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抬響轎
2024-06-06 03:34:55
作者: 繁大人
這個眼神,太特別了,我當時只見了一次,卻是記的相當清楚。
我和小惜月剛坐船來金沙鎮時,遇到的那個蒙古薩滿打扮的辮子男。
當時為了平息水中的水鬼,他毫不猶豫的咬掉了那個紅毛青年的一根手指,投入水中,殘忍至極。
而當時,他的那種直勾勾的,帶著一絲神經質的眼神,我看過一眼就不會忘。
我伸手抓住了吳子軒家的狗,按照無名說的,用手指頂住了它的後腦勺。
只晚了兩秒鐘,無名也是直接從二樓窗戶跳了下來,來到我的身邊。
無名瞧著被我抓住的那條狗,嘆了口氣,說是遲了,那傢伙跑了。
我低頭去看,發現那條狗已經變成了正常狗子的眼神,無比驚恐的瞧著我。
「怎麼回事?」我皺著眉頭問無名。
「移魂術,內蒙薩滿的隱秘巫法。」無名說。
我並沒有聽說過移魂術,只聽王大耳朵的那個故事提過,把動物和人靈魂互換的奪魂術。
無名給我解釋了一下,薩滿相信萬物有靈,人和動物在靈魂上沒有區別,只是承載靈魂的軀殼不同,術法大多是以靈魂為媒介,移魂術乃是最讓人匪夷所思的術法,能讓人的靈魂暫時附在動物的身上,操縱著動物行動。
我砸了咂嘴,感覺這等術法,也太奇異了些。
「這個一直在窺探監視我們的人,應該就是之前那梁道長所說的,纏上了李彪的高人,也是他告訴了棺材鋪鄰居的老太太,如何變成七笑屍去害李彪的命。」無名說。
「這個人是在對付李彪,那……他和我們……」我猶疑著說。
無名領會了我的意思,搖了搖頭,讓我別太天真了,並非是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更何況我們還不知道那個薩滿辮子男的底細,而光從他頻繁用移魂術來監視我們,怕也並非對我們有著什麼善意。
不過剛才被無名識破了他的把戲,恐怕這窺陰癖以後再也不敢來偷窺我們了。
移魂術雖然隱秘,可如果被發現了,就像剛才那樣,在他的靈魂脫離附身動物之前,扣住那動物的後腦,就等於把施術者擒住了,任由我們宰割。
只可惜我剛才還是慢了一秒。
也說明那個薩滿辮子男的本事著實厲害,這麼快就能解除術法脫身。
之後,天色完全黑了下來,大家就各自去休息了。
第二天天剛亮,我還在迷迷糊糊的做著夢,無名就猛的衝進了我的房間,無比興奮的大喊:「我想到了!」
我當即被她嚇醒,直接是摔到了床下面。
無名把我拽了起來,說她想到去龍宮的船,是什麼意思了。
「什麼意思?」我疑惑的問。
「能去龍宮的,並非指的是梅守信的屍體,而是梅守信的棺材。」無名說。
我盤腿坐在地上,撓了撓頭,問無名此話怎講?
「你可曾見過能浮水的棺材?」無名問我。
我搖頭,說上哪兒有棺材能浮水的?
棺材死沉死沉的,丟進水裡就沉的沒影兒了!
無名說,她一開始也沒想到,直到昨天夜裡苦思冥想之時,突然想到了那李彪的身份,無名好像搞錯了。
之前,無名在李彪的家中,發現有許多藤雕木偶,以為他是湘陰背屍人,可是湘陰背屍人一向膽小慫包,極其尊師重道,上哪兒敢做這種偷香火瀆神,去和龍王爺做生意的勾當?
我表示同意,和我交過手的那個秦先生,有多麼的慫包和忌憚祖師爺,也是無需多言。
無名說,湘陰不僅有背屍人,還有一個無比神秘的組織,叫做「排教」。
排教和龍虎山一樣,是正一道的一個支派,可並非是像龍虎山那般有名,現在幾乎已經是被遺忘的存在。
排教發源於窮人堆里,是以社會底層平民為核心組成的教派。
那些底層平民為了生存,活躍在湘西大山,伐木換米,把樹木紮成大排,漂放於江水之中,順江而下,在洞庭湖流域賣木交易,平日裡一家子都住在木排上,在木排上種菜,住家,吃飯,養小孩。
這種生活是極其兇險的,隨時都可能會覆滅在湍急的江水中。
所以,這些排工們,四處求師,學了很多法術,用來保護自己,也逐漸形成了自己的教派,排教的祖師爺,是唐朝的一位名為陳四龍的法師,傳說他祖籍湘陰,非僧非道,法術自成一家,是個很厲害的人物。
關於排教更多的事情,暫且略過不說。
無名現在要說的重點,是那個李彪,並非是湘陰背屍人,而是湘陰排教中人。
湘陰排教所做的勾當中,有一項「棺材浮水」,俗稱「抬響轎」。
具體做法,是用裹著數層朱漆的棺材,密不透水無間無縫,把活人關在裡面生生憋悶窒息而死,棺中自然有股怨氣不散,所以浮水不沉。
這就是所謂的「藏鬼之棺,能渡陰河」。
而把活人生生憋死的目的,便是造出「冤鬼」來,讓棺內怨氣充盈。
梅守信本身就是蒙受巨大冤屈而死,不用被活活悶死,他的棺材也能浮水渡陰河。
而龍宮城與人類生活的水域之間,便是隔著陰河,能去龍宮城的船,便只有這藏著冤鬼的棺材。
聽完這些,我的嘴巴都變成了圓形。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那李彪要送給龍王爺的塑像呢?」我問。
「泥像二十載受香火,可鍍金身,有了金身,就算岸上沒有龍王爺的供奉廟宇,龍王爺也能上岸了。」無名說。
「那龍王老兒想上岸幹什麼?老老實實的在他的龍宮裡待著玩小妞不舒服嗎?」我問。
無名搖頭,說她也不知道。
我又想到那金身塑像,現在還在我們手裡呢!
「我們若是找到了能渡陰河的棺材,不也是能去龍宮城,拿著那塑像和龍王爺做交易了?」我問。
無名點頭。
我咂了咂舌,說可那龍王爺有什麼能給咱們的?聽說龍宮城裡寶貝多,可我是個不稀罕錢財的人。
「咱們可以問龍王爺一個問題,作為交易。」無名說。
「什麼問題?」我問。
「關於妖婦的事情。」
我的嘴巴完全是合不上了。
這個無名,怎麼這麼聰明?
因為不是人,活了一千多年,腦子就這麼好使?
她總是能一下切入重點。
「可是……如果龍王爺不知道妖婦的事兒呢?」我問。
「龍王爺不可能不知道,岸上,本該屬於它的供奉,全被五尾娘娘搶走了,說不定它們之間還有著些舊仇呢。」無名說。
我點頭,又問無名,那我們上哪兒去找能渡陰河的棺材。
「眼下看來,也就只有梅守信的棺材,而且是在那李彪的手裡……對了,還有一個含冤而死的人。」無名猛的一拍手。
「誰?」我問。
「那個變成七笑屍的老太太。」
我的臉皮立刻是皺了起來,無名的意思……難道是要去偷那老太太的屍體?
「不是偷,是借。」無名糾正我。
我差點是吐出一口老血。
哪有借人家死掉老娘屍體的?
「事不宜遲,咱們現在就去。」無名說。
我連臉都沒洗,就被無名拖出了房間。
我騎著吳子軒家裡的一輛三輪自行車,吭哧吭哧的蹬著,就和無名一起去了那死老太婆的家。
但出乎我們的意料,那戶人家現在是一片混亂。
老太太的屍體昨天夜裡就丟了!
「哪個缺德鬼哦?偷我們老娘的屍體作甚?配冥婚也沒法配啊!」老太太的女兒哭嚎著。
「我知道是誰偷的了。」我對無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