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你怎在這裡
2024-05-01 07:56:06
作者: 池三禾
「不去。」齊妮冷著臉,看了也不看我一眼。
我沒想到她一點臉面都不給,再怎麼說,同學一場,抬頭不見低頭見,況且我也曾經算是她半個救命恩人,怎麼也得客氣點吧?
馬小薇在旁也是一臉尷尬樣,忙勸道:「平日看書那麼累,偶爾放鬆下也不錯。」
齊妮坐在椅子上,抬起頭來,一張精緻漂亮的臉因為冷漠失去了平日的活力。
她微微勾起嘴角,眼底卻毫無笑意。「是周宸那傢伙讓你們找我的吧,你們也真是熱心過了頭,什麼事都不知道就一頭熱。」
我和馬小薇的笑容一僵,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好。我很想揮袖而去,但想到周宸充滿希冀的眼神,又忍了忍內心已經燒得熊熊的大火。
眼角餘光瞥到蘇墨風的身影走進教室,我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對他叫了一聲,「蘇墨風。」
蘇墨風聽到我的聲音,朝我疑惑地看過來。我朝他招招手,拼命給他打眼色,也不知他是看到我熱情揮舞的右手,還是看到了我快眨瞎的眼睛,他含笑走過來。
「蘇墨風,周宸邀請我們周末去唱k,你有空去吧?」
我飽含期冀地看著他,如果他願意去,那齊妮去的可能性直逼百分百,這點我敢保證。
蘇墨風聽到唱k兩字,微微皺起眉,嘴邊的笑意瞬間消失,「你不用複習?」
我沒留意到他的話里是說你,而不是你們,忙道:「大家最近學習壓力太大了,去放鬆下嘛。」
蘇墨風不置可否地掃視我們一眼,馬小薇跟著沖他打眼色,他一愣,我用口型偷偷說出周宸兩個字,他立馬頓悟,眉目一下舒展開來,拿我們毫無辦法,好氣又好笑地說:「那我也去吧。」
我和馬小薇開心地互擊手掌,轉而問齊妮,「那你還去不去?」
齊妮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應了說明她完全跟著蘇墨風的意見走,未免太不尊重邀請的主人。她臉色微微一沉,悶悶道:「我看到時候有無空再說。」
我和馬小薇對視一笑,蘇墨風看到我暗中對他豎起的大拇指,失笑地搖搖頭,回到自己座位上。
周末,k房。
周宸站在小型舞台上,拿著麥克風拼命嚷叫onenightinbeijing,想在難得有空露面的齊妮面前表現一番,卻不想高音頻頻破音,被馬小薇和於天宇用花生殼趕下台來。
因為噪音太大,說話得靠得很近才能聽到對方說的話。旁邊的齊妮時不時湊到蘇墨風耳邊說幾句,也不知道說了什麼,蘇墨風微微點點頭。齊妮一臉開心地站起身,身上的連衣裙靈動地搖曳起來,她走向點歌機,讓剛好坐在點歌機旁邊的尤思麗給她讓個位。
尤思麗不知是聽不到齊妮的話,還是剛好在想事情,她並沒有理睬齊妮。齊妮不禁皺起眉,又說了一次,「我要點歌,你能坐到別的地方去嗎?」
尤思麗總算給出了反應,她抬起眼皮瞄了齊妮一眼,默不吭聲地慢慢站起身,齊妮倨傲地走上前,未等尤思麗離開就一屁股坐到點歌機面前。
尤思麗被齊妮的身體一碰,猝不及防半個身體倒到沙發上,我忙扶住她。
尤思麗回過頭,語氣幽怨道:「你撞我做什麼?」
齊妮看也不看一眼,冷冷道:「我剛才並沒有碰到你。」
「你這人怎麼睜眼說瞎話呢?」本來坐在中央的馬小薇在尤思麗不小心倒下來時就察覺不對經,走了過來,大概也猜到發生了什麼事,聽到齊妮事不關己的態度,不由質問齊妮。
齊妮撇了馬小薇一眼,嗤笑一聲,「怎麼又是你,不清楚事情真相,我建議你還是保持沉默比較好,免得最終打了自己的臉。」
「你!」馬小薇又氣又怒。
蘇墨風、周宸和於天宇坐在房間的另外一邊,三個人正在猜骰子,我們這邊鬧的動靜有點大,引得他們齊齊望過來。
我對上蘇墨風探究的眼神,內心苦笑,對他微微搖頭表示沒什麼大事。
齊妮點了一首當時很流行的《斷點》。那時有mp3的人必聽這首歌,每逢課間操休息時,廣播室就會播放這首歌,「我吻過你的臉,你雙手曾在我的雙肩,感覺有那麼甜我那麼依戀」這句副歌早已熟記於心。
齊妮拿起兩個話筒,遞到蘇墨風面前,「墨風,我們一起唱吧。」
蘇墨風一怔,周宸的臉色一下變得很難看,他端起桌上的水,喝了兩口,眼睛看向別處。
「我這幾天喉嚨不舒服,就不唱了。」蘇墨風婉拒道,齊妮手中的話筒一下僵在半空中,k房裡的燈光昏暗,誰也看不清誰的表情。
此時屏幕發出喧鬧的鼓掌聲,我嚇了一跳,見其他人都齊刷刷看向我,遂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不好意思,我點錯了……」
齊妮默然幾秒,慢慢坐回自己的座位上。
「嗨,扭扭捏捏不像男人,我來。」於天宇一看氣氛不對,搶過齊妮準備拿給蘇墨風的話筒,對著話筒大聲嚷道:「下一首給我點好漢歌,快點快點!」
馬小薇不耐煩道:「別嚷嚷,耳朵都快聾了。」
於天宇嘿嘿傻笑。
我坐在k房角落,手中捧著果盤,動作機械地一顆接一顆吃著小番茄。現場氣氛微妙,齊妮和尤思麗各坐一邊保持沉默,周宸和蘇摩風兩人看著於天宇和馬小薇賣力地對唱。四面八方高分貝的歌聲一直在轟炸我耳膜,我感到不太舒服,呼吸總有點不順暢,就打開門往外走去,只想尋找個清靜的地方放鬆放鬆心情。
不知不覺走出錢櫃,站在門口看著外面來來往往的車流,心中反而有一股平靜感。
剛才我就坐在尤思麗旁邊,一切過程看得一清二楚。齊妮確實沒有碰到尤思麗,但尤思麗卻很「適時」地被撞倒,其中緣由不言而喻。
我心中一片迷茫,難道一份感情能夠徹頭徹尾地改變一個人?還是說,那份註定沒有結果的單相思激出了人性最深處的不堪?我突然發現跟尤思麗認識那麼多年,卻一點都不了解她。
夜色清明,我卻再也看不清這形形色色的人們,面具下面到底是怎樣一副面孔。
錢櫃隔壁是夜千色酒吧,這個酒吧在本地有點名氣,因為這是我們市里第一家酒吧,也是地理位置最旺的一家,據聞最近夜千色請了個圈內有名的駐唱歌手,吸引了不少粉絲。此時正是夜千色中紅男綠女夜生活開始的時候,各色男男女女穿著時尚新潮的衣服進出酒吧,偶爾路過幾對動作親密的情侶,我臉一紅,將視線轉向別處。
感覺時間差不多了,我正準備返回K房,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余沉?」
我循聲一看,何家岩驚訝地看著我,身後背著一把看似吉他的袋子,正徐徐朝我走來,
「你怎麼在這裡?」
兩人同時問出一句,隨即一愣,對視著笑起來。
何家岩交叉雙手在胸前,高高的個頭俯視我,道:「你這種乖學生也過起夜生活?」
「說的什麼話,我跟幾個同學來唱k。」我白他一眼,「你也來唱k?」也不用那麼較真吧,背了一把吉他來唱k?
何家岩從我的表情猜出我的心裡話,拍了拍他身後的吉他,「這是我兄弟。」又指了指夜千色,「今晚帶它來演出。」
我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將他從頭到腳看上幾遍,結結巴巴道:「你你,你不會就是那個駐唱歌手吧?」
如果是的話,那真的顛覆我三觀了。
「怎麼可能,你說的那個駐唱歌手是我師父。」何家岩笑嘻嘻地說,抬手看看手錶,「我不跟你瞎扯了,就快到演出時間,我再不進去師父就該削我了。」說著就大步往酒吧里走,走到門口處,忽然轉過頭問我,「你要不要進來看看?我好不容易跟師父爭取來這麼一次演出機會,機會難得。」
換做是平時,我肯定會斷然拒絕。像我這種書呆子,每天都過著兩點一線的死板生活,酒吧這種聲色犬馬的場所,我壓根想都不敢想。
但那天晚上,何家岩一臉笑容,笑得如夏日的清風般,在流光溢彩的霓虹燈下,雙眼眸光流轉,似是充滿了期待地看著我。
我神使鬼差地應了聲好。
就是這麼一個好字,讓我看到了何家岩的另外一面。我從來不知道他會唱歌,而且唱得那麼好聽。我知道何家岩在學校里一向桀驁不羈,周圍的同學都評價他心思難懂,平日笑嘻嘻,但誰也猜不透他的笑容裡面真正含了多少笑意。他自信,甚至自負,他身邊圍了很多女朋友,她們見過他體貼溫柔的一面,他手下可能也很多能夠出生入死的兄弟,他們見過他俠肝義膽的一面。但這麼一個何家岩,絕對是其他人從未見過的何家岩。他剛開始還有點拘謹地撥弄琴弦,進入狀態後渾身發出熠熠的光彩,恍如他天生屬於這個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