，還有這些魚。」石頭拿著一條魚，津津有味地吃著，仿佛回到了從前的日子一般，這是他盼了好幾年的日子。「從前為了有魚吃，我就故意不吃飯，如今想吃上你親手燒的魚，都要盼好久才有。」

  石頭的話讓柳燕的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流了出來，被她生生忍住了，假裝淡定，摸了摸石頭的頭，「咋會好久哩，以後你想吃，我常給你做就是了。」

  「真的，姐。」石頭一聽，十分高興，嘴裡的魚也變得比從前更香了。

  柳老實聽了後，也十分高興，他巴不得柳燕不要回那裡了，哪怕是一輩子不再嫁人，他也願意養著她。

  「回家就好，家裡不缺你那口吃的，有我一口，就不會短了你的。」

  柳老實這話讓柳燕的眼淚再也藏不住了，一個勁兒地往下落，擦都擦不乾淨，石頭也跟著哭著，柳老實在一旁默默地抹著眼淚，過了好一會兒，柳燕才進屋打水洗了一把臉，又拿來巾帕，讓柳老實和石頭都擦了擦臉。

  「燕子，你還是睡從前那屋子裡吧，那間屋子，你娘一直給你留著的。家裡其他事你也不用操心，石頭也懂事了，你回來就好，咱們一家人也就團圓了。」

  柳老實這話差點讓柳燕的眼淚又流了出來，原本對這個家的失望，這會兒全不見了，她只是拼命的點頭，卻說不出任何話來，這幾年在那家的不如意，早就知道讓她練成了不管是酸的還是苦的，都只能往肚子裡咽。

  柳嬸站在屋子裡的一個陰暗的角落，將這一切都聽在耳里，看在眼裡，她偷偷抹了幾把眼淚。柳燕畢竟是她的女兒，如今這模樣，她怎會不心疼，當初柳燕嫁過去時，可是一個水靈靈的丫頭，這會兒瞧著生生老了好幾歲，整個人也憔悴了不少，她若是不開口說話，整個人就像沒了生機一般，更加像一個傀儡。

  柳嬸心痛歸心痛，可一想到明日要面對村子裡那些人的問話和流言蜚語，她的心思就變了，她不想自己家再次成為杜家村的笑柄，柳燕可是她唯一的驕傲，也是最後的驕傲，若是連柳燕都回來了，她想著自己以後該如何在杜家村立足，那些急於看她家笑話的人，更會揪著此事不放，時而拿出來笑話她。

  不，不可以，柳嬸在心底說道。她這種強勢又極好面子的人，怎麼會輕易讓別人有機會嘲笑自己，更何況還是她一直引以為傲的柳燕。黑暗中，她的臉上變幻莫測，最後咬咬牙，似乎下了某個決定。

  當柳燕折回屋子裡送巾帕時，柳嬸悄悄把她拉進了自己房中，「燕子，你咋就回來了哩。」

  「娘，我想回來看看您跟爹，還有石頭，咱們一家可是有好幾年不見了。」

  「燕子，你跟娘說實話，你……」

  柳嬸看著柳燕的肚子，柳燕的嘴角擠出一絲苦笑和無奈，甚至還夾雜著一絲恨意。

  「沒了，就這樣。」

  沒了，就這樣。這一句話包含了柳燕多少的無奈，這幾年的苦楚，最後揉成了這一句話，短短几個字，曾經卻差點要了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