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2.長生

  石椅上的那個人穿著一身黑色的斗篷大衣，頭上戴著一頂西式的禮帽。

  聽了段公子的話，那人緩緩的轉過頭，推了推鼻樑上的墨鏡。

  「呵！有失遠迎了。」那人說。

  他的聲音我倒是無比熟悉，和當時巢城裡那隻烏鴉說話的聲音一模一樣。

  「這還是初次見面，不知閣下怎麼稱呼？」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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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生，在下名為長生，也是這鬼鄉里的陰王。」那人回答。

  「長生兄，我直接開門見山好了，你想要什麼，我想要什麼，大家都是心知肚明，說實話，對於這顆天目我並無所謂，我若是能帶著無名平安離開這鬼鄉，天目便立刻是剜下來送你，如何？」我說。

  「啊，看來東海老弟果然如同我所調查的那樣，是個直來直往的暴躁脾氣，不喜歡廢話。」陰王笑了笑。

  「可否？」我眨了眨眼。

  「我倒是很想同意這筆交易，而且，無名掌教本來就是我多年好友，只不過因為諸多內情，當日她來這鬼鄉中求我幫忙的時候，我才迫不得已向她動了手，我也希望她能平安無事，可是……」陰王說。

  「可是什麼？」我皺眉。

  「我之前告訴過你，無名掌教已經死了。」陰王攤手。

  「你他媽的放屁！」我踏前一步，渾身的氣勢炸開。

  「我沒有騙你，也沒必要騙你。」陰王說。

  我的身體劇烈的顫抖著，我才不相信這個王八蛋的鬼話，無名怎麼可能這麼輕易的死掉？

  可下一秒，我整個人都凝固住了。

  那陰王走到了大廳的一處角落，抬手掀起一塊紅布。

  紅布下面，是一塊體積頗大的寒冰。

  而那寒冰裡面，正封存著一個人。

  「無……無名姐？」小惜月瞪大眼睛。

  我和小惜月都是顫巍巍的走到了那塊寒冰前，看著裡面的無名。

  無名的胸口有一道長長的爪痕，脖頸處也有一道被利刃切割過的痕跡！

  而且，無名的瞳孔渙散而放大，顯然是一點兒生命體徵也沒有了！

  我雙手用力的拍打著那塊寒冰，大吼著說：「無名姐！你醒一醒！我們來救你了！」

  可寒冰里的無名，卻是沒有任何反應。

  小惜月跪在地上，眼淚緩緩的落了下來。

  我舉起蒼黑鐵劍，當即就向著那塊寒冰劈斬而下，打算把無名救出來。

  但還沒等我揮劍下去，我的手腕就被那陰王抓住了。

  「不要打擾死者的安寧了，接受現實吧，無名掌教她確實已經離世了。」陰王嘆息著說。

  「你這個王八蛋！真的是你殺了無名？」我面目猙獰的瞧著那陰王。

  「我沒想殺她，我同雪中梅之間的協議有兩條，第一，控制住無名掌教，然後把她帶到東北出馬總堂，第二，不得干涉你和黃裳之間的爭鬥，全部都做到的話，我才是能贖清以往的罪，留得一命。」陰王說。

  「那你為何卻要了無名的命？」我抬起胳膊，劍尖指著那陰王的臉。

  「東海老弟，你不要激動，我跟你說了，這是意外，無名掌教她本領高強，身為她的老友，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所以當日在這鬼界堡之內，我先發制人偷襲之時，用出了十二分的力氣，可未曾想……八成是無名掌教她太信任我，居然一點兒防備和反應也沒有，我只想用鴉爪擊傷她，卻給她留下了致命傷。」那陰王很是無奈的說。

  我看著無名胸口上那觸目驚心的爪痕，幾乎要把牙齒咬碎。

  「之後，無名掌教還是不肯就範，還試圖用金花教主誅滅令和我同歸於盡，萬般無奈之下，我只能是要了無名掌教的命。」陰王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什麼金花教主誅滅令？無名被逼急了不應該直接現出真身來嗎？」我很是迷茫。

  「事後，我也很懊悔，我當初把你們騙來東北，真的沒有要害無名掌教性命的意思，只想著把她騙來鬼鄉後生擒，然後送到東北出馬總堂，奈何陰差陽錯。」陰王說。

  我眯起眼睛，去看寒冰里無名屍體的上半身和後背，並沒有看到九尾蛇的存在。

  「這個傻逼陰王，他自稱和無名是好友，居然不知道無名的真實身份？」我瞥眼瞧著陰王。

  我想他八成是真的不知道。

  當初在龍宮城裡，無名告訴我，她的秘密之時，明確說過，她之前沒有告訴任何人，因為這也是東北出馬歷任掌教的最大秘密。

  「那無名姐是金蟬脫殼，棄『馬』而逃了？可她逃脫後又去了哪兒？為何沒去找我和小惜月？」我心想。

  「如你所見，我也對於無名掌教的死很傷心，也顧念舊情，好生收斂了她的遺體，準備擇日下葬。」陰王說。

  我緩緩放下了指著那陰王的劍，也是嘆息了一聲。

  「我現在真的很想宰了你！給無名報仇，可是我也知道，我不是你的對手……而且人死不能復生，就這樣吧！而這顆天目，也正如我之前所說，我並沒有興趣持有它，之前本來說要送給黃裳，但他最後又不想要了，你若是打准主意，想擁有這等邪物，我就送給你吧！」我說。

  那陰王微微欠身，說：「承蒙。」

  「但是，我想先搞清楚你的來歷，甭管是好禮差禮，送禮之前，兩邊總得知根知底，這是我們鄉下人的規矩，這樣不過分吧？」我問。

  「不過分，你想知道什麼，在下知無不言。」陰王頷首。

  「你和我還有黃裳一樣，是復活那三眼邪神的祭品候選人之一嗎？」我問。

  「是。」

  「你和雪中梅是什麼關係？」

  「我原本是天目眾的元老，而且同那三眼邪神的淵源，甚至比徹辰還要久，只不過後來因為某些原因，脫離了天目眾，並和雪中梅她們產生分歧，之後，無處可去的我，便是來到這鬼鄉，輕鬆打敗了這裡所有的強橫鬼物，一統鬼鄉，稱了陰王。」

  我點了點頭。

  「最後一個問題，你要這天目是為了什麼？」我問。

  那陰王的回答，大大的出乎了我的意料。

  「毀掉它。」

  我愣了很久，才從詫異中回過神來。

  原本以為這個陰王，是和黃裳當初的想法一樣，為了力量才想奪得這天目，可現在聽他的意思，他卻是想毀掉天目，然後阻止三眼邪神的復活？

  「非也，我毀掉天目，是出於別的目的，這一切說來話長。」陰王說。

  隨即，那陰王坐在了石凳上，摘下了他的墨鏡。

  他的雙眼的確是盲的，雖然眼珠子還在，卻只有眼白，沒有黑眼珠。

  即便他的臉龐，看起來還算俊逸瀟灑，這樣一看，還是頗為滲人。

  「當時，把雪中梅送到永夜之地的黑色石門下面時，我是親身在場的。」

  聽了這話，我的心頭一跳。

  「你……你是雪中梅所說的那個崑崙山的道士？」我驚訝道。

  陰王點頭。

  雪中梅給我講述的那個關於妖婦的故事裡，最為神秘的人物，就是那個在黑城不期而至，等待著雪中梅和徹辰的青衫道士。

  之後，也是那青衫道士傳給了徹辰飼養飼養螫蜂的法門，傳給雪中梅救回我性命的逆轉生之術。

  那個青衫道士，可以說是關乎妖婦和三眼邪神的秘密最關鍵的人物，沒想到他就是我眼前的這陰王！

  我之前在巢城通天宮的壁畫裡，已經得知了一些關於三眼邪神的來歷，而我面前的陰王，也就是當年的那青衫道士的身份，我也猜測到了七八分。

  「當初你告訴雪中梅，你是守道者。」我看著那陰王。

  「沒錯，我在那之前一直是守道者，只不過後來成了叛道者。」陰王嘆息了一聲。

  「你是和那三眼邪神相對的，正統的華夏部族傳承，太昊的守道者，是嗎？」我問。

  陰王點了點頭。

  「我姓陰，名長生，乃是東漢時期的人士，不算上在崑崙墟飛升的一千年，現在也有九百歲了，比起雪中梅和郭守真徹辰他們，還要多在世幾百年。」陰王說。

  「而關於這世上，所謂神的來歷，還有那三眼邪神和妖婦的真面目，讓我現在一一詳細同你道來。」陰王說。

  雖然一切說來話長，也要長話短說。

  陰王略去了他在東漢時期在世的一百七十年，直接從他所謂「飛升」後的事情開始講起。

  其實不用他細說，這些事情我也都是心裡清楚，陰長生乃是東漢時期相當有名的道士，類似《神仙傳》和《雲笈七籤》的諸多典籍都對此人有記載，而後世也多有傳說，陰長生活了一百七十年後，在平都山白日升仙，之後成了豐都鬼城之主，陰曹地府的陰天子。

  只是這些事情，我在求證了我面前的陰長生本人後，他予以了否定，說那些都是凡夫俗子的訛傳罷了。

  「豐都鬼城是確鑿存在的，可裡面並非是像你們凡間的志怪小說里所寫的那樣，乃是十殿閻王辦公，負責鬼魂輪迴轉世的地方，那兒和這鬼鄉一樣，只是一處孤魂野鬼的聚集所罷了。」陰王說。

  當初，陰長生本人也並非是在平都山白日升仙，他只是想去更遙遠的地方求道，於是便囫圇一個藉口，敷衍門下弟子和信徒，實際上卻是長途跋涉，去了崑崙墟。

  在是《山海經》的記載中，崑崙墟是中國古代傳說中的神山，為萬山之祖，亦是中華文明的發祥地，人文始祖伏羲的王都。

  陰長生進入崑崙墟後，歷經大半年的時間，也沒有找到伏羲的王都遺址，卻是找到了另一處讓他瞠目結舌的遺蹟。

  傳說中的崑崙天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