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公主在此

2024-06-06 12:02:15 作者: 一蓑煙雨

  馬車裡鋪著的毛氈非常軟和,還有一股淡淡的清香,這些都很助眠。

  慕辭有午睡的習慣,加上這幾天實在是累著了,先前便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醒來後見到溫瑾昀,她也很意外。

  她眼神發懵,歪了歪頭,直愣愣地望著他。

  外面,見隨從就要過來,溫瑾昀立即放下馬車帘子。

  而與此同時,一道身影突然冒出來,擋住那隨從的路。

  溫瑾昀一眼便認出,此人是安陽公主身邊的侍衛。

  隨從不識眼前人,一臉茫然。

  觸及那人腰間的佩劍,莫名心一慌,求助地看向自家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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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瑾昀側身對著馬車,慢條斯理地吩咐隨從。

  「無礙,你且先行回去。」

  隨從的目光含著狐疑,在二人身上來回打了一圈,旋即便聽命走開了。

  「阿護……」馬車裡響起少女特有的嬌聲,夾雜著幾分著急似的。

  「公主莫怕,屬下在。」裴護立即給出回應。

  而後,他朝溫瑾昀瞥了一眼,「溫太傅,煩請行個方便。」

  裴護的聲線清清冷冷,毫無多餘的情感。

  溫瑾昀倒也沒有計較什麼,大大方方地後撤一步,好讓裴護將公主請下來。

  裴護正要打手掀開帘子,眼前突然橫過來一隻胳膊。

  他順著那隻胳膊往上看,便對上了溫瑾昀那雙看似溫和、卻深邃堅定的眉眼。

  男人生得清雋俊朗,如清風朗月,出塵絕絕,光是站在那兒,就格外引人注目。

  裴護面具下的眸子半眯起,泛著涔涔冷意。

  「溫太傅這是何意。」

  溫瑾昀那溫潤的瞳孔深沉,目光毫不避諱。

  「稍等片刻,公主現在不便見人。」

  「為何不便?」裴護眉頭皺得更緊了。

  然而,溫瑾昀卻不再多透露。

  他以為,公主自幼就有嬤嬤教養,應當懂得男女有別,他方才已經提示得那般明顯,她應該已經在穿鞋襪。

  卻不想,裡面的少女等得著急,直接掀開帘子,探出腦袋,露出一雙濕漉漉的眸子,望著外面的人。

  「阿護,腳破皮了,可以不穿鞋襪嗎?」

  聞言,溫瑾昀只覺得古怪。

  安陽公主與這侍衛,貌似有些過於親近了。

  天啟國的女子,除了自己的夫君,絕不會在其他男人面前露足,按理說,身為公主,應該有人教過她這些。

  裴護甚忠心,滿心滿眼的都是公主,並未留意一旁的溫瑾昀。

  一聽說公主腳破皮,他的語氣都多了幾分擔憂不忍。

  「若是很痛的話,那便不穿了,先把藥抹上吧。」說著,他掏出一罐藥,遞給裡面的人。

  慕辭伸手去接,一雙纖纖玉手凍得通紅。

  她是公主,從來不需要自己動手做什麼,是以,拿了藥,她就開始想念柳嬤嬤了。

  馬車外,裴護見溫瑾昀也站在原地沒走,警惕地問了句。

  「太傅還有事麼。」

  溫瑾昀看向自己的馬車,面上端著清正謙遜,哪怕對著一個侍衛,也能斯文有禮地回答他。

  「並無其他要事,本官是來拿書的。」

  他身為這馬車的主人,也不催促,就這麼耐心等著。

  但他站在那兒,又無形中給人一種壓力。

  一旁的裴護則很是鬱悶。

  偏就這麼巧,把公主送上了溫瑾昀的馬車。

  而且還被正主抓個正著。

  片刻後,慕辭隨便擦了藥,腳上的疼痛稍微有所緩解。

  緊接著,裴護掀開帘子,小心翼翼地將她攙扶下馬車。

  他一隻手隔著層層衣料扶著公主,另一隻胳膊細心地橫在公主身前護著,免得有人衝撞了公主。

  溫瑾昀看著他那行雲流水般的熟稔動作,面上不顯半點多餘的情緒,始終持守著禮數,沒有抬眼看公主。

  待人走後,他才狀若無事地從馬車裡拿了書,而後便離開了。

  ……

  李家人特意找大師算過華裳公主出殯的時辰,今夜子時開土,他們這些送殯之人,需要一直在靈堂守到子時。

  慕辭午間睡過一覺後,到了晚上,精神非常不錯。

  她看著李謙,李謙看著正和溫瑾昀站在一起的慕卿卿,眼中露出隱晦的愛意。

  慕卿卿身上披著的,還是李謙去年送她的銀狐毛披風,十分禦寒。

  慕辭一眼就認出,披風上繡著的虞美人,是出自華裳皇姐之手。

  她能認出,華裳的貼身婢女春鸚自然也能。

  春鸚看到披風時,身子止不住抖了一下,而後兩隻拳頭緊緊握了起來,隱著憤恨,望向人群中的駙馬李謙。

  她到現在還記得,當初駙馬在春闈上一展身手,獵得一隻銀狐。

  為了與那銀狐的毛髮相配,公主特意親繡了一件披風。

  那時公主還病著,刺繡時,手都是抖的,好幾次扎破了手指,卻還是堅持繡完。

  卻不想,二者縫為一體後,駙馬轉頭就將披風贈送給了昭陽公主。

  如今回想起來,駙馬對昭陽公主真是好到了極致。

  難道僅僅因為昭陽公主是華裳公主的妹妹嗎?

  春鸚心中有了疑惑,便免不了將注意力放在那二人身上。

  當有了一層朦朧的猜想後,再去看駙馬和昭陽公主,莫名就覺得,駙馬的眼神格外粘膩,仿佛只看得見昭陽公主似的。

  春鸚想到了什麼,恍然失神。

  她的神情變化,皆被不遠處的慕辭盡收眼底。

  慕辭饒有興致似的眉頭微挑,越發期待春鸚待會兒會怎麼做了。

  亥時一刻。

  慕卿卿站得腿麻,想要去歇歇腳。

  行至半路,突然被一個婢女攔住。

  「奴婢春鸚,參見昭陽公主。」

  慕卿卿身邊的侍衛莫離立即上前隔開二人,冷麵呵斥。

  「大膽,你怎敢攔公主的路,還不速速退下!」

  慕卿卿上前,拍了拍莫離的胳膊,笑容燦爛迷人。

  「好了啦莫離,別嚇著人家。我看她這麼著急,好像是遇上什麼難事兒了呢。」

  緊接著,她轉而親自扶起春鸚,用格外親和友善的眼神望著她。

  「春鸚是嗎?我記得你,你好像是華裳皇姐身邊的人。別害怕,本公主不會怪罪你的。」

  「謝公主……」春鸚目光緊鎖著慕卿卿身上的披風,神情悵然欲泣。

  慕卿卿遞出自己的帕子,一點公主的架子都沒有。

  「春鸚,你放心,華裳皇姐去了,以後本公主罩著你,沒人敢欺負你。」

  她一猜就知道,這婢女死了主子,擔憂起以後的路,知道她心善,所以求到了她面前。

  「當然,若是你願意,本公主倒也可以將你討要到身邊伺候……」

  春鸚面上的憂愁並未散去,反而越發凝重。

  她鼓足勇氣,對著慕卿卿頷首道。

  「公主身上這件披風,乃是我家公主嘔心瀝血繡成的,求公主恩典,將這披風……將披風……」春鸚咬了咬唇,試探著抬眼。

  慕卿卿這才聽明白。

  原來,這婢女是想要她身上這件披風啊!

  「你說,這披風是華裳皇姐所制?但去年謙哥哥送給我的時候,可沒說是……」慕卿卿一臉糾結,看了看春鸚,又低頭看著自己身上的披風。

  一旁的婢女甚是不滿地瞪了眼春鸚,而後恭敬地嚮慕卿卿請示。

  「公主,此婢女定是瞧這披風料子華貴,知道您宅心仁厚,想糊弄您討個便宜呢。

  「披風乃李駙馬所贈,即便是華裳公主所制,那也是他們夫妻二人共同的心意,哪有送禮又收回的?

  「公主身子疲憊,不該為這等小事煩心,奴婢這就將人打發了。」

  婢女說完,倨傲地給了春鸚一記白眼。

  慕卿卿瞧見春鸚那副要哭不哭的樣子,無奈一笑。

  「算了,本公主也不是小氣之人,不過是件披風,你想要,我給你就是。」

  說罷,她親自解下披風,將其給了春鸚。

  莫離深深地看了慕卿卿一眼,面上沒什麼表情,心裡卻在感慨公主的良善。

  對著一個卑賤的婢女,還能這般真心相待,只有這般善良單純的公主,才配得上他的效忠。

  慕卿卿離開後,春鸚格外珍惜地抱著披風,手指顫抖著,輕輕撫過衣面上繡著的虞美人。

  想到自家公主帶病在燈下刺繡的場景,不禁潸然淚下。

  不過是件披風?

  昭陽公主說得倒是輕鬆。

  這上面的一針一線,都飽含著公主的真情啊!

  不管是駙馬還是昭陽公主,都配不上這份情意!

  春鸚默默流了會兒淚,而後想起安陽公主交代給她的任務,眼看著時辰差不多,立即擦乾淚痕,沒入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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