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6.顛覆

  別說是我，甚至連孟瑤都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況。

  孟瑤的父親孟尋，原本是三清宮的守泉道人，三年前因為忤逆了胡天恆的命令，被丟進了巢城裡，一直生死未卜。

  可誰也不知道，現在他雖然還活著，卻變成了這個模樣！

  黃裳和馮夢瑤聽我說完事情的緣由後，也都是秉持著不可思議的態度。

  「那他這三年來經歷了什麼？才變成了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黃裳問。

  「我也不能相信！我的父親瀟灑英俊，根本就不是這個怪物！」孟瑤拼命的搖頭。

  那枯樹皮臉「嗯嗯啊啊」的想要說什麼，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大概是表示自己已經不能說話了，沒法解釋。

  然後，他那空洞的雙眼中，閃爍出了殷切的光彩，張開了雙臂，想要擁抱孟瑤。

  可是面對這麼一個醜陋的怪物，別說是孟瑤一個女孩子，就算是我這等大老粗，也不想和這個模樣的孟尋有一丁點兒接觸。

  「你別過來！不要碰我！」孟瑤失聲尖叫，同時後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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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瑤後退的這一步，在孟尋的心裡，可能是拉開了比銀河還要遙遠的一道溝壑。

  孟尋的雙手無力的垂了下來，雙眼的淚水決堤而下。

  然後，它發出了一聲像是悲鳴一般的嘶吼，轉身便是朝著房間的另一個出口逃去。

  我心裡咯噔的一下，看來孟瑤的冷漠舉動，徹底傷透了孟尋的心，估計他自己也不能接受，現在的他變成這般醜陋的模樣，而孟瑤對他的排斥更是火上澆油。

  「快去追他！他肯定是知曉巢城裡的所有秘密！我們必須依靠他！」我大吼道。

  我話音剛落，黃裳和馮夢瑤便同時現出真身，朝著孟尋追了過去。

  可孟尋的身手異常敏捷，都不是在跑，完全是像青蛙一樣不停的跳躍。

  黃裳和馮夢瑤他們兩個，即便是變成了四條腿，也是追不上孟尋，只能勉強跟上他的背影。

  就這樣，他們三個越跑越遠，逐漸消失在了我和孟瑤的視線里。

  孟瑤依舊是失魂落魄的模樣，還是接受不了剛才她父親的事情。

  我沒時間去安慰她，抓著她的胳膊，便向著孟尋奔逃的方向跑去。

  出了一道圓形拱門，接連經過了好幾間石頭宮殿，七拐八繞了好一會兒，都快把我給轉暈了，也沒有找到黃裳他們的蹤跡。

  好在這時，孟瑤已經是清醒了過來，指著牆上的一道痕跡，說這裡有標記！

  我轉頭去看，那石牆上果然是有著被狐火灼燒的黑色痕跡，像是一個箭頭的形狀。

  「果然都是老江湖了，有這樣的隊友，真的是省心。」我心想。

  隨即，我和孟瑤向著那箭頭一路疾行，來到了一個四四方方的石門甬道前面。

  這時，從那甬道之內，突然傳來了一聲驚怖的叫聲。

  「是馮夢瑤的聲音！」我倒吸了一口涼氣。

  我和孟瑤急忙是跑進了那甬道之內，頓時，我被我眼前的景象徹底驚呆了！

  一路走來，我從來沒有見過如此詭異，而又極度具有衝擊力的景象！

  甬道後面，是一個相當寬敞的大房間，房間的南邊沒有牆壁，對面就是瀰漫著濃霧的懸崖。

  而房間裡站滿了有血有肉的人類，如同兵馬俑一般，排列成方隊，像是儀仗整齊的軍隊一樣！

  那些人類，全部都是赤身裸體，背對著我們一動不動。

  「這些人……都是從哪兒來的？這麼齊整的站在這裡，又是想幹什麼？」我吞了一口口水。

  而孟瑤也是徹底嚇傻了，顫著嗓子朝那些人喊了一聲，問他們見沒見到我們的同伴？可否方便給我們指一下路？

  可那些人皆是沒有搭理我們，沒有一個人轉身。

  我心想著，難不成這些人都是死人？

  我大著膽子走上前去，仔細檢查了他們的身體。

  出乎我意料的是，他們並不是死人，全部都是有呼吸有體溫的活人。

  只不過他們都是緊閉著雙眼，一動不動，像是沉睡了一般。

  而且，我把他們所有人都過目了一遍，發現了一個無比驚悚的事情！

  他們所有的人……都是一模一樣的！

  身高一模一樣，胖瘦一模一樣，長相一模一樣。

  完全都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用個稍微時髦一點兒的詞來說，這些傢伙，都像是被克隆出來的複製體！

  「真是他媽的奇怪。」我呢喃著說。

  孟瑤這時也已經適應了這個場面，擺脫了恐懼，問我這些人到底是怎麼回事？聚集在這裡又是要幹什麼？

  我摸著下巴，說出了我的推測。

  雖然有些恐怖，有些滲人，但這應該就是事實的真相。

  這些人，是巢城裡的飼料，也是之前我們看到的那幅金字塔模樣的壁畫中，最底端的所在。

  「我之前說過，那幅金字塔壁畫的架構，讓我很眼熟，我現在想起來了，是在小學的課本上見過。」我擰著眉頭。

  孟瑤很是詫異的看著我，問我是什麼意思。

  「你肯定也讀過小學吧？你記得小學生物課本上，有著一幅圖，名字叫『食物鏈』嗎？」我問孟瑤。

  瞬間，孟瑤的臉色變得無比慘白。

  過了很久，孟瑤才用無比顫抖的聲音問我：「那你覺得，這些被當成底端飼料的人，是怎麼來到這個世界上的？」

  我笑了笑，說如果是孟瑤這種膽小鬼，壓根就不要思考這個問題。

  因為這些被當成飼料的傢伙，和我們是同類。

  如果要思考他們是從哪兒來的，就同樣要思考，我們是從哪兒來的？

  在剛踏入巢城之時，馮夢瑤問過我的第一個問題，我現在大概已經有了答案。

  究竟是人創造了神？還是神創造了人？

  都不對。

  人和神，可能是互相飼育，彼此依附著生存的。

  而馮夢瑤的第二個問題，同樣是我的心中最大的那個疑問的脈絡，也是越來越清晰。

  神究竟是什麼？

  用之前我們看到的那幅食物鏈的壁畫來解釋。

  位於食物鏈頂端的生物，便是食物鏈底端生物眼中的所謂「神」。

  正如我們人類在羊圈裡飼養羊，在羊的眼中，人類就是它們的世界裡，至高無上的神。

  人類賜予它們食物，掌控著它們的性命，它們敬畏人類，又想要了解人類究竟是什麼樣的存在。

  或許羊圈裡面，也會推崇出一隻聰明的羊，來研究人類的真面目。

  什麼時候人類才會取走羊圈裡某隻羊的生命？又是否有規律可循？

  那隻「智者之羊」，就像是我們人類的玄學師和科學家一樣，探尋著所謂的神究竟是怎麼樣的一種存在？宇宙的運行規律又是怎麼樣的？

  結果他們大抵都是會失敗。

  羊中的智者，或許能總結出一個規律，人類在拿著金屬鐵器進入羊圈的時候，便是會有一隻羊被宰殺。

  但某天，羊圈的主人也可能只是拿著鑿子來修補羊圈，所以沒有任何一隻羊被宰殺。

  羊中的智者，發現自己苦心鑽研幾年的規律被打翻，便陷入了苦惱。

  而人類的玄學師和科學家處心積慮，窮盡幾代人的智慧，證明了世界是物質的，神並不存在。

  某天人類卻又被某個精準的災禍預言推翻了這個想法，同時發現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科學無法解釋的現象存在，於是人類中的智者，同樣陷入了苦惱和疑惑之中。

  或許，神對於我們人類來說，就像是羊圈裡的羊眼中的……我們人類自己。

  現在，我們人類位於地球上所有食物鏈的頂端，雞鴨魚牛羊豬，皆是我們的盤中餐，我們掌控著它們的生命，享受著身為「神」的至高權力。

  但是，在另一條更高等的食物鏈中，我們人類，或許是位於最底端的存在，被我們的「神」所飼養，肆意取走性命和魂魄作為食物。

  我們是創造物，也同樣一直在進化。

  神造人的學說，和進化論的學說，本身就是有可能共存的！

  而現在，我離這個事實已經足夠接近了。

  用三隻眼睛才能看清楚的真相，距離我只有一步之遙。

  「離開這裡，去那邊的門！別管這些奇怪的人，剛才我們確實聽到了馮夢瑤的驚呼，她不在這這個房間裡，就只能從那道門出去！」我指著房間東邊的那道石洞拱門，對孟瑤說。

  可這時，從房間南邊的濃霧之中，突然傳來了一陣低沉的號角聲。

  而伴隨著那號角聲的轟鳴，這個房間裡，那些裸著的人們，全部都是睜開了眼睛，開始扭動他們的胳膊腿兒。

  隨即，他們所有人的腦袋，同時向後轉了過來，死死的盯著我和孟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