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胡鬧

  蟲兒鳴，萬物生，瓜果將熟之際，一陣歌聲從遠山的田間傳來，綿延起伏的山脈共舞著，蟬鳴鳥叫伴奏著，整個山野之間充斥著喜悅之情。

  這是桃花鎮一年一度採摘桃子前的慶典，鎮上的街道兩旁，停滿了從周邊各地趕來參加慶典的遊客車輛，鎮中心的廣場被一圈小攤圍著，攤位上是各色各樣與桃子有關的美食產品，小攤前是翹首以待的食客，周邊還有不少自媒體人員在直播這場慶典。

  這一日人聲鼎沸，熱鬧非凡，但誰能想到，這個三層精緻的小樓林立，馬路寬敞潔淨的小鎮，在六年前還是個四面荒涼，除了探親之外不會有外鄉人來到地方呢？

  在慶典結束後，人群中有一對衣著質樸的男女，他們的眉宇間略顯出疲憊，但眼神中滿是興奮。

  兩人先是相視一笑，早就約好了似的一同往桃山上走去。

  蜜桃清香竄入兩人的鼻尖，沁人心脾，不覺勞累的兩人一鼓作氣爬上了山頂。

  俯瞰漫山遍野的桃樹，紅桃朵朵，碩果纍纍，連空氣都瀰漫著甜蜜的味道。沈安喜張開雙臂，想把這一切美景都攬入懷中。

  她身後的男子走上前站在她的身側，聲音低沉的問道，「你當初有想過，這裡會發展成現在的樣子嗎？」

  

  沈安喜聽到後先是有些詫異，接著目視前方，眼神堅定，語氣有力地回答：「有！」

  她目視著遠方，山腳下熙熙攘攘的人群，井然有序地採摘桃子的村民，還有成長排的貨車，這一切的畫面都在不斷變化，時間回溯，仿佛又看到了曾經那個靜謐的村莊。

  六年前，也是這個時節，還是在桃花鎮。

  一個炊煙裊裊，薄霧籠罩的小山村里。

  沈安喜正在屋檐下摘菜，纖細的手指利落得將一把豆角掐頭去尾後放在流水下清洗乾淨。

  屋子裡傳來了一個中年婦人的聲音：「安安，摘完菜後就去叫你爸爸回來吃飯，眼看都到飯點了，還不知道要回來，真是不知怎麼說他才好。」

  「好嘞，媽。」沈安喜把洗乾淨的豆角端進廚房，洗把手就準備出門了。

  這時一個男子突然推開了小院的門，大搖大擺地直接走了進來，「哎喲！二姐，做什麼呢？這麼香？」

  男子梳著短背頭，濃眉大眼，穿著灰色短袖和黑色工裝褲，進門時掠了一把頭髮。

  沈安喜見到來人還有些發蒙，臉上不情願的表情一閃而過，「舅舅。」

  男人瞥了一眼沈安喜，神情冷淡，「嗯。」

  他身後跟著的是一位身材有些臃腫的婦人，「喲，小侄女還在家裡待著呢？」

  女人一進門就開始陰陽怪氣，她說著還有些鄙夷地上下打量了沈安喜一番，「你都已經研究生畢業了，還不去找工作啊？你爸媽真是把你當寶一樣供著啊。」

  沈安喜嘴角一抽，但她對這已經習以為常了，也不想理會。

  這時候她媽媽黃欣舉著鍋剷出來了，「三弟和弟媳來了，怎麼也不提前打個電話說一聲。」

  男子把這當自己家一樣，徑直走進屋內，「我就路過，進來看看。」

  女人跟在男子身後，嘴裡一直念叨，「二姐，安喜怎麼還在家裡待著，是不是找不到好工作啊？要不我給她介紹一個？我家俏俏那單位就不錯。」

  「我們家俏俏雖然學歷沒有安喜高，但工資還是不錯的嘞？」

  女人說著還捂著嘴輕笑一聲，「她每個月都會給我轉兩千塊錢，讓我去吃點好的，還叮囑我說，日頭大的時候就不要出去幹活了，要不我讓俏俏把安喜也介紹過去試一下？」

  黃欣有些尷尬地岔開話題，「你們兩個吃過了沒有？來得正好呢，今天煮了魚湯，這魚可是老沈昨天晚上從河裡抓到的嘞，鮮著呢。」

  「那我可就有口福了。」女人眼睛提溜了一圈，她也跟著來到廚房，半倚靠在門上。

  沈安喜看著那木質的門框，不禁懷疑這真的不會壓變形嗎？

  於是她沒有沒有注意到坐在桌子上的男子給女人使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女人收到信號後撩了撩頭髮，看似無意地問道，「對了，二姐，我上次打電話來問的時候，你說你們家的桃不賣給我們了？」

  「這是真的假的啊？怕不是誰在造謠生事吧？」

  黃欣握著鍋鏟的手一頓，「對，今年不賣給你了。」

  「為啥啊？往年都是賣給我們的啊，怎麼今年不賣了？難道是嫌棄價格低了啊？」

  「不是價格低了。」

  黃欣一說完，女人鬆了口氣，「既然不是價格的問題，那就繼續賣給我們啊！」

  「你也知道我們家裡是跟著縣城裡賣水果的大老闆做生意的，就靠著這麼點錢過日子了。」

  「我們幫你們辛辛苦苦把桃子拉到城裡，又要油費還損害車嘞，就掙點辛苦錢。」

  女人說著語氣越發低落，好像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一般。

  黃欣小聲解釋道：「我們家今年的桃子，我閨女說要在網絡上賣，所以不能賣給你們了。」

  女人輕哼一聲，「網上賣桃子？？這倒是個新鮮事，還是讀了書的人有本事啊。」

  「只是這樣的話...」她話鋒一轉，「這桃子能在網上賣出去嗎？」

  「二姐，不是我多嘴啊，你怎麼能放心把桃子交給安喜那丫頭賣呢？」

  「她一直在讀書，都沒有下過地，桃子是什麼品種，什麼樣的口感好能賣出什麼價格她清楚嗎？這些都不知道還開店，真是不知自己幾斤幾兩啊！」

  「我看吶，這事不妥！」

  「你們這一年到頭累死累活的，這萬一賣都賣不出去，那還不得虧死了！到時候啊，想後悔都沒地哭啊！」

  沈安喜在旁邊聽到這話就覺著彆扭，她回來這些天一直在和她爸爸學習種植技巧，分辯品種和了解品質問題，舅媽說的那些事情，她都已經爛熟於心了。

  「舅媽，我能......」

  女人背過身來看著沈安喜，嘴角一歪，訓斥道，「你能什麼？你以為這是過家家呢？這可是你爸媽一年的辛苦成果！」

  「你這樣胡鬧！你對得起你爸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