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三章 大勢已去
2024-06-06 17:21:26
作者: 九重塔
大勢已去。
早在前往冀州的人馬接連損失慘重的消息傳來時,夜廷淵其實已經預感到了自己的結局。
夜紅綾的手段他是知道的,她要對付的人,真到了證據確鑿的時候,大概是容不得誰翻盤的,況且現在景帝被幽禁在乾陽宮,究竟是龍體欠安還是被人控制了自由,誰又知道呢?
真要說起來,夜廷淵並不清楚夜紅綾為何手段這麼狠,對兄弟如此趕盡殺絕。
如果當初寒玉錦刺殺她是個引子,以至於讓她對寒家和皇后母子都多了幾分憤恨厭惡,那她借著離京外出的機會收集夜蕭肅的罪證,把皇后嫡子一舉置於死地,這個舉動倒是可以理解。
可隨即而來的,卻是她明顯外露的野心。
不。
夜廷淵腦子裡想到的,是在她離京之前去桃花山上時說的一句話,「不過想要個人伺候床榻罷了。」
如此一句聽似荒唐的言語,其中不就隱藏著她不亞於男人的昭昭野心?
如果當時夜廷淵就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然後早做打算,結果會不會不一樣?
端起酒盞一飲而盡,夜廷淵沒有察覺到大殿上凝結的氣氛,此時此刻,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已跟他無關,他置身事外如同作壁上觀的局外人一樣,不想再去操心自己的命運如何。
垂死掙扎不是他的性格,輸了就輸了,沒什麼大不了。
橫豎也不過一死。
從桃花山到帝京,從曲水流觴宴上夜紫菱說出的那番話,到夜紅綾自己的言行舉止……很多蛛絲馬跡都透露了這個七妹的野心意欲。
真的。
很多時候但凡夜廷淵能多一些心思,多做一些防範,甚至於想辦法攬兵權在手,也不至於如今被置於如此被動的處境。
東齊小皇帝來得太巧了。
縱然甘塵真的是東齊世家公子,可他身處公主府這麼久,做護國公主側夫這麼久,從未調查出他的身份跟東齊世家有關,怎麼一到了他廷王府,消息就傳得那麼快?
十萬精銳在邊關虎視眈眈,夜紅綾手裡又得到了充分的證據,縱使夜廷淵有三頭六臂,他也完全想不出還有什麼辦法能解決眼前這場困境。
夜紅綾是非要置他於死地不可的,又豈會給他翻盤的機會?
席間證據傳到了每個大臣手裡,看著這些不容狡辯不容抵賴的罪證,支持廷王的一派大臣臉色無比的難看,而支持宣王的大臣神情同樣看不出愉悅。
若只是以往皇子之間的相爭,宣王自然樂見廷王遭此困境,就此萬劫不復,再也沒有喘氣的機會才好。
可朝臣們心裡很清楚,如今這個朝堂,已隱隱是護國公主的天下。廷王岳丈的罪證雖是皇上下旨徹查,可追根溯源還是由護國公主而起,派去查案的人也是奉了夜紅綾的命令。
如今左有謀反罪證,右有東齊小皇帝的威逼,廷王處境委實堪憂。
可這並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廷王之後是不是就輪到宣王了?
皇長子夜天闌什麼時候回來?
他去了南聖四個月,至今消息全無,這又是巧合還是陷入了一場陰謀?
「如果大家覺得證據沒有問題的話,不妨議一議此事該如何處置?」
群臣沉默,凝重不語。
「父皇尚在養病之中,本王覺得此事還是該由父皇來決斷。」宣王開口,「其他人無權替父皇處置老四。」
楚閣老聞言,雖意外於宣王此時對廷王的維護,卻還是跟著開口:「老臣附議。」
上官丞相沉默片刻,淡道:「殿下覺得呢?」
「本宮也同意。」夜紅綾的回答倒是出乎群臣意料,「不過罪證確鑿,這一點大家無法否認,所以本宮的意思是暫時把四皇兄關入天牢,等候父皇龍體康建之後,再行處置。」
頓了頓,「誰若覺得不妥,便可以提出更好的解決辦法,然後順便告訴本宮,東齊皇帝提出的條件該如何應付?」
席間有人想要說話,可剛要開口卻聽到了夜紅綾最後一句,尚未出口的話瞬間憋了回去。
他們的確覺得把廷王關入大牢不太妥當,因為誰都知道天牢那種地方進去容易出來難,萬一護國公主從中做些什麼手腳,廷王處境必定更加危險。
然而,想辦法應付東齊皇帝提出的條件?
這個要求顯然更難應付。
小皇帝的態度那麼強硬,誰敢拿兩國征戰冒險?
文臣考慮的更多,萬一最後弄不好真到了興兵作戰的地步,穆國能打贏了還好,打不贏的話,是不是造成此結果的人就此成了穆國的罪人?
所以一時之間,卻是無人敢開口。
「七妹也不用再為難各位大臣了。」夜廷淵抬起頭,面無表情地看著夜紅綾,「有罪就認,本王也不是輸不起的人。該怎麼處置怎麼處置,本王多說一個字就不是父皇的兒子。」
這話說得真有骨氣。
容修忍不住想給他鼓鼓掌。
不過比起夜廷淵,他覺得更值得鼓掌的人是他家愛妃,瞧瞧,不動聲色間掌控全局,讓夜廷淵連替自己辯解的話都說不出一句。
在今年最後一天的最後幾個時辰里,再次輕而易舉地除掉一個障礙,離她的目標又近了一步。
相較於容修此時還有鼓掌的心情,本來進宮來參加守歲宴的大臣則完全這樣的閒情逸緻,所有人——包括支持夜天闌和夜紅綾的大臣大內,誰的心情都無法輕鬆。
支持護國公主的大多是一些年輕新貴,他們敬服護國公主敢作敢為的性情,敬服她征戰沙場無人能敵的本事,也敬服她馳騁朝堂無人敢觸其鋒芒的威壓,這種心情夾雜著一些激動和敬畏臣服。
其他人卻個個繃緊了神經。
這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沒有疾言厲色,沒有血流成河,也沒有皇帝陛下遇到這種事情時的震怒,大臣們無需誠惶誠恐地跪地請罪。
可在場的每一個人,此時都清楚地體會到了一種朝堂變了天的感覺。
寒氣,從腳底一直侵入脊背,讓人渾身發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