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

2024-06-06 03:06:49 作者: 秦一方

  2007年除夕之夜,徐家老宅格外的熱鬧。

  往年徐思因為身體的緣故,除夕都是徐盛和徐燦在醫院裡陪她一起過。

  今年身體慢慢好了起來,徐家老太太高興,喊了徐家一眾子孫在徐家老宅里過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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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級小的孩子同孩子在院外玩,年級大的坐在沙發上聊天,就徐燦徐思還有徐穗穗這種年紀不上不下的,只得是窩著樓上玩遊戲。

  「姐,澤哥今天怎麼沒送你過來。」

  徐穗穗笑:「跟阿楊笙哥他們出去浪了。」

  「哦哦,怪不得今年沒看到他,姐,陪我玩遊戲。」

  徐燦今年十五歲,但還是孩子心性,徐穗穗一向疼他,只得陪著他一起玩。

  回頭看向自己的堂姐徐思,面色紅潤,比以前好了太多:「姐,一起來玩不。」

  徐思坐在沙發上拿著書抬眼,笑著搖了搖頭,溫聲道:「你們玩,我不太會。」

  「好吧。」徐穗穗回頭,一邊打著遊戲,一邊說道:「姐,感覺你的身體越來越好了。」

  「嗯,我也覺得是。」

  徐思點頭笑,眉眼溫柔。

  之前反反覆覆,身體一直不見好,因為沒有完全匹配的血型,身體對之前的血總是會排斥。

  反倒是今年,沒有出現那種狀況,倒也是令她感到意外。

  徐穗穗笑:「真是個好消息,不過你也不能大意,還是要注意身體。」

  「嗯,我知道。」

  「姐,你有沒有見過帶回來的二姐?」

  「沒,之前一直在醫院,阿燦見過,說是和媽媽很像。」

  徐穗穗嘟囔:「那為什麼就不讓我見,三伯藏的可真嚴實。」

  「聽爸爸說她身體不好,等好了,估計就會讓你們去看她了。」

  「咦,我才不信,對了,她今天沒來,那二姐不是一個人在家?」

  徐燦這才想起,放下手裡的遊戲機:「對啊,二姐一個人在家,我得趕緊回去。」

  徐穗穗伸手戳他的腦袋:「你傻啊,馬上就要吃飯了,要走也是吃完飯再走,不然爺爺奶奶可得揍你。」

  「好吧好吧。」

  幾局遊戲結束,阿姨上來喊他們吃飯。

  飯桌上,徐穗穗不改往日脾氣,笑著打趣徐盛:「三伯,二姐都回來這麼久了,你也不帶過來,你是不是想把二姐藏起來不讓我們看。」

  徐盛眸子暗了暗,笑:「穗穗,說什麼傻話呢。」

  徐志文捏了捏自家女兒的臉:「瞎說什麼,你三伯是擔心她的身體。」

  「身體?三伯二姐她怎麼了?也生病了?」

  「嗯,出了車禍,身體還沒恢復。」

  徐燦看了一眼徐盛,喃喃道:「那也可以讓二姐出來看看啊。」

  一旁的徐思見徐盛有些不悅,拍拍了徐燦的肩,湊到他身邊輕聲道:「沒事,以後有的是時間。」

  「好吧。」

  吃完年夜飯,大家坐在一起看春晚。

  徐燦借著長輩們都在說話的時候,同徐思說了一聲我先回去,便偷偷的拿著外套回了徐家。

  徐思看著自家弟弟離開的背影,總覺得哪有些怪怪的。

  徐燦怪,徐盛更怪。

  好像提到那個帶回來的孩子,兩人就不像是以前的樣子。

  ——

  ——

  富楚景苑。

  徐燦一回到家就跑到閣樓上去看簡生。

  上樓的途中正好碰上沈姨,她跟他說,那孩子吃過藥之後就已經睡了。

  徐燦皺眉,怎麼又吃藥?之前醫生檢查不是說沒事了嗎。

  沈姨笑著收起剛剛從閣樓上拿下了的藥罐:「那孩子說是晚上睡不著。」

  徐燦沒再問,轉身繼續往閣樓上走。

  他輕輕推開門,月光下,那個女生安安靜靜的閉著眼,從遠處看,就像是在沉睡的睡美人。

  他打開燈,走上前。

  她瘦了許多,下巴尖了,臉上泛著不健康的白,清瘦的令人感覺一碰就會碎。

  別人家都是越養越好,他家的,狀態差的,是一日不如一日。

  他不解,明明徐盛每日都會讓醫生來看她的。

  如果不是他看過她以前演出的視頻,他真的以為,只是她原本的身體就差。

  彼時,即便吃了安眠藥的簡生,其實睡得也並不安穩。

  夢中時時迴響著那日徐家打掃衛生的阿姨在門口時說的話。

  她說,老爺也不知道怎麼想的,把那孩子帶回來幹嘛。

  沈姨說,別亂說,那孩子剛睡著。

  她說,聽說當初太太自從懷她到生完她,得了好長一段時間的抑鬱症,後來是把她扔了,才慢慢的好起來,現在突然找回來,眼睛又瞎腿也斷了,又不像阿燦和思思他們是親生的,老爺帶個外人回來不知道是要做什麼。

  沈姨的聲音驟然變冷,說什麼呢,這些事也輪不到我們說。

  我不是擔心……

  她們的聲音越來越遠,忽而,眼前出現蘇雅的臉,她掐著她的脖子,面目猙獰。

  簡生,你為什麼要回來,你為什麼要回來拖累他。

  她的話,如同魔咒迴響在耳邊久久不散。

  你是要看到他為你死了你才開心嗎,簡生,你怎麼可以這麼自私……

  「不是這樣的!」

  簡生猛地睜開眼,從噩夢中驚醒。

  她全身冰冷,光潔的額頭上滿是冷汗,她抬手摸了摸喉嚨,仿佛還能感覺到那陣窒息的疼痛。

  徐燦輕輕摸著她的發:「不怕不怕,夢都是假的。」

  像是哄著孩子,聲音尤為輕柔。

  簡生鬆了口氣,夢裡那些令人難過又壓抑的情緒慢慢消失。

  她說:「阿燦,你怎麼來了。」

  「今天除夕,我回來陪你一起過。」他坐在床邊,握著她的手輕聲說:「簡生,你快點好起來吧,大姐身體慢慢也好起來了,等爸爸找到好的醫生治好你的眼睛和腿,我們一家就一起好好出去玩一趟。」

  她皺了皺眉,繼而輕聲開口。

  她說,阿燦,我不想聽這些。

  這些根本不可能實現的東西,聽著,都覺得刺耳。

  徐燦怔了怔,不解:「簡生,你怎麼了?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

  「沒。」

  見她起身想要坐起來,他立馬扶她坐起來。

  「要是有人欺負你,你要告訴我,我是你的家人。」

  她動了動唇角,遲疑許久:「阿燦。」

  「嗯。」

  「你……媽媽之前是不是得了抑鬱症。」

  徐燦不明白她為什麼會這麼問,但還是如實的點了點頭:「嗯,聽爸爸說,媽媽是因為你走丟了太傷心,怎麼了。」

  她垂眸,微微笑了,說沒事,我有些困了。

  徐燦怔了怔,笑:「好,那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來看你。」

  「嗯。」

  「晚安簡生。」

  他替她蓋好被子,見她閉了眼,放輕腳步往門外走去。

  聽到關門的聲音,那床上的女生顫了顫睫毛,緩緩睜開了眼。

  腦海里重複回放著那日在屋內聽著沈姨和打掃衛生的阿姨說的話,一遍又一遍。

  每一遍想起,她就覺得,她的父母就像是一把已經生鏽壞掉了的刀。

  需要她的時候,在她心上扎個口,放個血。

  有時她甚至想,如果當時沒有聽到那些話會不會好一點。

  至少,在熬不下去的日子裡,還能靠著媽媽那兩個字度過去。

  所以說,這世界上,最不能聽的就是秘密。

  它就像是那陰暗的角落裡所滋生的玫瑰,不是錦繡添花,就是雪上加霜。

  可惜的是,她運氣一向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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