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三四三 寸步難讓

  河內城，梁氏駐地。

  「你們看清楚了？」梁氏族長梁正蒙剛剛送走到訪的貴客，人還在垂花門前，忽然聽到家族高手帶回的意料之外的消息，不由得微微一怔。

  「絕對沒有看錯！」

  

  梁氏修行者語速飛快，「傍晚黃文靖突然離開駐地，帶著不少禮物直奔城外，我們當時便覺得事情不同尋常，有什麼人是需要這位黃氏大長老親自攜禮相見的？

  「我們不敢怠慢，一路小心翼翼地遠遠追索，後來出城二十來里，發現他們到了一座再普通不過的江湖草莽的營地。

  「在跟營地中的草莽照面時，黃氏的人執禮嚴謹，哪怕出面招呼他們的只是幾個小輩，黃文靖都沒擺任何譜，我們非常奇怪。

  「直到......直到看到那位大能出現在營門！」

  梁氏暗中出動高手密切關注、監視黃氏的一舉一動已經很久，畢竟對方是他們的王位最大競爭對手，且無論修行者實力還是家勢都要略勝他們一籌，容不得他們不小心謹慎。

  先前凶獸事件發生，梁氏的反應一點兒不比黃氏慢，但他們並未第一時間行動，而是在黃氏選擇了自己目標，開始招納江湖修行者之後，才退而求其次把目光投向了沿途的大小部落。

  兩家雖然時時針鋒相對，但正面硬碰硬梁氏很少占到便宜，因而很多時候都是以智取勝、曲線圖之。

  梁正蒙皺著眉頭邊走邊沉吟：「目前我們跟黃氏的勢力相差不多，這麼多年來能爭的地方都爭了，已經沒有可以努力的餘地。

  「而這位天外境的異界來客，就是唯一、巨大、可以影響兩家勝負的變數，誰得到了他誰就將徹底手握勝機。

  「我們與梁氏在楓林城時便已不遺餘力地爭取過他，但他並未表露出倒向誰的意圖，或許他無意插手本界紛爭，又或許想要坐收漁利，亦或許有其它想法。

  「但無論如何，我們的底線是他不能倒向黃氏！就像黃氏絕對不能接受他倒向我們一樣。」

  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的梁氏修行者點了點頭：「當下的確是這麼個局面。

  「但是族長，趙先生不過是剛到河內城而已，黃文靖就迫不及待地帶著禮物登門造訪，是不是過於不顧體面了？」

  梁正蒙在假山旁停下腳步，面對著一池秋水思索片刻：「有兩種可能。

  「其一，他們對趙先生的幫助志在必得，所以格外殷情甚至是不惜代價，為了家族的興衰存亡，區區體面又算得了什麼？

  「貴族體面是我們設定出來讓我們區別於平民的標誌，而不是束縛我們手腳的鎖鏈。

  「其二，黃氏與趙先生有著我們目前還不知道的接觸，他們之間的關係在我們尚未發現時便有了新的發展，既然關係不一樣了，那麼表現得更加親近熱絡也就順理成章！」

  梁氏修行者頓時面露異色，訝然失聲：「可我們對黃氏重要人物都盯得很緊，沒發現他們這段時間跟趙先生有什麼接觸，難道......

  「難道是黃氏族長親自出面多番奔波過？」

  天外境的黃氏族長他們是看不住的，也根本監視、追蹤不了。

  梁正蒙眉眼肅殺：「不排除這種可能。但在這種可能之外，還存在別的可能！」

  梁氏高手凝神思索卻不得要領：「族長的意思是......」

  梁正蒙一字一句地道：「黃氏重要人物是被我們盯著，但天人境之下的存在呢？黃氏王極境我們可是一直沒有精力去理會！」

  梁氏高手恍然大悟，霎時變得驚疑不定：「如果是這樣，那我們確實發現不了。

  「我們對趙先生雖然萬分關注，但楓林城一晤之後便再沒有相見，原本我們以為一旦西行開始，他就會在陽城被各大氏族奉為座上賓，卻沒料到他一直行蹤不露，讓各大貴族無從與之親近。

  「而現在他露面了，卻是身在江湖草莽的人群中，身邊還跟著不少江湖修行者......

  「若是黃氏的年輕子弟與他的隊伍接觸，那我們之前的確都發現不了！」

  他越說越是心驚，話到末尾已是面色大變。

  凶獸事件發生後，黃氏就在緊鑼密鼓招納江湖修行者，而現在趙寧卻在江湖人當中，且身邊還跟著不少江湖草莽，要說黃氏與趙寧先前沒有接觸他們肯定不信。

  而一旦他們接觸了，黃文靖現在還跟趙寧那麼熱絡，這其中的意味可就不同尋常。

  梁正蒙的臉色同樣不好看。

  「族長，現在我們該怎麼辦？」梁氏高手不無慌張地問，「我們總不能眼睜睜看著趙先生成為黃氏臂助，族長，我們必須有所作為！」

  如若他們無動於衷，那無異於坐以待斃，趙寧正式加盟黃氏之日，就是黃氏奪得王位而梁氏衰亡之時！

  「他們之前的來往已經頗顯深厚，我們再想打動趙先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能讓天外境看上眼的東西寥寥無幾，這回我們是一步落後步步落後了.......」

  梁正蒙的拳頭握了又松鬆了又緊，「但無論如何，至少要讓趙先生保持中立，不參與我們的王位之爭！」

  拿定主意，梁正蒙豁然轉身，目光銳利地看向身旁的家族高手：「三清培源丹！你帶我的手令，立刻去將所有三清培源丹取來！」

  梁氏高手當場愣住：「三清培源丹？！可是族長......」

  「我意已決，毋庸多言，快去！」

  「是......」

  ......

  「時辰不早，老夫就不打擾趙先生休息了，趙先生勿要再送，告辭。」營地大門處，心情舒暢的黃文靖笑呵呵地跟趙寧作別。

  張小紀、李小梨等人在一旁跟其他的黃氏子弟告別，雙方今夜共進晚餐交流的時間不短，互相已是頗為熟絡。

  「打破我的腦袋我也想不到，師父居然是天外來客，貨真價實的天外境大能！」

  送走眼前新交的朋友，李小梨看向在營門處跟黃文靖互相拱手的趙寧，閃亮的大眼睛裡塞滿了星海般的光輝，「我的天，我竟然拜了一位天外境大能為師！

  「等我回到陽城，爹娘肯定會開心得瘋掉！

  「哼哼，我現在可是天外境大能的親傳弟子，身份不可同日而語啦，黃氏這種八大氏族的子弟都跟我平等論交、相談甚歡，我倒要看看誰還敢逼我嫁給我不喜歡的人！

  「劉家？呵呵，一個大夫家族罷了，連貴族都不是，等我爹知道我是師父的弟子，我就不信他還千方百計想著巴結對方，還會自欺欺人的說劉家那腎虛體弱的臭小子的好！」

  此時此刻，她大感揚眉吐氣。

  一直以來逃婚的壓力煙消雲散。

  她再也不擔心自家受到劉家報復。

  李小梨恨不得飛奔到趙寧面前，抱著師父的胳膊跳起來。

  張小紀、陳澤不像李小梨那樣忘乎所以，畢竟得知趙寧的真實身份已有幾個時辰，心情怎麼都平復了不少。

  但聽到李小梨的話，張小紀仍是不能完全抑制胸中的興奮之情，一臉感慨地附和：「是啊，誰能想到師父竟然有這樣的實力？

  「我張小紀拜了一位天外境為師，成為了天外大能的親傳弟子，這天大的好事要是放在離開陽城之前，任誰跟我說我都不會相信！

  「這還真是像做夢一樣。」

  「確實。」與張小紀一樣，陳澤也有做夢的感受，與李小梨相同，他現在也是渾身一輕再無如負千鈞之感，「我陳澤，再也不用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在此之前，他還一直擔心家族會派更多高手過來對付他——在陽城時家族不好動手，到了外面可就沒了那麼多需要顧忌的地方，毀屍滅跡隱藏自身非常容易。

  如果趙寧只是天人境，哪怕擁有安邑、帝丘兩地新興貴族的身份，都不好公開與陳氏為敵。且他終究只是一個人，雙拳難敵四手，一旦陳氏派出兩名以上的天人境，陳澤很難獲得保全。

  而現在，陳澤不用再憂慮什麼。

  天外境的修為已是超凡入聖，凌駕於世俗勢力之上，只要趙寧願意，要新建一個與八大氏族平起平坐的新貴族易如反掌。

  不止如此，因為趙寧天外來客的身份，他現在備受頂尖貴族青睞，誰也不敢得罪他，陳氏又怎麼敢與之針鋒相對呢？

  高興的不僅是他們三人。

  得知自己跟了個天外境大能的營中江湖修行者們，眼下望著趙寧的背影也是激動萬分，他們跟趙寧的關係雖然不像李小梨三人親近，但這些天來趙寧同樣時常指點他們的修為，跟他們相處融洽，得到了他們的一致敬重。

  不管怎麼說，正是因為有趙寧師徒的庇護，他們才能在凶獸襲擊並未結束的情況下，一路安然無恙地來到河內城。

  但凡不是愚笨到極點的人，此刻的心思都活泛起來，想著該怎麼才能確保自己可以繼續跟著趙寧，抱緊這棵大樹。

  回到營地，張小紀等人開始分拆黃文靖送來的禮物。

  與楓林城初次見面時需要大力結交不同，這回黃氏沒道理還送厚禮，所以東西在趙寧看來很是尋常，但李小梨與張小紀卻被那些平日裡根本接觸不到的上品符兵與丹藥震住，兩眼放光地讚嘆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