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三）船夫之家

  拿了藥，我想著矖可能不會用。好人做到底，便打開塞子一點點灑在它的傷口上。

  它還是那般看著我，沒有表情。

  「上好了，暫時不要沾水，你且走吧。」

  它未動。

  「船家，可以走了，出來划船。」

  未瑾叫著船屋中的人。只見他應聲出來，遠遠的繞矖走過，拾起槳哆嗦著劃了起來。

  船家大概是怕行船時驚動了矖，動的幅度極小，但也挪了地方，可這矖一直賴在船沿上。我不知道它想幹什麼，也實在無暇去管它想幹什麼。

  「離開這！別考驗我耐性，既能救你，便能殺你。」

  矖聽了這話忽然手臂用力，尾巴在水面遊動起來，推著我們的船向岸邊游去。

  

  有了『前車之鑑』，未瑾趕緊查探前方水下，隨後疑惑的看了看我。

  並無異樣。

  轉眼，我們便到了岸邊。

  「我真是不明白你，不過，多謝了。」

  上了岸，遠遠回望，矖不顧旁人的驚叫圍觀，還在那一處觀望著我們。

  我沖它揮了揮手，希望它能離開，別在此惹上無端的是非。

  「鳳姑娘，這就是我家了，您稍等，我去給您尋輛馬車。」

  「有勞了。」

  「娘——給客人拿熱水！」

  「哎……哎好！」

  我們跟著船家來到他家落腳，準備吃些乾糧後連夜趕路。

  他那時並沒有說謊。這一屋子的孩童長相差異很大，小至襁褓的嬰兒，大到玩彈弓的少年，無疑都是孤兒。

  一位年過六旬的大娘，東拉一把西扯一下的照顧他們，幾乎無暇分身。

  「哎喲，家中少有貴客到訪，快，來喝點熱水。」

  她終是忙開了身，倒上熱氣騰騰的幾杯水，並拿起一杯遞與我們。

  「有勞大娘了。」

  九黎禮貌的謝過，接過來喝了幾口，喝剩一半才遞給我，示意我喝。

  我想這便是宮中所謂的試毒，怕是她以後都要這么小心了。

  還好那位大娘並沒有注意。

  「大娘，這些孩子都是從哪來的？」

  「哎喲，那可遠呢，本來還不止這些的。」

  大娘坐了下來，嘆了一口氣，手中還拿著小娃娃的尿布。

  「那是傲來王宮的另一頭，有一座小村子，常年饑荒，食不果腹。唉呀……是餓死的餓死，凍死的凍死。唉，這天下父母都一樣，都緊著孩子，這不，大人都死了，孩子還留有一口氣兒。眼看著孤兒寡母的越來越多，可不知怎麼的，突然間，老天就開眼了！」

  大娘說到此處一改愁容，眉開眼笑。

  「那村子得了救助，孤兒寡母都回去了，從此有了一處房檐。父母尚在的孩子們也被領了回去，還有死了孩子的人收養走的，現在啊，就剩這十三個娃娃了。」

  「大娘真是宅心仁厚。」

  「哪呀，都是我那兒子，至今未娶，倒是先弄了一堆孩子，哈哈……」

  這對母子當真不易，我們那一趟『船費』真的微不足道。

  如能早些知道就好了，實際來講，眼下的我並沒有能力給予她們幫助……

  九黎見我不再搭話，便與那大娘說起話來。

  「敢問大娘，那災區可是離傲來王宮不遠的無行境地？」

  「哎，對對，就是那！無妄山的正對面～！你看我這老糊塗，愣是沒想起來。八成啊，是承了那無妄山的仙氣，守護神顯靈啦～」

  九黎輕碰我一下，提示我想了起來！

  是那災區的孩子？！

  九黎微微點了點頭，仿佛令我釋然了許多。

  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數。

  待船家牽了馬車回來，我們也吃飽喝足，攢足精神。

  船夫家的木門外，九黎二人大包小包的往馬車上裝著行李。

  我本是不願帶這麼多的，但未瑾心思細膩，即便再無用的東西也要帶上，說以備不時之需。

  可就算東西再多，她們也不許我拿一個包裹。

  我深覺辛苦了她們，現在卻無力改變。

  在失去那珍貴的親情以外，我也失去了一切。

  散之不盡的財力，用之不竭的關係，還有那近乎世界通用的身份光環。

  要說沒有一絲卑怯感，是假的。

  但也僅是『一絲』，大可，揮之散去。

  眼下，還有一件事未解決。

  傲來的通關令牌，我是有的，但只有這一枚是出自鳳焱的府邸。可不可用暫且不論，一旦示人，便是宣告了我人在傲來。

  「船家，你入傲來國，是如何進的？」

  「哦，由書官記錄即可，需提供何地人士，姓甚名誰，入國所為何事。一般他們是不會去查證的，若是太過臉生，也會一一核實。」

  這可難辦了。

  我故作為難的自言自語。

  「我不便以名示人，要如何進那國門……」

  船夫聽了想了想，說道：「姑娘不必憂心，我名為李漢，家母佟梅。您盡可報虛名說是我家的親戚，入國前去無行之地救助孩童，我母子二人在那國門已是人人知曉。更可況，設有您這般的親戚幫襯我們，想必他們不會疑心。就算前來確認，我一個點頭，便更是無憂了。」

  「如此，多謝船家相助。」

  我微行一禮，以示感謝。

  「哎哎！姑娘，這使不得，救命之恩無以為報，你怎可向我行禮。」

  船夫雖焦急，也顧及禮數未上前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