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三三八 識破身份

  「大王年事已高，傳言不日就要駕鶴遨遊天外，陽城居民已是許多年不曾見他公開露面。

  「倒是黃氏、梁氏近些年來愈發做大，族中的高手強者頻頻展露修為，不斷擴充產業兼併財富招攬人手，聲勢日盛一日，論民間影響力，兩族甚至在某種程度上超過了王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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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隊伍平靜下來後，眾人坐回火堆前，張小紀不無感慨地開口。

  他是站在平民的視角上看待問題，陳澤緊跟著說出了他的見聞：「王上的確很少處理凡塵俗務了，即便是貴族，一年到頭也僅能在祭祀典慶上見到王上幾回。

  「天下諸事王上都交給了公卿打理，幾大氏族尤其是黃、梁二族趁機掌控了許多要職，攫取了不少權力，給家族發展提供了無數便利。

  「就如今而言，黃、梁已是尾大不掉。如若沒有意外，一旦王上駕鶴遨遊，王位勢必落在這兩個家族手中。」

  李小梨眨了眨清澈而又單純的大眼睛：「這不是很正常嗎？

  「王位一直都是禪讓的，名義上有德者居之，實際不過是強者為尊，現在既然黃、梁崛起，那他們就理應繼承王位，還說什麼尾大不掉呢？

  「王上與夏氏總不至於把著權力不想放手吧？

  「除了王上，夏氏沒有天外境修行者，而中原之王必須是最強的人類，否則便不能率領中原人類跟凶獸與西土抗衡，讓我們在危機重重、強敵環伺的荒野世界中生存下去。」

  張小紀點點頭，李小梨的說法符合他的一慣見聞與認知。

  陳澤沉吟片刻，不無深意地道：「黃氏、梁氏是什麼貨色，通過這次凶獸襲擊事件你們就能窺見端倪，如果真讓他們中的一個成為了王族，只怕不是中原之福。」

  張小紀再度點頭，李小梨若有所思：「說的是啊，他們都太沒有底線了。」

  一直沒有出聲的趙寧這時候笑了笑：「好了，時辰已經不早，都去吐納修煉吧，無論外界形勢如何風雲變幻，你們每日的功課可不能落下。」

  三名弟子雖然覺得意猶未盡，但趙寧已經表明態度，他們只能躬身應諾。

  等到眾人離開，趙寧起身走出營地，施展修為不著痕跡隱入夜幕，來到高空之上俯瞰大地。

  平原上星火繁多，大大小小一眼望不到盡頭，其中每一個都代表著一個部落或者一支隊伍。

  趙寧踏風而行，雖然一步跨出就是千丈距離，但姿態仍舊悠閒，平靜而又耐心地搜尋他的目標。

  在張小紀、李小梨、陳澤三人看來，王位禪讓是定製也是現實需求，所以不存在被打破的可能，下一任大王必然在黃氏、梁氏中產生，但趙寧卻知道事情不是如此。

  夏啟可是親口跟他說過，想要將禪讓制變為世襲制。

  張小紀等人跟趙寧層次相差太大，能了解到的信息有天壤之別，趙寧輕而易舉便能知道的事情，放在他們那裡卻是根本不可能聽聞的秘辛。

  不過三名弟子的說辭還是給趙寧提供了一些幫助，他們從平民、士人、貴族三個階層的視角確認夏氏沒有將王位據為己有的跡象，就說明夏啟的謀劃十分隱秘，現在還不為旁人所知。

  換言之，在他們看來，驅使凶獸襲擊人類這件事的懷疑對象里不會有夏氏。

  趙寧的判斷恰恰相反，他現在認為夏氏嫌疑很大。

  原因很簡單：黃氏、梁氏的行動過於急迫、大膽、不加遮掩，所以他們的可能性反而不高。

  一段時間後，趙寧捕捉到了他的目標：遠離地面燈火範圍的區域，有多道的王極境、天人境修行者氣機，從各個方位向著河內城隱匿疾行。

  辨明了下方修行者的行動軌跡，趙寧微微一笑，向前一步穿透雲層，朝著選定的一股天人境氣機悠哉游哉地飄了過去。

  從小村外遇到凶獸襲擊開始，趙寧就沒打算對這件事置之不理，也沒有放過幕後主使勢力的念頭，這件事他不僅要管，還要一擊中的，在關鍵時候給予對方毀滅性打擊！

  理由再簡單不過。

  他與大晉皇朝日後是要在此界有所作為的，那麼除了建立自己的班底，認清各方勢力尋找可以結交的盟友外，還需要一件不可或缺的東西：

  聲望。

  有了聲望，他才能必要時候振臂一呼就贏得大量追隨者。

  沒有人什麼都做不了，人多才能勢眾，勢眾方能成就大事。

  培養楓林城的班底以及沿途招收弟子雖然不可或缺，但這種方式的聚眾速度實在是太慢，在二者之外他還要另闢蹊徑，通過格外的方法來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兇手襲擊人類修行者事件無疑給他提供了絕佳機會，若是他能揪出幕後黑手，與志同道合者為人類剷除這些渣滓，不僅能在此界站穩腳跟，還能獲得巨大威望。

  屆時，基礎班底輔以不俗聲望，他想做什麼都會簡單得多。

  等到需要跟趙玉潔相爭的時候，這些都會是他的制勝依仗。

  沒錯，雖然趙寧至今都沒有在此界聽到趙玉潔的消息，但他時時刻刻想著這位敵人，沒有哪一刻放鬆過要置對方於死地的謀劃。

  他知道對方也不會閒著，就像元木真到了此界之後一直在行動一樣，這段時間趙玉潔必然有她自己的奮鬥。若是趙寧無所作為亦或是作為不夠，到了捉對廝殺的時候很可能就會落於下風。

  那可是生死之爭，容不得半分懈怠。

  很快，遙遙鎖定目標氣機，力求不丟失目標又不被天外境修行者察覺到自己的趙寧，遠遠追蹤著對方進了河內城。

  他知道對方一定會來河內城。

  夏啟已經下達命令，要求西行的所有修行者到河內城集結，並會在五日後議定針對凶獸襲擊事件的應對方案，那麼各大貴族必然齊聚河內城。

  因為貴族隊伍本就走在江湖修行者前面，還有大量飛行類凶獸作為腳力，眼下肯定都到了河內城。就算沒到，距離也不會遠。

  ——就連趙寧所在的江湖修行者隊伍都接到了王命，那麼消息更加靈通的貴族不可能沒早一步收到風聲。

  故此，趙寧只要飛上高空四處巡弋一番，注意探查各方氣機，便不難發現目標。

  他的目標其實很容易分辨。

  對方這些時日沒有終止驅使凶獸襲擊人類修行者的行動，就必然有大量修行者在外活動，而今形勢發生大變，夏啟就這件事馬上就要有所應對，對方當然不會無動於衷。

  無論是中止行動，還是應對接下來會發生的全面調查，亦或是有別的安排，對方怎麼都得召回在外行動的修行者。

  至少是召回各隊統領來河內城接受新的指示。

  所以趙寧只要盯住河內城，看看有誰刻意隱匿自身，從偏僻區域避過大隊人馬潛入城池，就能分辨、鎖定自己想找的人。

  作為河內平原的心臟，河內城有幾十萬人口，雖然趕不上中原那些大城富庶，更加無法與陽城相提並論，但也是一座名副其實的繁華城池，人來人往十分熱鬧。

  進了城，趙寧若無其事地行走在大街小巷中，表面上的神態舉止與那些初入城池的中原修行者無異，暗地裡則鎖死了目標氣機。

  目標修行者在城中不斷變換方位，於接應者的掩護下做了許多反跟蹤動作，很多脫身之法都十分高明，就算是最頂尖的斥候也難以一路跟隨，即便有天人境跟著都極有可能被擺脫。

  ——至少是會被高手發現。

  只可惜，趙寧是天外境。

  此界最強的修行者之一。

  但凡是他鎖定的氣機，便不可能擺脫他的感應，在他有意遮掩自己的情況下，還根本不用擔心被對方的高手察覺。

  是以對方的種種掩護、探查動作落在趙寧眼裡，就跟耍猴戲沒什麼區別。

  末了，目標進了一家普通到連小貴族都瞧不上眼，更加不可能有高手強者出入的客棧。

  趙寧沒有靠近客棧，而是在不遠不近的地方找了家路邊小店坐下，叫了些酒菜邊吃邊等。

  當初對方派遣王極境後期的高手殺人滅口時，趙寧就曾跟蹤對方到了荒野中的一座高山附近，但彼時他並沒有一直追索下去，而是在發現對方有天人境，確認對方勢力不凡後就退了回去。

  這些天他始終沒有其它動作。

  之所以如此，一方面是為了迷惑對方，讓對方覺得他因為種種原因——譬如說顧忌對方的勢力而放棄了探查，為之後也就是現在的行動避免來自於對方的注意，另一方面則是為隊伍著想。

  他是不在乎來自對方的報復，但他還不想早早暴露身份與實力，且他的三名弟子和隊伍戰力尋常，經不起作為龐然大物的對方不斷來找麻煩。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趙寧可不想自己的隊伍因為對方的關注而成為旁人不敢靠近的存在，失去吸納更多江湖修行者加入的可能。

  正因為這些天的「避而遠之」，隊伍不僅沒有遇到麻煩，且不曾被對方強力跟蹤、監視，這無疑為趙寧展開類似今夜這種行動提供了方便。

  如若不然，他恐怕很難這樣悄無聲息而又輕鬆簡單地追蹤到對方的接頭地點。

  在趙寧的酒菜吃得差不多時候，客棧里有一道天人境氣機離開——那不屬於剛剛陸續進去的修行者。

  「小二，結帳。」趙寧抹抹嘴站起身，丟給小二一顆價值不大不小的珠子，笑容慷慨地道，「不用找了。」

  在店小二的連連致謝聲中，趙寧施施然走出客棧，遙遙跟著那道離開客棧的氣機再度融入街道人流。

  對方做的是性質惡劣、見不得光的壞事惡事，總需要小心一些，外面的行動人員即便是來河內城，也不可能直接去幕後勢力的駐地。

  所以客棧只是接頭地點，不可能是幕後勢力的巢穴——趙寧「掃視」過客棧內外，確定這座小小的客棧容不下多少人，裡面也沒有多少高手氣機。

  此外，出于謹慎，來跟行動人員接頭向他們傳達指示的修行者，身上都可能不會有家族標識，以免被人發現了懷疑到正主頭上。

  趙寧不想打草驚蛇，故而抓一個人強行拷問的選項可以排除，至於詢問客棧夥計對方的身份——那更是扯淡，對方絕不會以真實身份入住。

  事情不好做，但這並不意味著趙寧就會沒有收穫。

  出來跟行動人員接頭的修行者總是要回去的。

  對方還能回哪兒去？

  總不能回中原去吧？

  只要跟著這位負責命令上傳下達的修行者，就能找到對方的駐地，對方的身份便一目了然。

  事實不出趙寧預料，在「看著」對方耍了一路猴戲後，他來到了一座大院外。

  「讓我看看，你們到底是可能性很大的夏氏，還是可能性很小的黃氏、梁氏，亦或是......」趙寧無聲無息潛入大院。

  事情至此變得十分簡單。

  但凡是貴族，必然有家族圖騰，亦或者說家徽。

  只要看看家徽就知道對方是誰了。

  退一萬步說，哪怕見不到對方的家徽，趕明兒只需要問問附近的人是誰駐紮在這裡，也能知道對方的身份。

  幸運的是，趙寧不用等到明日白天，簡單地尋找之後他發現了對方的家徽印記。

  事情多少有點出乎預料。

  對方既不是夏氏，也不是陽城其他貴族，而是新興勢力安邑姬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