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綰寧陷入昏迷

  前朝叛軍被滅，可是遺留下來的問題還需要逐一解決。

  起初的那幾日，宮人打掃皇宮，倒掉的水都是紅色的。往日在河邊洗衣服的婦人，都膽小的不敢出門，生怕遇見漂浮在水上的屍體。

  馬車上拉著疊成羅漢的屍堆，一路向前，拖進深山，然後扔到亂葬崗。

  多日以後，皇宮才逐漸恢復秩序，血腥味漸漸淡去，皇帝也突然想起了論功行賞。

  北苑站在別院門口，來回踱步，看得南書心煩意亂：「你別走了，走得我頭昏眼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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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著急，如今皇上召大臣論功行賞，馬上就要到時辰了，可是世子他……」

  如今蘇綰寧昏迷不醒，林昭彥便日日守在床邊，寸步不離。

  在這期間，月黎曾來探望過。只是不管她說什麼，蘇綰寧都沒有反應。

  那日在城牆上，蘇綰寧一躍跳下城牆，若是任由繩子掛在脖頸，跳下的瞬間，便會被吊死了。月黎顧不得暴露的危險，上前割斷繩索，隨即劫持了沉勉。

  林昭彥道：「多虧了你，不然，綰寧這命，怕是保不住了。」

  月黎搖了搖頭：「可惜了那匹馬。」

  蘇綰寧有一匹打扮花哨的馬，素來通人性，在蘇綰寧墜下的時候，這匹馬便及時的奔到城牆下。

  蘇綰寧被救了，可是那匹馬卻被砸死了。

  「我已經將那匹馬厚葬了。」林昭彥握著蘇綰寧的手，鬍子拉渣，一臉疲憊。若是蘇綰寧知道，她的這匹愛馬為了救她而死，不知會不會難過的從病床上爬起來。

  「你的毒……」月黎還想說什麼，卻被林昭彥打斷了。

  「我現在只想綰寧早點醒過來。」

  大夫說，蘇綰寧是墜樓的時候，腦袋受了創傷。雖然性命無憂，但是什麼時候醒過來，還是要看天意。

  所以，林昭彥常常在她耳邊，呼喚她醒來，可是這一天，不知何時才能到來。

  北苑有些著急，如今天子的態度越發讓人迷惑，似乎自從這場叛亂之後，皇上便開始喜怒無常。

  他生怕皇上一個不願，治世子一個大不敬之罪。

  可是，北苑剛想推門再催促一番，卻見林昭彥已然穿戴好，準備進宮。只是之前穿著得體的官服，如今卻肥了整整一圈。

  南書見狀，在一旁說道：「世子，回頭讓秋姨幫您把官服改改吧。」

  畢竟堂堂世子，這樣穿出去，會讓人笑話的。

  林昭彥只是笑了笑，隨即拒絕道：「這官，我也當不久了，何必在意這官服的大小呢？」

  南書和北苑聽後，皆是心頭一涼。

  此次前朝叛亂，皇帝論功行賞。首當其衝的，便是那些為國捐軀的宮人妃子們，死後受封，惠及家人。

  月黎郡主隻身潛入敵人內部，巾幗不讓鬚眉；誠王雖然年事已高，但麾下誠王軍驍勇善戰，立下汗馬功勞；周正救駕有功，將皇帝從賊子手中救出……

  這其中，爭議最多的，莫過於為國獻身的太后。若不是太后將密令吞下，用自己的屍身進行運送，想必此次平反，沒有那麼容易。

  而平亂結束後，那密令自然是到了皇帝手中。

  太后的功勞，自然是無法磨滅的，但是對於此事，朝中多有分歧，其中聲音最多的，莫過於林昭彥對太后不敬，竟然會刨開太后的肚子。

  聽聞此言，小將軍不屑道：「諸位倒是對太后多有敬重，那請問，該如何取出那密令？難不成各位大人都有隔空取物的本領？」

  朝堂上的人聽聞此話，紛紛怒道：「我們怎會這旁門左道！」

  「那大人的意思是，我們世子會咯？」小將軍輕笑一聲，用極低的聲音說道，「出事的時候跑得比兔子還快，現在竟然還有臉質疑別人。」

  即便聲音再笑，卻也精準的傳遞到了各位大人的耳朵里。

  那一個個書生模樣的官員，聽到這話，個個面紅耳赤，卻又無力反駁。直到有人跳出來，說道：「聽說誠王世子還放走了謝義那傢伙，這總歸不是假的吧。」

  「放？」小將軍回懟道，「我們辛辛苦苦攻城，哪有精力去抓人？不然大人發揮一下餘熱，那謝義就在離國，只要你能把他抓回來，這功勞，讓給你。」

  小將軍的話倒是乾脆利索。皇帝坐在龍椅上，靜靜地看著台下的爭論。這眾人見了小將軍，簡直就是秀才見了兵，有理說不清。

  雖然事情牽扯到林昭彥，但是他亦是一言不發。

  功也好，過也罷，不過是皇帝的一念之間。既然眾大臣能夠提出異議，想必此事是得到皇帝的默認。

  或許，從林昭彥執意從太后屍身上下手時，皇帝便對他產生了不滿。

  見眾人的爭論越發熱烈，皇帝適時的打斷：「無論如何，此次剿滅叛賊，誠王世子功不可沒。」

  見皇帝發話，眾人很自覺的閉口不語，只聽皇帝繼續道：「昭彥，你想要什麼賞賜。」

  這分明是一個坑。如今誠王的地位極高，升無可升，若說賞賜，要的多了顯得貪心，要的少了，皇家顯得沒面子。

  林昭彥恭恭敬敬的行禮，隨即說道：「臣想情陛下賜婚。」

  皇帝有些驚訝：「哦？是哪家姑娘啊？」

  「京都城蘇家掌家蘇綰寧。」 此話一出，周圍譁然。

  誰不知道，那蘇綰寧現在躺在床上，說不定第二日就要一命嗚呼了。連皇帝都有些不可置信地反覆確認道：「你說，你要娶得是蘇綰寧？」

  「是！」林昭彥斬釘截鐵道。

  皇帝靜靜地瞧著林昭彥的神色，不似有假。早在之前，太后便答應了賜婚，但如今畢竟蘇綰寧生死不明。他猶豫了半晌，說道：「如今以蘇綰寧的身份，無法做世子妃，可以先做側妃，等她甦醒……」

  林昭彥卻並不準備讓蘇綰寧屈居側妃之位。

  「蘇綰寧在此平叛中有功，若不是她，皇宮的消息無法傳遞出來；若不是她，月黎小郡主不會被救；若不是她為了卻我的後顧之憂，何故會跳下城牆，變成如今的模樣？」

  場上的人皆沉默著，對於蘇綰寧的付出，大家有目共睹，若是論功行賞，一個世子妃的位置，絕對會落在她的頭上。

  只是礙於她如今的狀態，堂堂一個世子妃竟是個口不能言、身不能動的廢物，傳出去，便是皇家的笑話。

  皇帝沉默半晌，知曉這林昭彥看上去文文弱弱性格極好，可是他卻知道，這個男人若是認定了一件事，很難回頭。

  他嘆了一口氣，妥協道：「你的請求，朕允了。」

  林昭彥跪在地上，大喊了一聲：「謝皇上恩典。」遲遲沒有站起來。

  而旁邊不少看熱鬧的都在議論紛紛，猜測這誠王世子是不是被毒傻了。但只有林昭彥身邊的人才知道，他這一路走來，有多麼的不易。

  封賞結束後，北苑攙扶著自家世子緩緩朝外走去，即便是經過了打掃，可是那磚縫裡，依舊能看到血跡沉澱的顏色。

  「綰寧在這裡，究竟經歷了什麼。」他無法想像，蘇綰寧是如何在這皇宮中夾縫生存。

  前有沉勉處處提防看守，後有蘇婉兒虎視眈眈。她做的事情又是那麼的危險，稍有不慎，便是萬丈深淵。

  他走過蘇綰寧走過的路，看過她呆過的地方，每到一處，便感慨萬分。

  北苑見著世子的背影，只覺蒼老了很多。只能小心翼翼道：「世子，我們該回去了。」

  「回去，準備婚禮。」

  他要將蘇綰寧，風風光光的娶回去。