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問世間情為何物

  然而這個符咒卻並非借屍還魂用的，如此便會有很多副作用，比如，他見不得陽光，再比如，他的身體仍舊是會腐爛，甚至很有可能會妖化，妖化之後就得吸食人的精氣方能度日！

  其實這事原本很是順利的，只要十日一到，肖玉按照約定自行回到土地廟去，慕容水月再給他將封印解除了也就完事了，可是偏偏半路殺出墨晨軒這麼個吃飽了撐著的二皇子，幸好墨雲曜及時趕到，否則事情就真的被他給攪黃了！

  慕容水月三人馬不停蹄的，終於是趕到了土地廟，一白跟肖玉怕是已經等候多時了，蛇妖竟然再一次化成了人形，躺倒在肖玉的懷裡，看模樣想必是已經走了！不過嘴角還含著笑，想必是安詳而幸福的！

  問世間情為何物！

  噯！

  慕容水月不禁感嘆一句！

  「一白，你可還好？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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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白被那個老道士刺了那麼大一個血窟窿，如何能好，那可是麒麟血啊，陰靈碰一下都能直接燒起來，更可況是穿胸而過？暗絕那事就該多補兩腳！一白卻不甚在意，只輕描淡寫一句。

  「無妨！早就不知道疼了！」

  慕容水月無言以對，一個死人，確實不知道疼，想著鼻子一酸，險些眼淚都掉下來了，說好的要幫他投胎，要替他超度，然則她卻一點辦法都沒有，要是當初沒有放在渡生，或許渡生還知道些什麼，畢竟他可是任逍遙的徒孫！

  「一白，我錯了，我不該放走渡生的！」

  一白聞言摸了摸慕容水月的頭，笑了笑，他從來就不介意，畢竟已經過去一百多年了，就算是任逍遙在世，他也未必真的下得去手，更何況是渡生呢，當時不過是一時急火攻心而已！

  「你沒錯，仇恨太累，或許我早就該忘了！」

  「咳，他快死了！」

  墨雲曜一旁看著他們二人你儂我儂的，心裡可不是滋味了，為著此前跟一白有過同生共死的經歷，所以他不介懷慕容水月跟一白的師徒關係，甚至還頗為尊重一白，但卻不表示他願意見到他們二人有任何的親密舉動！

  慕容水月這才將注意力轉回到肖玉身上，發現他手腳已然開始腐爛，手指上骨頭都露出來了，慕容水月眸子一沉。

  不科學啊，為何爛得這麼快？

  「是麒麟血，剛剛那個老道士為了誘一白，將麒麟血偷撒我身上了！」

  靠妖啊，如此陰險的老道士，難怪一白能讓他給刺了一劍，好歹毒！

  雖然肖玉的身軀是借的，但是畢竟他此刻魂魄在裡頭，身體的一切疼痛都是由他來受著的，身體被麒麟血腐蝕成這個模樣，所謂十指連心啊，慕容水月就是看著都有些心疼！

  「我立馬解除封印，將你的魂魄放出來！」

  慕容水月二話不說，立即雙掌合十，準備掐訣，解開封印在他身上的符咒！卻忽然被肖玉一把捉住了手腕，看著他一臉痛苦卻要強裝著擠出笑臉，臉色白得如同一張紙，嘴唇紫黑紫黑的，好不痛苦！

  「不必了，來不及了！」

  慕容水月聞言一愣，何謂來不及了？

  「你什麼意思？」

  肖玉只是笑，卻不搭腔，慕容水月很自然，又很驚恐的轉過頭盯著一旁的一白，盼望著他能給自個一個合理的說法。一白嘆息了一句，無言的搖了搖頭！

  「麒麟血，遇神殺神，佛擋殺佛，你一個小小的黃符，又如何抵擋得住麒麟血的威力！」

  「那，那就是什麼意思？」

  慕容水月其實已經明白了，只是她不太願意接受，也不能接受，那符咒定然是直接在肖玉的體內融化了，麒麟之血，世間最厲害的辟邪之物，遇到肖玉這麼一個活死人，定然不好對付，要麼直接將符咒逼出來，讓肖玉元神出竅，要麼直接將符咒打進體內化為符水！

  靠妖啊，搶了半天你就給我看這個？

  「一白，他、他會怎麼樣？」

  麒麟之血將符咒化了，那肖玉的魂魄便永遠封存在這具肉體裡，隨著這具肉體腐爛，最終化為灰燼，無法輪迴，無法轉世，生生世世，就流連於萬山河川之間，沒有人看得到他的存在，他也看不到任何人的存在。

  「那他是不是，等於就沒了，一縷魂魄都沒了？」

  一白無言的點頭，印證了模樣水月這一說法，場面氣氛迅速降至冰點，沒有人說話，或許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從前覺得，做個孤魂野鬼已然夠慘了，世間萬物如此多彩繽紛，他們卻只能看得見，摸不著，更加無法享受得到，永永遠遠一個人孤孤單單的。

  如今慕容水月才算明白何謂沒有最慘，只有更慘，肖玉如今便算是連孤魂野鬼都做不成了，粉塵都能在世間的某一個角落落找到一個棲身之所，但他卻無形無跡，如一縷飄渺的清風，拂過無痕！

  大家都為肖玉的下場感傷，唯獨他自個卻面帶笑意，還反過來安慰他們幾個。

  「我覺著這樣就挺好的，三千世界，太多的紛擾，如此豈不是逍遙？」

  能不逍遙嗎？一個人明明還在這個世間，卻感受不到它，它也感受不到你！

  「一定還有別的辦法，一白，你好好想想！」

  慕容水月不願意面對現實，她跟肖玉雖然不熟，但是任何人都無法眼睜睜的看著一個人在他面前落入十八層地獄，更何況肖玉的下場可是連十八層地獄都不如呢！

  「沒有辦法！」

  一白肯定得叫人絕望，肖玉聞言卻是笑了，笑得很開懷，他或許不知道那種時間停滯的感覺有多麼的可怕，所以他才能這般寬心！

  「無妨的，真的，反正儷兒不也是要魂飛魄散的嗎？我便當著她就在我身邊陪伴著，豈不是好？」

  「啊呸，魂飛魄散也要湊對，圖熱鬧是吧？」

  慕容水月毫不客氣的啐了肖玉一口，她就偏不信這個邪了，既然麒麟血厲害如斯，那便一定有東西可以克服它的，所謂世間百態，一物降一物，若是沒有東西可以降服麒麟血的話，那它豈不是要逆天了？

  麒麟為四大神獸之一，龍、鳳、麒麟、龜，麒麟位居第三，若然它有怕的，想必就是龍鳳了，只是龍鳳可是比麒麟還難尋的物種，豈不白搭！

  「千年神龜，或許能暫且留住他的魂魄！」

  這話竟然是出自暗絕的嘴，大有出人意表的意思，慕容水月愣愣的盯著他瞧，一時半會還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接茬，神龜，有用嗎？只是有用也可能等於沒用，神龜就不好找了，還千年的，愁白了頭啊！

  「你、你如何知道？」

  暗絕聳聳肩，說了一句幾乎讓所有人吐血的話。

  「我猜的！」

  如此冷的笑話，真真是不好笑，但是肖玉卻笑了，他一個謀反的罪民，怕是想不到臨死竟然還有這麼多人護著他，該是知足了！

  「肖玉何德何能，能得到各位相助，此生無憾了！」

  他確實是無憾了，但是卻在慕容水月心底留下了揮之不去的陰影，從前她一直認為，陰陽師是個非常高尚的職業，正能幫人驅魔，邪能為陰靈伸冤，如今倒好了，她親手將一個活人送上了不歸路！

  從來都覺得人性本善，是故渡生再壞，她都願意相信他該由法律來制裁，如今卻眼睜睜的看著一個陰陽師，拿著所謂的上古四大靈獸之血，將一個罪不至死的人活生生的打得魂飛魄散，心性的落差太大，無法接受！

  「試試吧，或許可以呢！」

  墨雲曜忽然掏出一個龜甲，遞給慕容水月，他不是陰陽師，所以不知道魂飛魄散跟死有何區別，但是他卻不願意看到慕容水月精神如此低迷！

  「這、這是什麼？」

  慕容水月愣愣的看著他！墨雲曜輕輕的拉過慕容水月的小手，將龜甲安安穩穩的放在她的手上，寵溺的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

  「千年龜甲！」

  慕容水月不可置信的盯著手裡那個黃得泛黑的龜甲，想必是年月已久，龜甲上的紋理都被磨平了，看上去雖是髒兮兮的，但是卻古樸而光澤，只是，墨雲曜如何會有千年龜甲？

  「你怎麼會有這個？」

  他一向不信鬼神，若非是慕容水月的緣故，墨雲曜必定是現在都不承認這世間會有鬼的，而且他如此威風赫赫之人，也不像是會隨身帶著龜甲的人！墨雲曜神色有些憂鬱，卻仍舊笑著，輕描淡寫一句。

  「我母妃的遺物！」

  慕容水月心下一顫，不經意間，似乎再一次觸碰到他的傷口了，慕容水月緊緊的握著他的大手，試圖安慰他！墨雲曜卻不像從前那般，一提到他母妃便神情失落而憂傷，這次反而笑得無比的燦爛！

  「只要清兒高興，我就高興了！」

  慕容水月沒能忍住，「啪嗒」一下，眼淚就下來了，一把緊緊的抱著墨雲曜。

  「此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你也只能與我偕老了，天色一亮，怕該是整個京城都知曉左丞相的三千金跟著我出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